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取酒坛下来,回过头,目光与九昱警惕的眼神碰到里一起。
这眼神,似曾相识。
睚眦慢慢走近,把酒坛放在九昱面前。
九昱赶紧避开睚眦的目光,伸手开坛,翻开两只酒碗:“既然今日客人稀少,不知龙三爷可介意陪我一饮?”
睚眦依然保持警惕,伸手捧起酒坛倒酒。
九昱注意看着他的双手,那晚的黑衣人手指上有妖刀,但是睚眦的手指很修长,双手也很干净。
还记得那个黑衣人的胳膊受了伤、流了血,应该会有血腥味,九昱故意靠近睚眦,却没有闻到那种血腥味儿。
九昱疑惑地看着睚眦,心中想难道伤口包裹比较严实?
而此刻的睚眦也在试探着九昱,他故意不小心弄翻酒碗,将酒撒在九昱手臂上,九昱想撤开,睚眦却突然出拳,九昱一个闪身,睚眦捏住她的手腕。
睚眦冷笑:“九昱姑娘想走?”
睚眦沿着九昱的手臂向上捏,想要看九昱被他割伤的部位。
九昱极力挣脱:“龙三爷的待客之道,本姑娘消受不起。放开!”
睚眦:“那晚在下出手没个轻重,鸱吻很不高兴,在下当然要为姑娘探探伤势,给你治疗一番。”
九昱拒绝:“我那是内伤,三爷捏我手臂做甚?!”
睚眦依然不放手:“把脉!”
九昱用力甩开:“不必麻烦!”
睚眦冷笑:“一点儿也不麻烦。”
睚眦用力把她拽回来,圈禁在自己怀里。
九昱背靠在他胸口,被圈禁住,九昱想挣脱,挣脱不掉,趁势捏他手臂受伤的位置。
睚眦感觉到巨痛,手一松,九昱逃脱,睚眦把她按在桌上。
一时间气氛紧张暧昧。
要不是此时来了一位客人,恐怕睚眦和九昱还在僵持着。
睚眦给九昱倒了一碗青梅酒,却只在九昱鼻下停留了片刻,便将酒倒入自己的口中,一饮而尽。
九昱:“你……”
睚眦:“内伤,还是只闻闻酒味的好。”
本要去参加蹴鞠比赛的负熙,都已经到了郊外的青玄湖,却见鸱吻坐在马车里,闷闷不乐,关切地问道:“就快到青玄湖了,你不是一直想看看湖边的水草吗?待会儿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壮观而美丽。”
鸱吻沉默了一会儿,问负熙:“负熙阿兄,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负熙有些吃惊:“好奇怪的问题,为什么这么问?”
鸱吻抬起头,郑重地问:“那我问你,负熙阿兄有没有做过坏事?”
负熙看着鸱吻单纯的大眼睛,欲言又止,只好岔开话题:“今日出门是要放松心情的,待会儿让蹴鞠队的阿兄们给你表演踢球好吗?”
鸱吻盯着负熙看了好一会儿,又垂下头,负熙温柔抚摸她的头。
鸱吻十分沮丧:“我不想去郊游,也不想看蹴鞠。我想睚眦阿兄了。”
负熙:“想去找睚眦阿兄?”
鸱吻点点头,负熙看了一下马车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鸱吻,飞出马车,在外面赶着马车的嘲风和霸下见此情形,十分惊讶。
负熙回头交待:“你们去跟阿钦他们汇合吧,鸱吻想睚眦阿兄了,我陪她去酒肆。”
嘲风想拦住他,但是负熙的飞行速度极快,最终没能拦下。
只是一瞬,负熙便带着鸱吻降落在一间酒肆屋顶。
刚一进门,负熙一眼就看到坐在酒肆中,正在悠闲用膳的九昱,心生狐疑:她不是去商行了吗?怎会在这里?难道真如嘲风所言?她是故意不愿与我在一起?
鸱吻心直口快,直接跑过去,拉住九昱:“阿姐,你怎么不跟我们去郊游啊?”
九昱这才看到鸱吻,还有她身后的负熙,九昱微笑着回答:“蹴鞠队都是男子,你本就是灵闕的姑娘,跟着阿兄们去自然无妨。我一个女子过去,到底是不好的。”
负熙假装不经意,却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
鸱吻:“可是……”
九昱借故想离开:“商行那边还有事,我先告辞了。”
九昱行礼,把银钱放在桌子上,快速地离开了。
睚眦抬头看了一眼,负熙也目送她离开。
鸱吻失落呢喃:“看来,连九昱阿姐也不想沾染我们这种人了吧…”
九昱没有直接回归苑,而是让大黄调转马车,驱车前往禺强的府邸——天水阁。
在这里,九昱是唯一一个不需要通报的自由出入者。
禺强正在院前逗鹦哥儿,忽然几根银色隐形丝线穿过鸟笼,绑住禺强的手,他想后退,想要挣脱,一回头却被一支簪子抵到了脖子上,一闪身,和九昱交手起来。
九昱毫不客气,施展法力直接用银色丝线把禺强缠成个大粽子。
九昱一脚把他放倒:“凤羽簪放哪儿了?!”
禺强下意识地用眼睛瞄了书架一下。
九昱立刻跑去书架那里,翻出匣子,取出凤羽簪,长出了一口气。
禺强含笑:“阿妹,现在可以放了禺兄了吧?”
九昱一脚踩住禺强,姿势霸气:“你到底想干什么?故意把我引到一间酒肆,被睚眦盯上?”
禺强赶紧解释:“我不是找人给你解围了吗?”
九昱回想:“那几个客人?是你让他们进酒肆的?”
