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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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梨初倒是浑不在意自己那摇摇欲坠的身子,便是宋渝舟跑进来迭声唤她后退些,也只是浑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视线依旧落在大堂许姑娘的身上。

    “姑娘。”那小丫鬟的视线在酒肆里转了两圈,凑到了许姑娘身边,“今儿的说书人是您盼了许久的,要不……”

    那许姑娘缓缓摇了摇头,重新理好帷帽,对着上方二人微微行一礼。

    “姑娘好意凌柳心领了。”许凌柳转向一旁的小丫鬟,“既然近日没了包房那便算了,我们走吧。”

    听了许凌柳的话,一旁正因自个儿私自将留好的包房个给宋小将军而心惊胆战的店跑堂忙开口道,“许姑娘,您还请在马车上等小的片刻。”

    跑堂一溜烟跑向后厨,再出来时,大厅里站着的女人已经不见了,他赔着笑招呼食客,“大家且吃着,说书人马上就到。”而他手上还提留着要送给许凌柳作为赔罪的糕点同梨花酒。

    只是这一切,二楼包厢里的二人并不知晓。

    两人坐在圆桌两端,正大眼瞪小眼着。

    陆梨初看着脸色不虞的宋渝舟自是分外不解,她自是觉得方才的做法分外妥当。

    占了别人的包房,邀请别人同食可有错?自然没有,任谁都得夸她一句懂事大方。

    那许姑娘长得明眸皓齿,言谈举止又是落落大方,配他一个眼是眼,口是口的小将军难道配不得?自然配得,还是面前这不解风情的宋渝舟高攀了。

    这般想着,陆梨初脸上便带了两丝恨铁不成钢,正欲张嘴教训对面的人呢,反倒是宋渝舟先开口了。

    “陆姑娘,若是你在外面受了伤,我回去恐是要被母亲扒下一层皮来。”宋渝舟声音冷硬,两人虽相处时日尚短,但他已经瞧出面前这位陆姑娘行事只按自个儿是否痛快,若是不说得严重些,今儿不怕从楼上摔下去,明儿就得上房顶抓鸟掏蛋了。

    “这酒肆二楼为了能看清打听的评书人,窗户开得极大,你方才那样做,万一摔下去我该怎么同母亲交代?”

    陆梨初筷子上仍夹着一块肉,见宋渝舟竹筒倒豆子地说了一大堆,颇有些遗憾地看着他,“宋小将军,再不动手,酒可就凉了。”

    宋渝舟一口气险些憋在胸口提不上来。

    他在这儿忧心对面人胆子太大那日手底没个分寸伤到自己,而对面这人的,反倒心宽得先吃上了。

    “况且我方才只是探头同许姑娘说两句话。”陆梨初虽觉得宋渝舟这人似不太聪慧,但看在这人给她买了小狗还带她吃了不少美食的份上,难得有耐心多说了两句。“总归是我们占了别人的房间,回头你急着打听打听许姑娘是哪家的姑娘,上门赔个罪。”

    感情嘛,自是要一点点培养。

    今儿错过了无妨,回头去赔礼道歉一番,这不就相识了么。

    陆梨初虽自个儿从未经历过话本子里的故事,但她读的话本子多啊!

    宋渝舟同那许姑娘便是端庄大小姐同俊朗大将军。

    可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般想着,陆梨初看着宋渝舟便像是已经看到了他同许姑娘情根深种,洞房花烛的情景,脸上也带了两丝笑。

    宋渝舟见陆梨初赔笑看着自己,不免觉得自己方才语气太过重了。

    母亲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过,陆姑娘从小便不在父母身边,一个小丫头孤苦伶仃地长到这般大骤然失去了亲人,心里定是不好受。

    既然陆太尉将陆姑娘托付给自家,那么他们宋家自是要好好照顾着陆姑娘,好叫陆姑娘忘记从前过往。

    宋渝舟心中暗悔,再开口时难免软了语气,“陆姑娘,我知你是好心。只是方才的举动太过危险,包房的事我会叫知鹤打听清楚后去道个歉,你不必放在心上。”

    听了宋渝舟的话,陆梨初自是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宋渝舟却是看着陆梨初如释重负的表情略有些愣神。

    他虽未能查到陆姑娘在江南是如何讨生活的,但想来不会太轻松。

    陆姑娘虽瞧着娇纵,可如今不过是酒肆将旁人定好的包厢给了自己,便这般担忧,生怕惹得别人不开心。

    宋渝舟望着陆梨初,轻轻叹了一口气,用公筷给她夹了不少吃食。

    “陆姑娘,你既到了黎安便是我们宋家的人了,不用像从前那样看别人脸色行事。”

