周雨微拿着掌柜的给的清单低声对宋衙役道:“劳烦宋衙役去城中几家典当行去问问是否今日有人去典当熏炉,再问问可有见过其它东西。”

    宋常问:“若是偷了熏炉的人不去典当呢?”

    周雨微:“你想想这个东西谁会买?若非典当他定然自己要找人卖掉它,但从掌柜列的这几样东西来看,他若是之前有一个卖货的渠道也未必能收的了熏炉。所以我猜,他要么去典当行当掉它,要么就还自己留着等机会。不急,我和刘衙役一一问过话后便会有眉目。”

    宋常好奇道:“这玩意儿值多少钱?”

    “大约一千两百钱。”

    宋常没有见过实物,听掌柜的形容了半天也没搞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听周雨微这么说,掩饰不住惊讶和恍然:“那还确实不好卖。”

    周雨微却是见过的,只听掌柜的说完便清楚地知道是个什么物件,价值几何。

    周雨微让掌柜将作坊中的几个小工都叫了来,刚才刘长英按照流程已经对每个人都问过一遍,不外乎是昨夜去了哪里,是否见过丢失的东西之类的话。

    周雨微只是问:“你们可知道丢失的熏炉值多少钱?”

    五个人有面上好奇的,有不为所动的,有心中有数的,这些反应都被她看在眼中。

    “一千两百钱。”

    有人明显露出了惊讶神色,只听周雨微继续道:“盗窃一匹杖一百,五匹徒一年,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一千两百钱是什么结果。若是有人一时糊涂,拿去看看,也就罢了。东西若是今日夜里还回来,可以罚钱了事。若是东西不在,肯自首的,也可以五匹以下论处。可过了今夜便没了这机会。”

    周雨微看着几人神色和微小的动作,心中已锁定一人,只是她还想给个机会。

    周雨微从作坊出来后,与刘长英往县衙方向行去。刚到街口,便看见几人声势浩大地走来。

    为首一妇人,满头明晃晃的,身上穿着时下最流行的银线刺绣丝帛襦裙,寸许宽的双环金臂钏分外显眼,整个人比身后快要落山的夕阳都要晃眼。

    凤城里头谁家女眷这么大派头?周雨微脑中只一瞬闪过这个疑问,便向一侧让开些路,让这位派头十足的人通过,低声和刘衙役谈论刚才作坊后续要留意的事情。

    突然,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只听“啪”地一声,待反应过来,脸上已火辣辣地疼。

    正是刚才那位派头十足的妇人,出手给了她一巴掌。

    刘长英吓得下意识一闪,喝出声:“这是干什么?我们是县衙的人!”

    周雨微用食指背轻轻触碰左脸颊颧骨处,手上留下一丝浅淡的红色,想必是妇人长指甲刮出的伤,当即便怒了,一双眼要喷出火来。“你是什么人,做什么当街打人?”

    那妇人轻蔑地笑:“打的便是赵知县的人,敢跟我姚家作对,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

    周雨微才算明白了来人是谁,姚庆祖的妹妹,泗州刺史邢骏的小妾,这是来找她算账了。她不敢对知县明着怎样,却能来欺负在姚庆祖案子中出力的其他人。

    周雨微退了一步,与姚氏拉开些距离,抬起下巴,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你兄长大白□□奸作恶,众人皆知,你还有脸来找他人算账。”

    “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这么说话。得罪了我们姚家,你以为还能在凤城混下去。好好一个小娘子,啧,生的还有几分姿色。”说着便伸手要去勾周雨微的下巴。

    周雨微像是看见了一身赖疮的□□,打开她的手,向前逼近一步讽刺道:“你也不过是他人的一个小妾,妻为主,妾为仆,你这辈子都成不了主。想必邢刺史也不止你一个小妾,怎么,以为自己当真备受宠爱无可取代?”

    她一贯温和,而此时刻薄起来,将隐藏的贵门千金的气势全释放了出来,让姚氏瞬间也有些心里没底。

    姚氏何曾被人当面如此不留情面地数落,只怔愣了一瞬,立即命令手下道:“把她给我带回去,看不起我?那便将你贩卖为奴为婢!”

    见对方要动手,刘长英虽知道姚氏得罪不起,但也不能眼睁睁看县衙的师爷被抓走,立即上前与对方周旋。“周师爷是县衙的师爷,岂能被夫人带走。”

    周雨微不会功夫,但家中兄长也教了她几招应对防身的架势。趁刘衙役上来挡的功夫,周雨微躲开姚氏的家仆,便打算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脚下刚一动,眼前一人影飞快晃到身边,一抬腿将她身前一人踢开,将另一只已到她身前的胳膊顺力一拉,又向前一推,只听卡啦一声,骨骼错位之声清晰传来。

    来人正是寒山。

    寒山挡在周雨微身前,一眼扫过几个仆从,冷声道:“敢对县衙的师爷动手,狗胆包天了!”

