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跟着楚忆风出了栈,与他并肩而行,见他并不多言,才又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只能没话找话的问道:“盟主,您……真的没有什么吩咐吗?”

    楚忆风神情愉悦,轻笑道:“你现在是芳华教的教主,要拿出应有的气度来。不要老是自以为矮人一等,不论对方对你态度如何,都是一副礼遇有加、可商可量的样子。否则时间长了,欧阳榕他们该有怨言了。”

    云姝愕然,半晌才迟疑问道:“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这个教主啊?”

    楚忆风点头道:“嗯,你面临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不过以后应该会好很多了,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多经一些事自然就有底气了。”

    云姝自以为他说的是自己打败了孟天成,算是在欧阳榕等人面前有了些,然后再积累些江湖经验,慢慢的就会建立起自信了。

    想到这一切都是他悉心教导的结果,不由又想起自从初遇以来他给自己的帮助,虽然理智上一再告诫自己他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的为他打探情况才不得已而为之的,但是情感上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再次产生了感激和依赖之情。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支支吾吾的问道:“您想让我一直做芳华教的教主吗?”

    楚忆风一怔,喉咙突然有些发紧,片刻后才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云姝赧然道:“因为我是要帮助您打探祁剑蝶的身份,查明那幅画像是谁画的,我又为什么有芳华教圣女的信物,才来做这个教主的,等事情查清楚了,您还会再吩咐我去做别的事吗?”

    楚忆风眸中有失望之色一闪而逝,语气有些冷硬的问道:“所以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要实现当初对我的承诺?”

    云姝低声道:“您对我有再生之恩,我自然想尽快帮您找到答案,来报答您的恩情。”

    楚忆风愉悦的表情消弭于无形,又恢复了他一贯冷峻淡漠的神情,沉声道:“我知道了,你不必着急,我会尽快让你还完恩情的。”

    云姝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脸,忙道:“我没有着急,再说了,您对我恩同再生父母,这恩情我这一生都还不完的,我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您。”

    楚忆风听到“再生父母”时脸色又是一黑,听到“恩情这一生都还不完”时又是一霁,然后少有的流露出了困惑的神情,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淡淡说道:“到了,先去吃饭吧。”

    云姝对于他主动结束这场尴尬莫名的谈话也是乐见其成的,忙道“好的。”

    却见楚忆风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云姝随后跟上,一进巷子就感到一股沁人的森凉之意扑面而来,仿佛在巷子口处有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面的暑热一般。

    巷子两边都是青砖灰瓦的墙壁,并无一家店面,砖墙前稀稀疏疏的栽着一排翠竹,竹影婆娑,更显静谧,把尘世的喧嚣纷乱都屏蔽在外,让身处其中之人的心情也倏然平静下来。

    云姝随着楚忆风一直走到了巷子最深处,才发现在右侧墙壁竹影掩映处有一个月洞小门。

    二人刚到门口,一个灰衣灰帽的小厮就迎了出来,打千行了个礼,问道“两位官里面请。”说完不再多言,转身引着二人进了门。

    转过月洞门,便进入一片仿佛无边无际的竹林之中,一时更显嫩竹泻翠、林荫避日,凉风带着竹叶的清香拂过脸颊,云姝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气。

    楚忆风看着她如同小女孩一般的举止,不由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只是随即又倏然敛了笑容,晦暗不明的看了犹自陶醉其中的云姝一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曲折小径一路行来,云姝才发现这竹林中别有洞天,几乎是一步一景、步转景移,每隔一段距离就从小径一侧分出一条更加幽长的小路通向竹影深处,隐隐还有丝竹之声传来,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一探究竟。

    二人跟着那小厮向前直走了一百多米,拐上了一条那样的小路,又曲曲折折的走了二十多米,来到一间小小的竹屋前,随着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另一个同样装束的小厮伶俐的迎了出来,向二人行了礼,唱和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官请进!”