    陆梨初微微一愣,她不知宋渝舟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不过仔细一想也并未说错。她从前在鹤城可不是要瞧着人的脸色么。

    陆梨初昂起头,牵唇笑了笑,而后继续埋头解决面前的美味珍馐。

    宋渝舟却是看着她,偶尔才动一动筷子。

    房间里便这样安静下来,直到大厅内传来一声惊堂木响。

    跑堂的也轻轻叩响了包房门,“宋小将军,这说书马上便开始了,要给你们搬两个躺椅来么,坐着舒服些。”

    宋渝舟看了看桌上吃得七七八八的菜肴,点了点头,“劳烦。”

    这酒肆在黎安一直生意满堂菜肴味美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却是这酒肆常有说书人来说书。

    惊堂木一响,双唇上下碰合间,便是一个又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

    陆梨初从未见过说书,悠闲地斜靠在软榻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头发略有些斑白的说书人。

    惊堂木落下后,那人的声音缓缓传来。

    “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今儿我给诸位讲的便是大家甚是熟悉的宋稷宋将军当年一人战百人的事儿……”

    陆梨初方才听了个头,便下意识偏头去看在另一侧的宋渝舟。

    宋渝舟双目阖着,似是已经睡着了。

    陆梨初未曾仔细瞧过宋渝舟。

    初见时虽说惊艳,却在知晓他身份后少有拿正眼瞧他的时候。

    这白日里相处下来,陆梨初对宋渝舟的印象勉强从一个不知哪来的小子变成了一个不太聪慧的好人。

    是以,陆梨初此时倒也愿意细细打量一旁似是睡着的人。

    长得的确俊美,称得上一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陆梨初颇为可惜地摇了摇头,一般不入轮回而成新鬼的魂魄,长相上都会比从前阴柔上两分,这般俊美的脸一年后便要阴柔上两分,可真是一件憾事。

    陆梨初的视线从宋渝舟的眉眼缓缓向下,瞧见了他眼底的那一团乌青。

    陆梨初这才想起,面前这人昨儿出了宋府后便一直未曾回来,想来是忙了一夜未曾休息,今儿又陪着自己逛了半晌,难怪分明那说书人的声音字字入耳,还能睡得这般快。

    果真是个不聪慧的好人。陆梨初下了个定论,收回自个儿的视线,仔细听着那说书人的话。

    而包房内,梨花酒香愈发浓郁。

    那酒香厚重到叫人便是闻一闻,就要醉过去一般。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宋稷宋将军的英伟往事告一段落,而宋渝舟此时才悠悠转醒。

    “你醒了?”

    宋渝舟看向开口的人,坐在躺椅上的女子眼睛亮得惊人,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抱歉。”宋渝舟清醒过来,“一时没注意睡了过去,陆姑娘,咱们走吧?”

    陆梨初点了点头,缓缓眨了眨水光潋滟的眼睛,“回宋府吧。”

    路上,陆梨初出奇的安静。

    宋渝舟颇有些不习惯,“陆姑娘,昨日我一夜未眠,今日没能叫你玩尽兴……”

    “宋小将军。”陆梨初打断了宋渝舟的话,“宋稷是你的父亲?”

    宋渝舟微微一愣,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陆梨初应当是听说书时听到了宋稷的名字。

    “是。”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宋渝舟点头承认了,只是说起宋稷,他神色更为严肃两分,简短的话语中更是充斥了崇敬之情。

    “那宋将军当真曾以一敌百?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丝血不沾身?”

    “陆姑娘。”宋渝舟失笑道,“父亲的确战功赫赫,也斩杀不少敌军,但以一敌百太过夸张了。”

    “未曾以一敌百……”陆梨初似是有些失望,“那说书先生所说的以一人之力守黎安城三月有余也是假的么?”

    “这倒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宋渝舟垂下眼睫,那时他尚在炎京。听闻那一仗极为惨烈,好在父亲等到了援军后,一鼓作气打退了古鱼国的士兵,狠狠挫败了古鱼国的焰气,那之后,即便仍有小打小闹,古鱼国却是再也没有从前那样打到黎安城门口的机会了。

    “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讲给我听听。”陆梨初向来爱听故事,如今更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伸手拉住了宋渝舟的袖摆。

    只是宋渝舟并未正面回答她,只是轻轻抽开了袖摆,声音略有些低沉,“陆姑娘,当时我不在黎安,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陆梨初面露失望,宋渝舟继续道,“若是想知道,可以问一问知鹤,那时他在。只是陆姑娘,宋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关于那一战,宋某希望陆姑娘不要在母亲面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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