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姝进了栈中租住的院,却见厅内灯火通明,欧阳榕、祁剑蝶和白金均是一脸严肃的正襟危坐,见到她进来,三人的目光都有些微妙,愣了一会儿,才一齐长长的舒了口气,站起来向她行礼。

    云姝诧异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吗?你们怎么都聚在这里还没有休息?”

    三人听了却是面面相觑,欧阳榕道:“没有什么事,只是教主未归,属下怎能先去休息?”

    云姝汗颜,正要说不必如此,就听祁剑蝶道:“教主,咱们虽是江湖儿女,行事不拘小节,却也要……唉,已是子初了,您与盟主……一直待到了现在吗?”

    云姝正纠结于分别时楚忆风晦暗不明的态度,猛然听到已是子时了,而祁剑蝶的语气似是对自己与楚忆风单独待到这么晚十分有意见,不由心虚的看了看欧阳榕和白金。

    二人脸上也略有些不赞同之色,虽然没有祁剑蝶表现的那般明显,但却又恰到好处的表达了他们与祁剑蝶同仇敌忾的态度。

    云姝看着这类似于三堂会审的架势,难免心虚,尴尬道:“我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外面才刚刚宵禁!”

    祁剑蝶沉声道:“那是因为蜀王府二王子即将大婚,全城同庆,宵禁时间推迟了。”

    她说完看云姝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忍不住苦口婆心的继续劝道:“您身为女子,孤身一人同一名男子游玩至深夜,就算盟主是正人君子,传扬出去总也是不美,与您的名声有碍,还请教主日后注意些吧。”

    欧阳榕诧异的看了祁剑蝶一眼,总觉得这位老对头今日的反应哪里有些奇怪,就算是教主年轻,她这话也说的太托大了吧,总有些不敬教主之嫌,不过想到她最近安分守己、再未掣肘的表现,忙好心打圆场道:“教主,大祭司也是担心您。”

    云姝笑道:“无妨,今日是我大意了,以后不会了。”

    岂料祁剑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道:“这些首饰荷包可是盟主送给您的?”

    云姝脸色一红,这才想起来楚忆风还曾霸道的送了自己不少礼物,而这些礼物自己当时就佩戴上了,不由大囧,忙底气不足的分辨道:“我没想要的,可是推辞不过,所以……”说到最后已是讷讷难言。

    白金看不过去了,冷声道:“大祭司,这是教主的私事,教主安然无恙的回来就好,不必事无巨细的向你交待吧。”

    这话说的很不气,祁剑蝶也意识到自己越界了,却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借着解释之机继续劝道“教主,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您作为咱们芳华教的教主,日常与盟主乃至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交往是常情,没人敢说什么。”

    “可是像今日这般单独相处、至晚方归,就有些出格了,何况他还送了您这么多价值不菲的礼物,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您涉世未深、性子单纯,凡事还是要多长个心眼儿,否则若有所闪失,可就悔之晚矣。”

    云姝猜测他这是认定了自己是他的亲生女儿,不自觉的代入了父亲的角色,就像所有等待女儿深夜归来的父亲一般有着无尽的担忧,才会如此失态,不顾欧阳榕和白金在场,就开始苦口婆心的教育自己,所以未免他激动之下再说出更离谱的话来,便不敢再刺激他,只淡然点头道“我记下了。”

    可是听了他这明显僭越的话,云姝不予计较,却不代表别人能心平气和的接受,欧阳榕皱眉望着祁剑蝶,冷声道“大祭司这是何意谁人不担心教主的安危,可这不是你可以逾矩指责教主的理由!"

    白金也冷声道“不错,大祭司刚才的言论是为大不敬,长此以往,还有什么上下尊卑之别”

    云姝没想到自己晚归这么一件小事也能引发三人争吵,不由扶额,沉声道“都别吵了!”短短的一句话,却是气势十足,与之前劝架时软绵绵的语气比较,已然判若两人。

    正暗中较劲的三人均是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收敛了神色,躬身应是。

    云姝淡淡的扫了三人一眼,轻叹道“今日是我大意了,大祭司言辞间也急切了些,这件事就这样吧,下不为例。”

    她说完又想起今日囊中羞涩的窘境,刚聚起的气势又弱了几分,有些尴尬的低声道“我既然要去参加大姐的婚礼,今日本想顺道准备些簪环首饰作为贺礼,却苦于囊中羞涩,不知……”

    她两世为人,自长大后还是头一次张口向人要钱,虽然不断暗示自己这是在争取正当权益,却还是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只能言尽于此,又很鸵鸟的想着:我都暗示的这般明显了,这三人总有一人能听得明白吧。