    进了竹屋,只见翠竹铺地,一张竹桌两张竹凳,入眼皆是翠绿之色,小轩窗上糊的却是银红撒花的软烟罗轻纱,如云似霞,映衬得窗外的竹影都增色了不少。

    那小厮服侍着二人落了座,斟好茶,道一声“官稍等!”便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捧了一盆开得正盛的茉莉花进来,放在窗前高几上,一时满室生香,茉莉的幽香和着青涩的竹香沁人心脾,闻之不由神清气爽,素白简约的花朵在翠色高几和银红烟纱的映衬下愈发显得婉约雅致。

    这一路行来,景色清幽而神秘,云姝早已被吊足了胃口,有感于店家这风雅的布置,眸中隐隐露出期待之色来。

    楚忆风却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仿佛有什么难解之事一般,眉头微微蹙着,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竹简制的菜谱之后也只是转手放在云姝面前,随口道:“你看着点吧。”

    云姝感觉这情形像极了言情小说中女主与多金男主约会时的场景,只是自己面前这位男主一副万分纠结的神情和这随意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他一大早的跑去约自己吃饭吗?

    眼见那小厮殷勤的站到了自己身边准备点餐,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不由汗颜——自己自然不可能是那万般光环加身的女主,能做他的属下稍稍赎罪已是万分难得,哪里还敢有更多的奢求?

    思及此,她自嘲一笑,忙收敛了情绪,展开竹简细看。

    那小厮忙利落的介绍道:“官请细看,小店以川菜为主、兼顾四方,若是您对菜单上的菜不满意,可以随意点菜,只有您点不出,没有我们做不出的菜。”

    云姝暗想“好大的口气”,不过她无意找茬,当下只凝神细看菜谱,发现果然多为川菜,水煮鱼、麻婆豆腐等现代耳熟能详的菜名赫然在列。

    她心中欢喜,在现代时水煮鱼可是她的最爱,来这里后却再也没有吃过,此时见到菜名已是食指大动、口内流涎了,仿佛椒麻香辣已经充斥了舌尖味蕾一般。

    但她还是谨记自己的身份,向楚忆风问道:“您可有什么忌口的?”

    楚忆风诧然望了她一眼,道:“没有,你看着点就行了。”

    云姝这才点了川菜的水煮鱼和徽菜的虎皮毛豆腐两个菜,又点了红糖糌粑等小食,又问楚忆风吃什么主食。

    楚忆风屡屡被她打断思绪,面色一时有些冷,但沉默了片刻,还是淡淡说道:“主食随意,菜再点几个,加个粟米粥吧。”

    云姝看出了他的不耐,不敢再问,又想着口味加了鱼咬羊、庐州烤鸭和糖醋里脊等菜。

    一时点完了菜,小厮念了一遍菜单,与云姝核对无误后,笑道:“官请稍等,小的去传菜,然后便在屋外候着,您有什么吩咐直接摇铃就可以了。”说完退出去传菜了。

    楚忆风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云姝又不敢打扰他,屋内一时落针可闻。

    良久,四周除了风吹竹叶的悉索声和隐隐传来的乐声,再没有任何声音。

    久到云姝都要进入冥想状态了,楚忆风突然如释重负般笑了笑,表情重新变得愉悦起来,主动道:“这儿的每一道菜都是采摘或者宰杀新鲜的原料现做的,所以会有点慢。”

    云姝见他终于开了尊口,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气,她本来以为要对着他的冰块脸吃这难得的一顿饭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自己想通了,忙道:“没关系,也不差这一会儿。”

    楚忆风轻笑道:“可想听首曲子?”

    云姝不习惯吃饭时还有人在旁边奏乐,但还是秉着随主便的原则,道:“您决定就好。”

    楚忆风笑道:“那就清静的说说话吧,令姐出嫁你去吗?”

