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日落,蒲牢担心地在灵心阁来回踱步。
负熙安慰道:“蒲牢阿姐别担心,鸱吻就算出走,也只会去睚眦那里。有他保护,不会有事。等她镇定些,我再去接她回家。”
蒲牢忽然停住,回头问负熙:“你也觉得蒲牢阿姐心狠手辣,是么?”
负熙看着蒲牢,没有回答。
蒲牢无奈:“是,我是心狠手辣,因为当年占恒的预言,我们去屠了赵家村。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有后悔过,特别是那日在宫里,当青铜水玉镜显示出当年的情景我才知道,占恒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蒲牢越说越激动:“可当时,我们有其他选择吗?”
负熙一直沉默,蒲牢忽然情绪低落地说道:“除了阿父、狻猊和狴犴的三枚龙鳞之外,戎纹手握七枚龙鳞,就算给了我一枚续命,囚牛阿兄、你、鸱吻……你们六人的龙鳞还在他那里。咱们要保住性命就只能任戎纹差遣!我们…没得选择。”
蒲牢说完后,负熙才开口:“蒲牢阿姐,今日鸱吻问我有没有做过坏事,我没敢回答她。我心里知道,这双手,是做过的。我也在心里问,以后可不可以别再做?”
蒲牢看着远处:“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没有终结。”
负熙:“蒲牢阿姐……”
蒲牢按着太阳穴:“好了,别再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占恒与梁书瀚的事都很蹊跷,两起事件联系起来调查,有什么线索?”
负熙:“两起事件都与云纹有关,都在王上面前发生,都牵连到我们灵闕。”
蒲牢皱着眉头:“如果是人为,那么这个人定然有着极为缜密的计划,他深知王上最忌讳的东西,摆明了是要借王上的手除掉相关人等。”
负熙点头:“而且行动迅速,几乎做到了雁过不留痕。”
蒲牢回想着:“当时阿兄在殿上都没能提前察觉到异常。那人应该是利用占恒的巫术,掩盖了自己的。”
负熙也一同分析:“如今最可疑的是那晚前往梁府的黑衣女子。就算她不是一系列事件的主谋,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也很可能与她有关。如今的突破点,就在她身上。”
蒲牢的眼神泛着微光:“那黑衣女子极可能就是九昱。”
负熙一愣。
蒲牢继续说着:“事情发生的时机,和九昱来北都的时机,太接近了。”
负熙:“确实十分巧合。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九昱姑娘只会些简单的拳脚,并不会巫术。”
蒲牢看着负熙:“为何你总想为她开脱?你当真对她没有半点怀疑?”
负熙躲避掉蒲牢那咄咄逼人的眼神,支吾着:“蒲牢阿姐,我…”
蒲牢本着脸,严肃地说道:“别忘了你的身份!负熙,你从来都是最让我放心的。咱们走到今日有多不容易,你最明白。如今此人行动牵连灵闕,稍有不慎,就会让我们满盘皆输。你懂吗?!”
负熙低头,无法躲避:“负熙明白。”
蒲牢忽然面带微笑:“那个人不是想要龙鳞吗?那咱们就给她。”
负熙:“阿姐,您准备怎么做?”
蒲牢看了一眼日落:“日落了,先找到鸱吻再说。”
鸱吻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终于“轰”的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倒在路边。
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手腕上的镯子弱弱地发着绿光。
恰逢九昱的马车经过,眼尖的大黄一眼便看到,对着九昱小声喊了一声:“姑娘,那是不是鸱吻姑娘啊?”
九昱赶紧下车,一见倒下之人果然是鸱吻,赶紧招呼大黄一起,将鸱吻抱起来:“鸱吻,你怎么了?”
鸱吻缓缓地睁开眼睛,虚弱地说着:“九昱阿姐…”
九昱和大黄一起将鸱吻抬上马车:“先什么都别说,鸱吻,你放心,我这就送你回灵闕。”
听到“灵闕”两个字,鸱吻忽然摇头:“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要见到阿兄,也不要见到蒲牢阿姐,我不要……”
九昱安慰着鸱吻:“那…我送你去一间酒肆。”
鸱吻继续摇着头:“睚眦阿兄会担心……我不要去。”
九昱:“那,去医馆?”
此刻的鸱吻,病症已发,她的双手忍不住想要挠东西,但是在九昱面前,她必须克制自己。
她的声音颤颤巍巍:“九昱阿姐,你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让我躺一会儿,躺一会儿就好了。求求你…求求你了…”
九昱见鸱吻如此难受,也不再勉强,只能微微点头,带着她直接回归苑。
九昱和大黄将鸱吻直接抬到九昱的闺阁。
大黄有些犹豫:“姑娘,这可是您的闺阁啊,您平时都是不让任何人……”
九昱:“少废话,今日不同于往日,你小心点,别摔着鸱吻。”
大黄不敢再多说话。
鸱吻虽然迷迷糊糊,但这些话,她一个字都没落下。
鸱吻在榻上不停地抽搐,挠床单。
九昱十分担心:“鸱吻,鸱吻你告诉我,你平时犯病都吃什么药?”