    三人自然都理解了她的言下之意,欧阳榕和白金有志一同的看向祁剑蝶。

    祁剑蝶又扫了她全身上下的珠光宝气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硬梆梆的说道“您给云大小姐添妆礼属下今日已经准备好了,我教送给青竹山庄的贺礼也已经准备妥当了,原想等教主您回来后过目的,只是今日天色己晚,即便您觉得不合适也难做调换了,还是明日再看吧。”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道“至于您的花销是可以随意从账上支用的,您直接吩咐白都司就是了。教主若是以后单独出门,还是带些银票吧。”

    云姝闻言眼前一亮,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随意支取银两,当下犹如搬开了堵在心口的一块大石般雀跃起来,语气轻快的说道“我知道了,天色已晚,大家都回去体息吧。”

    三人躬身应是。

    ……

    再说无辜被贴上“非奸即盗”标签的楚忆风施施然回到栈,却见萧明麒兄弟二人正由易寒山陪着喝茶,他眸光一闪,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

    萧明麒看到楚忆风进来,忙站起身来,故意作出一副云淡风轻之态,笑道“明麒素来仰慕萧王殿下威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听闻王爷到了成都府,本想下帖子宴请王爷,却时值二弟大婚,府中忙碌异常,恐下人们怠慢了王爷,索性就冒昧自己登门了,鲁莽之处,还请勿怪!”

    楚忆风自然知道这兄弟二人真正的来意,闻言淡淡瞥了他们一眼,见二人态度恭谨、姿态放得很低,便也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温文尔雅的请二人兔礼落座,才语带歉然的说道“蜀中人杰地灵、街市繁华,很是让人流连忘返,又值二王子大婚,宵禁的时间推迟了,加之夜凉如水,别有一番风味,回来的便有些晚了,倒是辜负了世子的好意。”又关怀备至的问道:“二位是什么时候来的,可用了晚膳”

    萧明麟忙道:“易统领已经招待过晚膳了,本是我兄弟二人来的鲁莽,能等到王爷已是大幸,不敢当王爷歉意。”又不无遗憾的说道:“只是如今天色已晚,不便再向王爷请教,只能先奉上薄礼,望您笑纳!”

    楚忆风笑道:“二王子大婚在即,楚某尚未送上贺礼,尚欠一声恭贺,怎能先收二位的礼?”

    萧明麒、萧明麟兄弟二人闻言神情俱是一紧,交换了一个满怀忧虑的眼神儿。

    萧明麒接着笑道:“明麒仰慕王爷,这才略备薄礼前来拜访,与二弟大婚之事本就无关,何况还有母妃送给芳华郡主的礼物,今日天色已晚我兄弟二人不便再去拜访郡主,后日敝府中又要大开宴席,明日还有诸多事项需要准备,恐怕也没有机会再出府,所以想要劳烦王爷转交给郡主,还望王爷能够帮忙。”

    易寒山听着这明显牵强附会的话语,心中诡异的感觉更甚,不由狐疑的望向了楚忆风。

    楚忆风见兄弟二人战战兢兢的神色,也不想再为难他们,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兄弟二人闻言俱是松了一口气,神色明显轻松起来。萧明麒道:“多谢王爷高抬贵手。”

    楚忆风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怀。”略一思索,又意有所指的说道:“礼出大家,历代蜀王都是天下公认的贤王,当代蜀王更是得过先帝嘉奖的,楚某早已心神向往,今日见了世子和二王子,果然都是礼数周全,想来尊府的家教必然严格。”

    萧明麒额头有冷汗渗出,心想您这可是□□裸的嘲讽和威胁啊,却还只能硬着头皮认下来,苦笑道:“让王爷见笑了,父王一向对我们兄妹几人要求严格,不论是谁犯了错,都绝不会姑息,必会严惩不贷,所以我们兄弟几个的礼仪还算是看得过去。”说着趁机把四个锦盒送了过去。

    楚忆风示意易寒山接了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萧明麒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拱手道:“天色已晚,就不打扰王爷歇息了,敝府将从后日起连排三天筵席,还要恭请王爷大驾光临。”

    楚忆风笑道:“都说拿人手短,世子都给我送过礼物了,我还岂有不去之理?必然是要登门叨扰的。”

    萧明麒愕然,诧然望向楚忆风,却见对方正笑语盈盈的望着自己,哪里有半分传言中桀骜不驯的姿态,心中不由一松,忙拱手道:“如此明麒二人就先告辞了。”

    楚忆风长身站起,竟是一直将兄弟二人送到了栈大门外。

    萧明麒二人受宠若惊,连连向他施礼才告辞而去。

    回到厅中,楚忆风吩咐易寒山拿着礼物一起送到自己房中,边走边问道:“今日可还有其他事?”

