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是她们在山庄后的第八年。
昭国刚刚结束与北戈数年的征战,为了缔结两国和平,徽帝将于两月后把嫡公主夷光嫁与北戈三皇子。
消息是突然传来的。彼时晏衡正在闽南游历,接到消息便速速回到山庄,虽是跑死了三匹快马赶着,但回来的时候夷光已经离开山庄去洛京了。
晏衡下了山庄便直奔驻派在此处的火凤营,直接点了二十人,拿枪带马的,直奔着夷光追去。
火凤营是晏衡祖父武虞侯晏小山麾下的火铳军,直属皇帝任命,在国内各军事要地分派了几个驻地。火铳军的数位将领原先便是晏衡祖父武虞候的旧部,原先只是一群占了山头的盗匪,自昌平之乱时候晏小山便带着他们下山投奔还是广平王的徽帝,而后的从龙之功以及数次的以命相救,使得晏小山从一个土匪头子成了侯爵。
一日快马,晏衡终于追上夷光。
夷光是武徽帝的长女,又是楚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按理说身份是极尊贵的。这数年来在山庄的时光,夷光不说她为何沦落,晏衡便也不问。只夷光虽是落魄的被赶出皇宫,对外却只说嫡公主夷光出宫是在护国寺为大昭国祈福。
夷光的外祖楚廉曾与荆溪居士有旧,心疼夷光年岁小,便找了个面容与她五六分相似的死仕替她呆在护国寺中,暗中将夷光送去山庄求学。因楚廉是三朝元老,先帝时的状元郎,虽已经致仕,如今只担任一家书院的院长,但朝中多年经营,门生众多,知晓这番内情的也只当他舐犊情深,也无多言。
晏衡虽只带了二十人,却个个当初都是蛮横之人,都曾在沙场中几进几出的,又各个手中拿了火铳枪,只站着便让人心生惧怕。
晏衡拦在夷光的车队前,她身姿挺拔,红衣飒爽,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她原是打算直接上手抢了人便走,却没有想到此番前来接的居然是夷光的外家表兄楚瑜。
既是熟人,晏衡便不能鲁莽,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楚表兄。”
“是阿衡妹妹呀,”楚瑜长的秀气儒雅,腰间常年别着一柄长剑,难掩浑身的书生气,见是晏衡,笑问她:“你这番气势汹汹的,是做什么来了?”
晏衡从来是想什么便说什么,当下便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楚家表兄是在洛京城的,该是知道陛下这番招夷光回去,是要她去北戈和亲。北戈国苦寒,你是夷光的亲表兄,不想办法帮她拒了这和亲,怎么还亲自来将她接去?”
“陛下已经颁下两国联姻的圣旨,让我来接公主回宫,若是拒了,便是抗旨。”
晏衡闻及此,义愤填膺的将腰间的马鞭取了,指着楚瑜道:“不就是抗旨而已,你快将夷光放了,只回洛京将所有的事情往我身上推了就好,所有责任由我担着。”
晏衡的金丝马鞭内里倒扣着钢钩,看着便吓人的很。她一袭大红色的劲装,骑着一匹通体漆黑的战马,身姿挺拔,高束了马尾,甩着用金丝马鞭,张扬又明艳。
楚瑜见此,不躲也不恼,依旧清风霁月般明朗,只朝着晏衡微微笑道:“阿衡妹妹不若去问问公主殿下的意思。”
晏衡浓黑的眉毛上挑,双眸漆黑又明亮,摔下马鞭便直接策马至车旁,挑开了马车门帘,声音清亮的对着夷光道:“夷光,我来带你走。”
夷光捧着一卷书,早在里面听到他们说的话,嘴角微微含着笑意,温柔的看向晏衡。她穿了一身紫色镶银边的儒裙,衬的肤色极白,柳眉弯弯,一双明眸似含了秋水般柔和,是极温婉又安静的模样。
夷光抬手,冲着晏衡笑着招了招,晏衡便跳上她的马车,要拉了她走。
可夷光却拉住晏衡:“阿衡不要如此急躁,先听我说。”
“那你说吧。”晏衡虽然脾气躁,但从来对夷光是从来不敢着急的。
“是我自己要回宫去的,这桩婚事,也是我自己答应的。”夷光见晏衡焦急神色,又继续道:
“莫急,我不是当真嫁去北戈的。”
“为何?两国联姻,你若当真回京去和亲,如何摆脱?”
“若非如此,我怎能回宫?你知晓我当年是多么狼狈的模样,若非这般国家大事,我怎能光明正大的回宫去。”夷光低垂了眉眼,自嘲道,只莹白的脸上是决绝又不甘的模样:“这件事情,表兄已有计策,若是成了,我便赌赢了。”
“那,若是不成,该如何?”
“若是不成,那我也是为自己博过了的,便是死,我也无悔了。”
夷光是笑着说的,夕阳的余光从晏衡掀起帷幔的缝隙处洒落在夷光白玉般无暇的面庞上,好似一块上好的芙蓉美玉。
晏衡看着夷光仰头微笑说话的模样,眼中的决绝、不甘、希翼,和着委屈与强忍的泪意。
“夷光,”听此,晏衡蹙了眉,脸色变换挣扎一会,道:“那我便陪你一起去洛京城。”
“阿衡。”夷光听此,有些诧异。
她知道晏衡为何一直避开洛京城,常年在外游历,向来留在山庄的时间多于在武虞侯府。她是圣旨册封的武虞侯女世子,将来要承袭武虞侯的爵位与凤凰令。只是武虞候有训诫不让她参与权势,也因为晏衡不喜洛京城,不愿见洛京城里温公府那些人,也一直秉承祖父的训令,甚少回京。
晏衡回以一笑,做出不在意的模样,道:“我也许久没有回洛京城了,正好去溜一圈好叫人知晓我晏衡还在呢,不仅活着,还活的好好的,不叫我厌恶的那些人如意。”
她翻身跃到马背上,身手矫健,似一只如火焰般鲜红的雀鸟,飞扬又恣意,做了个抱拳礼:“楚家表兄,方才是我失礼了,我在此与你赔罪了,您别生我气了。这番,我与你们一块回洛京。”
“那甚好,有阿衡妹妹在,路上我也安心许多。”楚瑜声音清润,没有为方才晏衡失礼的模样有半分恼怒。
只是没有想到才刚刚出川蜀的地界,便有杀手来。楚瑜原活捉了几个想问些话,没有想到却都舌下含了毒自尽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