    姚氏见寒山身手了得,立即蔫了几分。她身边的随从歪歪斜斜倒了一片,捂着胸口和肩膀哀嚎不断。寒山刚才那几脚使足了力道,被踹中的人,肋骨怕是要断上几根。

    寒山回头来看周雨微,面上一僵,惊道:“周娘子,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又转向姚氏,森然道:“是你动的手?”

    姚氏被这么一盯,像是看到了夜里狼的眼睛,吓得一抖,话也不利索起来。

    寒山本想当场拿了姚氏,转念一想今日李慎收到的任务与邢骏有关,决定将此事交给李慎定夺,他冷笑一声,道:“自求多福吧。”

    周雨微一路快步走回县衙,寒山跟在身后不敢多言。

    李慎等了许久也不见周雨微和寒山回来,眼看太阳落山,不免担心起来。

    周雨微自从当了师爷,便住在李慎南面的院子,与寒山在同一个院中,李慎此时就在寒山房里。

    等了许久才听见有动静,李慎立即出了屋子,却见周雨微一脸怒容疾行进来,他再一细看,她左边脸颊泛红,颧骨附近还有一道寸许长的伤?

    李慎顾不上礼数,一把拉住周雨微的手臂,急切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雨微闻言捂着脸,将李慎的手用力甩开,踏入房门,砰地一声关上门,用力之大,连挂着的桃符都抖了抖。

    寒山跟在后头进了院子,看着李慎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邢骏的小妾去找周娘子的麻烦,动了手……”

    李慎猛地回头,眼中遮不住的惊异于愤怒。

    “立即带人去姚家,将人绑了来!”

    “是!”寒山就等这一声,瞬间闪身不见踪影。

    敢欺负卫王的未婚妻,不看看自己有几条命。

    周雨微难得显出大小姐脾气,将头上的帽子和身上的腰带一把扯下扔在地上。拿起桌上的铜镜,忍不住嘶了一声,却不是因为疼。左脸的红肿都可以忽略,可那寸许长的血痕太过于显眼。

    这不会留疤吧?

    周雨微对着镜子,心中更是愤怒,还有一丝委屈。这道伤是指甲刮出来的,细长一道,上端指甲盖那么长有些深,渗出些血来。

    “周三娘,是我。”敲门声传来,伴着李慎轻柔的语声。

    周雨微不耐烦道:“不见不见!”

    李慎长叹一口气,去自己屋中取了些药膏再次来敲门。

    只听屋内“啪”地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扣在桌子上。李慎一顿,声音居然有些紧张:“我来送药膏。”他与周雨微相处这些日子,对方都是一副笑语晏晏的样子,何曾如今日这般大发脾气,让他手足无措。

    门呼啦一声打开,周雨微捂着半边脸,站在门内。

    李慎递上一只瓷罐,耐心道:“这瓶药膏是我从洛阳带来的,每天早晚各涂一次,不容易留疤。”

    周雨微接过药膏,恹恹地道了声谢。

    李慎瞥见地上的帽子和腰带,顿时想到刚才的场景,有些想笑。“我已经让寒山将姚氏押回衙门,你想要怎么处罚?”他语气里竟然有几分讨好的意思。

    周雨微未动,抬眼瞥了他一眼,凉凉道:“姚氏想让我为奴为婢,依律,略卖人为奴婢者,绞,既然未遂,可判流三千。”

    李慎闻言眉头紧皱,未接话。姚氏居然敢对周雨微这般说?

    周雨微以为李慎为难,她刚才的话不过是说说,谁也不可能真将邢骏的小妾这般处理,李慎这般为难的态度也在她意料之中,但没来由还是觉得有些难过和委屈,眼眶不由得泛红。

    她转身便又坐回桌子前,再一次翻起铜镜,打开李慎给的药膏,用手轻轻挑起一些,涂在伤处。

    李慎回过神,站在周雨微身后,透过铜镜看见了那道伤,虽说不深,但对于一个姑娘家,终是件严重的事。而周雨微此时没了帽子,头发高高束起,白皙的脸上那道伤就更为明显。

    他追问:“姚氏那般说?”

    “刘衙役在场,可为我作证。”

    李慎暗暗咬牙,居然有人敢对他的人这般恐吓,不给些教训怎行。“就按你说的办。”

    周雨微咦了一声,转过身来。她原是一时气愤随口说说,但看李慎不像是开玩笑,咳了一声道:“她毕竟是邢刺史的小妾,如此怕是伤了他脸面。”

    李慎看着她红肿且挂着伤的半边脸,心中心疼不已,奈何面上还不能露出分毫。“她伤了你脸面才是真。”

    “啊?”

    李慎忙改口:“既然大周律如此,也怪不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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