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佩再次消失,直接委托了律师来打离婚官司。

    她像是突然迸发了无穷的勇气,毅然决然地扔下了这个家,跟玫玫瑰一起奔赴外地。

    听说红玫瑰也是已婚,两边的离婚案同时开打,倒是谁也不耽误谁。

    离婚官司犹如一地鸡毛,来回掰扯,最后是许父和穆佩先离。

    穆佩是过错方,尽管许父家暴,她还是没敢要一分财产,包括许眠的抚养权。

    其实穆佩上次回来的那次,许父当时的态度是不愿意离婚的。

    他依然对这个结发妻子,抱有一丝幻想。可是穆佩的出轨又确实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不然也不会发生家暴的事情。

    眼见婚姻无法挽回,许父的意思也表达的很明确,要想离婚,抚养权想都别想。

    许父一松口,穆佩方立马同意。她像是在甩开恶鬼一样,非常干脆利落的同意了所有的要求。

    红玫瑰后离,也是净身出户,唯一的儿子自愿跟着前妻,并跟父亲断绝了往来。

    离婚签字那天,是来年的夏天,许眠没去。

    那天许父回来后,又对着许眠谩骂了半小时,并告诉她穆佩签完字直接打车就走,是个没良心的贱女人。

    许眠对许父这种行为渐渐麻木,她不发一言。等到许父骂到尽兴,这才回自己房间。

    许眠告诉自己,只需要再等一等。

    只要再过一年,就是中考。

    陈遇许跟她约好,一起上同一个高中,等到那时,她可以申请住校。

    等到住校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一定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许父虽然依然不给她生活费,但是学校的费用却是在照常支付。

    他们之间的唯一交流,就是许眠留在冰箱上的留言,有时是考试成绩,有时是学校要交的费用。

    哦,当然还有许父的谩骂。

    他让许眠渐渐意识到,成年人的崩溃,也仅仅只需要一个瞬间。

    她的一个决定,压垮了许父所有的骄傲和希望。

    这是她的原罪,她必须要背负。

    许父自穆佩走后,曾在深夜里痛哭过,也曾向所有熟识的人打电话哭诉。

    一开始是他的母亲、亲戚,然后是朋友,他像祥林嫂一样,挨个跟人哭诉穆佩的背叛,婚姻的不幸,女儿的愚蠢。

    他会在崩溃的时候谴责许眠,他这么痛苦,就是她造成的,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会一直看不起她。

    也在情绪愤怒的时候,明确告诉许眠,你这辈子别想要嫁妆,等你嫁人的时候,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穆佩经常会给许眠发短信、打电话,她的母爱好像从离婚那一刻起,突然迸发了起来。

    终于有一次被许父发现,他直接电话拨过去,对穆佩进行了长达1h的语言羞辱。

    颠来倒去,像是一个无解的局中局。

    事情的转机,是许父开始有了新的女伴。

    他有时会去新女伴那里过夜,偶尔会回老宅,在外面喝多了的时候则是直接开房。

    虽然偶有碰面的时候,依然会谩骂许眠,但在许眠面前露面的机会,却反而少了起来。

    能一个人住在别墅里,这让许眠反而松了口气。

    许父离婚,使得老宅那边的奶奶他们,对许眠非常的不满。

    别墅区因为和邻居们彼此不太来往,反而没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许眠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假日,把头发剪短到齐肩。

    告诉自己,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

    就只要再勇敢一点点。

    一切一定一定都会好起来的。

    伴随着陈遇许的陪伴,许眠的日子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刷新了下去。

    2006年6月19日

    时间终于来到了中考的最后一天。

    此时考试已经快到了尾声,只剩下下午的最后一门。

    许眠和陈遇许被分到同一个学校考试,只是考场不同。

    两个人睡好午觉,从家里出来,说说笑笑,一路走进考点。

    许眠胆子大,每考完一门就追着陈遇许对答案。所幸经过初中三年的专训,许眠目前为止还考得不错。

    两人在岔路口准备告别,一如这三天每次考试前一样。

    陈遇许这一年身高又拔高了不少,眉目变得更加英俊,桃花眼变得潋滟动人。他光站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毕竟阳光下的俊帅少年,谁能不多看几眼呢。

    陈遇许照旧摸摸许眠的头,叮嘱道:“考试仔细一点,千万别粗心,考完在学校大门口等我,我们一起回家,知道了吗?”