禺强:“不然呢。”
九昱犹豫了一下,这才放过禺强。
禺强身上的银色丝线渐渐消失,自己也从地上爬起来:“不是让你被睚眦盯上,是要你盯上睚眦。他离开灵闕很久,极容易被忽略。但不要忘了,他可是灵闕的老三,仅次于囚牛和蒲牢的人物。”
九昱深思:“他并非在灵闕长大,和鸱吻他们兄妹情薄,的确让我放松了警惕。有时候潜意识里觉得他只是个普通人,忽略了一间酒肆。”
禺强:“今日的过招,有什么发现?”
九昱:“若我没猜错,他就是那晚出现在梁府的黑衣人。”
禺强分析道:“他?去梁府,想必也是为了龙鳞。”
九昱点头:“如果被他先一步找到龙鳞,提升法力,我就半分胜算也没有了。”
禺强见九昱放松了警惕,慢慢靠近:“不要光顾着冲锋,背后最不起眼的人,暗袭的力度更大,更要提防。”
九昱依然和禺强保持着距离。
禺强忽然严肃起来:“还有,占恒还没死,这是个隐患。”
九昱拿出青铜水玉镜的碎片:“青铜水玉镜连着占恒的魂,镜碎魂飞,如今的占恒就算活着,也只剩下一副没用的皮囊而已。”
禺强笑:“知道你运筹帷幄,不过我说过要帮你,该提点的就不能放过。”
九昱准备离开:“多谢提醒!我自会注意。”
禺强:“还有,不要露出那种感伤的表情,不管出现在你面前的是凤羽簪还是其他什么。”
九昱有些愣住,站定看着禺强。
禺强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提醒着九昱:“今日的小测试不及格,您的阿父会生气的。”
九昱忽然威胁禺强:“你敢告诉阿父!”
禺强又一次换脸,嬉皮笑脸地安抚道:“啧啧啧,我可不敢惹了我们的小云朵。”
九昱这才放心地离开。
回到归苑,九昱第一件事,便是去祠堂。
她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凤羽簪,忽然凤羽簪上的宝石发出了光芒。
九昱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慢慢打开,小包里也有一颗宝石,同样散发着光芒,和凤羽簪上的遥相呼应。
九昱从发髻上取下自己平时带着的簪子,与其说是簪子,其实更像是一把形状怪异的匕首,匕首尾部有一个凹陷处,小包里的宝石放进去不大不小,正正好。
九昱把怪异的匕首和母簪放在一起,原来那把怪异的匕首便是凤羽簪的子簪。
这支子母凤羽簪,上一次是出现在阿母的发髻上。
美丽的沙兰朵在梳妆打扮,准备参加典礼,小云朵依偎在阿母的身边,调皮地翻沙兰朵的首饰匣子,把里面的珠宝首饰一样一样地戴在自己头上。沙兰朵温柔地拍她的头,从首饰匣子里取出最漂亮的凤羽簪,缓缓插在小云朵的头发上。
小云朵看铜镜中的自己和凤羽簪,赞叹道:“哇,阿母,这支金簪好漂亮啊!”
沙兰朵慈爱地笑着:“阿母嫁给你阿父的时候所佩戴的发簪,等云朵长大了,成婚了,阿母也给你戴上,好不好?”
小云朵看着镜中的自己,使劲儿点头。
自打占恒的青铜镜将曾经的秘密展现出来后,戎纹便夜不能寐。
近日,他常常在夜晚批示奏折,当初夺帝位之日怎么没有想到,天下竟有这么多的奏折需要批示,一份份、一遍遍、一件件。
唯有这周而复始,千篇一律的批折子才能让他暂时地忘记梦魇。
他也不比当年,渐渐衰老的躯壳支撑不住漫漫长夜地消耗,太累了,没一会,他便手支着头睡着了。
一个穿着龙袍,浑身是血的人慢慢走到他面前,手里提着一柄滴血的剑。
戎纹慢慢醒来,睁眼看到的是他的阿兄——云纹。戎纹吓得站起来,试图去拔腰间的佩剑,剑就插在剑鞘里,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云纹:“我的兄弟,杀了那么多人,你的剑,怎么会生锈呢?”
说完,云纹举剑砍下来。
剑在距离戎纹不到三寸的时候,他惊醒了。
生存在恐惧中,还不如生存在安宁的平凡中,他原本以为自己想要的是一个王位,一个天下,一份至高无上的权力。到头来,却发现,他真正想到的,无非是安心。
可是,戎纹再也安不了心,自从那一日,永远打碎了安稳和宁静。
他烦躁地把案几上的奏折挥掉:“来人,来人!”
林公公赶紧小跑着上来,手上还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王上,新炼制的长生丹。”
戎纹示意。
林公公拿银针在上面试了一下,确认银针没有变黑,接着呈献给戎纹。
戎纹吃下长生丹,揉太阳穴,过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岚妃情况如何?”
林公公:“回王上,岚妃娘娘洪福齐天,吃了鸱吻小姑娘的药,睡得很是安稳。”
戎纹点点头,又坐回到案几前,看到凌乱的奏章里,一本黑色的奏章很显眼。
他捡起奏章查看,这份奏折乃是柳崇林所写,上面写着对占恒的审判情况,督察院对龙侯爷等人的监视情况。
戎纹问道:“林子,今日占恒镜中出现一人的背影,你说会是谁呢?”
林公公低头,不敢多言:“当时场面混乱,老奴不知。”
戎纹抚摸奏章:“孤看清了,那背影是龙侯爷。”
林公公不说话。
戎纹心生疑问,囚牛想从占恒那里找到什么?
他看了看天色:“天亮了,宣蒲牢与鸱吻入宫。”
林公公行礼:“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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