    云姝听他一本正经的与自己说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总觉得有些违和,却还是答道:“父亲希望我能去,我想着既然来了,不去确实不太好,还是去吧。”又问道:“您去吗?”

    楚忆风点头道:“嗯,我明日先去青竹山庄,正日子再去蜀王府。”

    云姝闻言不由再次想起自己逃婚的前科,一时间难免尴尬,讷讷的问道:“可是您跟大姐……,呃,您真的要去青竹山庄道贺吗?而且蜀王府也给您发了请柬的吗?”

    楚忆风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若无其事的笑道:“既然双方都给我下了请柬,我自然要登门道贺。而且以蜀王面面俱到的性子,收到你得封郡主的消息后一定也给你发了请柬,只是迟了些,估计现在还在去庐山的路上。不过这两日你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出来,蜀王府补发的请柬今早已经送到了栈,现在欧阳先生手中,你回去就能看到了。”

    云姝从他的语气中推测蜀王应该是一位圆滑中庸、谁也不肯得罪的王爷,所以只要是有朝廷敕封爵位的人都给发了请柬,又联想到在古装电视剧中经常看到的因皇上对猜忌藩王进而削藩的事,不由叹道:“在皇权至上的年代想做一位闲散王爷也不容易啊!”

    楚忆风一怔,继而笑问道:“你这感慨从何而来?”

    云姝闻言不由一滞,她并没有研究过古代政治史,一时不知道自己从电视剧中看来的尔虞我诈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又想到要解释清楚自然要提到大姐代替自己与他拜堂之事,不免有些窘迫,含糊的说道:“我只是觉得蜀王为了与各方交好也是煞费苦心了,竟然不顾大姐咱们三人同时出现会带来尴尬。”

    楚忆风却淡然笑道:“这有何尴尬?这古礼中既然有兄长抱恙时弟弟代为迎娶嫂子的,那长姐代替妹妹拜堂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了,只要在场的宾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可以了。”

    云姝没想到他会堂而皇之的歪曲事实至此,也终于明白初见时他说“我们已经拜过天地了”是什么意思了,没想到他是这样理解的。

    她分辨不出他这样说是认真的还是戏言,脸上却终是不由自主的飞起两朵红云,讷讷说道:“即便您这样想,只是女子与男子毕竟不同,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太多了,我还是担心会有人重提旧事,有损大姐的闺誉。”

    楚忆风语气冷了几分,道:“你是在劝我不要出席吗?”

    云姝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您随意就好。”

    楚忆风纳闷的问道:“我就那么可怕吗?你如今已是一教之主了,为何面对我时还是如此谨小慎微?”

    云姝一怔,与他相识以来的种种情景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才惊讶的发现除了初见时和偷听祁剑蝶谈话后他曾对自己施以威压之外,他平时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堪称温文尔雅了。

    不由感慨恐惧的记忆竟然能如此深入骨髓,只有两次就在自己心中埋下了如此根深蒂固的惧意,不论他之后表现的再如何平易近人,也无法抹掉自己灵魂中对他恐惧的烙印了。

    思及此,她羞赧的笑笑,低声道:“许是初见时的印象过于深刻了,您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

    楚忆风无奈的摇摇头,笑道:“从你之前逃婚,又单挑芳华教众人的事迹来看,胆子不该这么小啊,难道说人失忆了胆子也会变小?”

    云姝听他又堂而皇之的提起自己逃婚之事,不由窘迫的想道:那真不是我啊,若是我提前穿过来,肯定不敢逃婚的啊!

    楚忆风见她一脸懊悔之色,表情更加愉悦了几分,叹道:“先改了称呼吧,不要再对我用敬称了。”

    云姝忙道:“好的,我知道了。”

    楚忆风见她仍是一副属下的做派,也知道是自己把人吓得狠了,这第一印象过于深刻,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暗嘲自己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恰好听到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便止住了话题,静等上菜。

    云姝有内力加持,如今也是耳聪目明,自然也听到了,便也不再言语。一时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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