    这三天考试,陈遇许一直都是这么絮絮叨叨,许眠笑嘻嘻地推开他的手,“知道了,牢记陈老师的教诲,我走啦。”

    许眠跟他挥手道别,独自来到考试的教室前。走廊里已经聚集了一些考生,他们在整理私人物品,准备进入考场。

    许眠找了个空一点的地方,她拿出手机正准备关机,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犹豫了三秒,许眠点了接听。

    六月中旬的天气有些热,阳光亮得刺眼,许眠却觉得浑身冷得刺骨。

    有一股很深的寒意,从她的脊背处迅速爬升,直到到达她的天灵盖,激得她寒毛直立。

    电话已经被对方挂断,许眠握着手机的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手心出了很多汗,滑腻又不舒服。

    她彷佛看到,她长久希冀的那一扇门,在她面前缓慢、迟钝、不容置疑地紧紧闭上。

    而那个像光一样的少年,就此被关在门后。

    许眠呆滞地转身看向教室,里面已经三三两两坐了一些考生。她克制着羡慕的眼神,把身体转了回来。

    走廊外面是两个花坛,花坛里种着月季,粉红和大红在热烈绽放。

    花坛边种植的是几棵参天的广玉兰,浑厚深绿的叶片随风簌簌摇摆。巨大的广玉兰花朵,掩隐在深绿的叶片之中,散发着令人心碎的香气。

    许眠闭了闭眼睛,她拿起自己的笔袋,逆着人流,一步一步往回走。

    她本该是在教室里,为着自己的梦想努力。

    这本该是最后一门考试。

    这也本该是她跟陈遇许之间最后的一点距离。

    可是,终究还是不行啊。

    人群之中,一个逆行的背影,越走越远。

    许眠出了校门,直接打车奔赴医院。

    等到她到的时候,许父已经被推进手术室。

    奶奶、姑姑姑父都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一脸哀戚地在等待。

    酒驾引起的交通事故,老套的不能再老套。

    许眠静静地走过去,在距离他们最远的地方坐下。

    奶奶和姑姑只看了她一眼,两个人都在默声地流眼泪。

    姑父盯了许眠一眼,看着她淡漠的脸,嘴里发出“呵”的气声。

    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很不客气,“许眠,我看你挺有心机的。”

    他见许眠没反应,更加不客气,“联合穆佩瞒着你爸出轨,然后把穆佩赶走,现在又气死你爸,你一个人独占着遗产,好不潇洒啊。”

    几句话,经过医院的走廊,来回碰撞,每个字都砸进了许眠的耳朵里。

    她依然没说话,双手只是紧紧握着手机。

    尖酸刻薄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别人都说你蠢,自己爸妈离婚也不管。”

    “我看你哪是蠢,你精明得很,我告诉你,你爸要是出什么事,你就是罪人,你该去下地狱!”

    “穆佩做的事,是个人都该羞愤欲绝,你倒好,还偏偏帮她。”

    “上梁不正下梁歪,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听你爸说,你跟穆佩还有联系是吧?这种贱人,你就该跟她断绝母女关系,你居然还跟她有联系,你要不脸,啊?”

    “我告诉你,你也别想独占遗产,你爸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必须分你一半给你奶奶。”

    ……

    许眠始终沉默着,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姑父大概是骂累了,终于不再说话。

    忽然手机震动了两下。

    她打开手机,点开,是陈遇许的短信。

    陈遇许:【你人呢?乱跑什么。】

    许眠拿指甲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指,屏住泪意。她飞快的打字回复,然后锁屏。

    许眠:【家里人来接我,我先回老宅啦】

    过了好像是十分钟,也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

    许父从手术里被推出来,直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全身插满管子,直到最后,都没再醒过来。

    许父去世那一天,是2006年7月1日。

    仪器已经维持不了他的身体特征,医生最后无奈宣布死亡。

    至此,咔嗒一声,那扇大门,终于扣上了门后的锁。

    不再给她留一点点,可以到达陈遇许身边的缝隙。

    葬礼办得肃穆又隆重,许眠一直面无表情。

    直到所有人都离去,她呆呆的看着墓碑上许父的黑白照片,忽然对自己生出了恨意。

    她真的是一个罪人啊,

    一个无知愚蠢的决定,

    就害死了自己的父亲。

    如果她当初拒绝了穆佩,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是不是一切就可以和原来一样?

    她依然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爸爸有妈妈,还有全世界最好的陈遇许。

    可是这一切都被她搞砸了啊。

    她以前是有爱的,爱穆佩,爱许父,爱陈遇许。

    可是她现在有好多恨,恨自己,恨穆佩,恨许父。

    她一身罪孽,又怎敢染指人间的光明。

    手机震动,又进来几条信息。

    许眠没有动,她连点开的勇气都没有。

    一片寂静后,传来低低的喃喃自嘲,“您满意了吗?现在真的没人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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