鸱吻神智模糊:“药……药……”
说时迟那时快,鸱吻忽然把头伸到九昱脖子边,张嘴想要咬九昱的脖子,不过一瞬间,她又突然控制住自己,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
九昱被鸱吻的这一举动着实吓到了。
她连连退回到桌边,眉头紧皱,看着榻上正在抽搐的鸱吻,立马书信一封,交给大黄:“去灵闕找负熙,把这个交给他。”
大黄有些疑惑:“直接说不就成了?”
九昱看着痛苦的鸱吻:“鸱吻不想让囚牛他们知道,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咱们都得尊重她。这个,你先给负熙,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吧,鸱吻应该不会排斥他。”
大黄接过信,即刻出发,九昱则从袖口中掏出一块方巾,团成一个圆圈状,塞进鸱吻嘴里:“乖,忍一忍,别咬到舌头。”
夜幕降临,嘲风和霸下从外面骑马归来,很显然,霸下还不知道这个下午,灵闕发生了一场争吵。
他如往常一样,捧着盆小鱼,兴冲冲地进门,喊着鸱吻:“鸱吻,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嘲风懒洋洋地下马,看着霸下痴汉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哎哎,难怪道鸱吻总喊他傻大个,还真是个傻大个。”
嘲风刚将坐骑递给金管家,便看到对面归苑走出来一个人,正在往灵闕方向走过来。嘲风隐约看到,来者乃是九昱的传话筒——大黄。
嘲风忽然心生一计,转头幻化成负熙的样子,他想好好捉弄捉弄这个传话筒。
果然,大黄一见到“负熙”,便从袖中掏出那封书信:“四爷,正好您在。”
“负熙”看着大黄:“找本爷何事?”
大黄把信递给负熙。
“负熙”看了信封:“你家姑娘写的?”
经过上次事情,大黄对负熙也是一肚子不满,不耐烦地点头。
“负熙”冷笑一声:“告诉你家姑娘,北都不比乡野,私下约见这等男女私相授受之事怕是有损姑娘名节。”
说完,“负熙”将信甩出去,头也不回地走回灵闕。
大黄真是气不打一出来:“什么跟什么啊!灵闕的臭鸡蛋,太可恶!”
大黄想要冲进去,没想到,门直接被“负熙”关上,大黄吃了一个闭门羹。
此时,灵闕门内,“负熙”正要变回嘲风的样子,却见霸下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一时间没有幻化回去。
霸下看了看“负熙”,又望了望府里:“负熙阿兄?你咋跑恁快?”
“负熙”捋了捋头发,故做惊讶:“何事惊慌,且与负熙阿兄说说?”
霸下有些纳闷:“你刚才不是说鸱吻跟蒲牢阿姐吵了一架,跑去睚眦阿兄那儿了吗?”
“负熙”略显尴尬:“呃,这个…”
霸下挠着头,傻乎乎地问道:“你是偷吃忘忧粉了吗?失忆了?”
“负熙”:“我…”
霸下拍拍“负熙”:“阿兄,药不能吃错啊!”
“负熙”赶紧解释:“我没吃错药!”
霸下跑出大门:“不跟你说了,我去找鸱吻了!记住,别乱吃药啊!”
“负熙”变回嘲风,将自己全身上下打量一遍:“如斯风流倜傥,哪里像吃错了药?这傻小子!”
霸下跑到灵闕大门口,一开门,被一个石子儿不偏不倚地踢到,抬头一看,是归苑的大黄。
大黄气呼呼地踢石子儿:“你们灵闕自家的小姑娘犯病,我们好心好意帮忙,还落了一身骚。行行行,你们不管,我们也不管,就让她自个儿瞎抽抽去!”
霸下忽然冲过去,一把抓住大黄的手腕:“你说什么?谁犯病了?”
霸下一向力气很大,大黄的手腕快要被霸下捏断了,大黄痛呼:“哎呦哟,疼疼疼!”
霸下依然不松手:“到底是谁?!”
大黄疼痛地说着:“你们灵闕的,小,小姑娘……”
霸下着急:“鸱吻!鸱吻在哪儿?”
大黄被霸下折磨得快不成人形了:“你,你个傻大个先给我松手!”
霸下一松手:“快说!”
大黄指了指对面,还没等大黄反应过来,霸下已经冲到了路对面,回头对着大黄喊着:“还不快带路!”
大黄抱着自己的胳膊,走回归苑。
鸱吻手上的镯子已经几近变成白色,她还在不停抽搐。
九昱用毛巾沾热水,拧干,不停地帮她擦额头、擦着手。
鸱吻意志迷离,无意间用力一抓,抓破了九昱的手,九昱忙抽回手,却看到手上已经有一道狰狞的血口子。
鸱吻闻到血味儿,忽然眼睛发红,一改往日温顺俏皮的常态,猛地抓住九昱的手,张开嘴就想要啃下去。
九昱吓得连连后退,鸱吻的力气比往日里要大上许多倍,九昱根本挣脱不开。
鸱吻面目狰狞,死死拉着九昱的手不放,就在鸱吻即将咬下去的时候,一颗石子忽然将九昱弹开,鸱吻眼珠通红,连滚带爬地往九昱那边爬去……
霸下趁机一个箭步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将鸱吻抱住,随即将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随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霸下用牙齿把瓶塞咬开,把葫芦里的液体倒进鸱吻的嘴里,鸱吻双手挠住葫芦,使劲儿吃,吃着吃着,渐渐平复了下来。
九昱清楚地看到那液体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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