    易寒山道:“申末时胡坛主曾来拜见教主,听闻教主不在,略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也没说有什么事,只说明早再来。”

    楚忆风微微颔首,没再言语,转而打开了两个长条形的锦盒。

    见到那把宝刀时眸中闪过跃跃欲试之色,将其提在手中做了个劈砍的动作,叹道:“真是难为他们了。”

    待看到那架瑶琴时却是眼神一暗,神情晦暗不明的轻轻抚摸着琴弦,喃喃低语道:“没想到他真的找到它并且修好了。”

    他轻轻的将琴从琴匣中取出,置于几案之上,动作轻柔的仿佛在对着挚爱的恋人,又细细摩挲了一会儿,才目光深沉、神情肃然的缓缓端坐于案前,轻抬袍袖,双手虚虚按在琴弦之上,轻闭双眼沉默片刻,才开始缓缓拨动琴弦。

    只听琴声切切,悲凉的旋律缓缓流出,声声都似在诉说着往事难追的无奈与感伤,哀婉凄切直催人泪下。

    易寒山呆呆的望着楚忆风,只觉得他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哀伤所包裏,又仿佛有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正悄然束缚着他,而琴声也缓缓勾动着自己的过往,让自己也不可自已的想要沉浸其中,忍不住眼眶微湿,似有热泪涌出。

    良久,楚忆风才停了手,却是弦尽音未绝,悲怆之意仍在二人之间萦绕了许久才渐渐淡去。

    易寒山蓦然回神,忙抬手擦了一把泪眼,赧然道“属下失态了。”

    再看楚忆风时,却见他己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只眼角处有些微可疑的晕红,给他一向的刚毅平添了几分脆弱。

    似是为了掩饰这脆弱,楚忆风突然笑骂道“琴痴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这只老狐狸,怪不得这么多天也不来见我,若不是……,恐怕他还舍不得这么快将琴拿出来。”

    易寒山听出了他言语中的停顿,却没有追问,而是凑趣道“胡坛主爱琴成痴,为了陪他那些琴,连家也懒得成了,自然想私自留着号钟,倒也在情理之中,教主就不要追究他延误之罪了。”

    楚忆风长身站起,又把那把宝刀拿在手中,叹道“当年不过是酒后戏言,谁也没指望他真能找到、真能复原,如今倒算是意外之喜了,虽然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只是这琴与我而言意义非凡,只能做这一回横刀夺爱的恶人了。”

    他顿了顿,又道“所幸他所习的恰巧是刀法,这把刀就送给他,聊做补偿吧。”

    易寒山忙恭敬的接了刀,道“属下明日一早亲自送过去吧。”

    楚忆风怅然的点点头,叹道“替我谢谢他!”

    易寒山忙又躬身应是。

    楚忆风这才打开了另外两个锦盒,见是两套颇为名贵的头面首饰。

    一套以深海蓝的色调为主,十几样首饰均以梅花为主题,赤金缠绕的花枝曼妙、蓝宝石拼就的花形婉约,或如含苞待放、或如娇花新绽,在灯光下宛若繁星,在黑色姑绒毡垫的衬托下如深海般沉静而典雅。

    一套以赤金镶红宝石为主,最引人注目的一只步摇做成了风凰于飞的式样,其间竟然同时融合了累丝和点翠的工艺,技艺精湛、造型栩栩如生,整套头面应是取了百鸟朝风、百花齐放的寓意,雍容华贵的气息扑面而来。

    楚忆风自然以为这是蜀王妃送给云姝的,虽略觉贵重了些,却也没有多言,随手欲合上盖子。

    一旁的易寒山却突然惊叫道“凤凰于飞!教主,文斐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伤天害理的事情,要他如此补救?”

    他心中倏然掀起惊涛骇浪:这小子不会突然转了性子,迷上了美色,还好死不死的招惹了云姑娘吧只是这请蜀王府和教主居中转交却又是为何这事到底又关蜀王府什么事最奇怪的是教主为什么还是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

    楚忆风脸色一沉,沉默良久才开口,却没有给出回答,而是沉声问道“这是文斐做的”

    易寒山惊觉失言,却不敢隐瞒,道“是的,从收集材料开始到完工耗时三年多。完工后这小子曾专门邀请人开了个赏鉴雅集炫耀,据说当时曾有人开价到了纹银十万两,他都没含得出手。”

    话音未落,极目求见,禀道:“教主,云琴今晚想要暗中派人处置一对母子,被芳华教的人把人救走了。之后芳华教的守卫突然加强,属下不敢打草惊蛇,未探得二人身份。”

    楚忆风神色微怔,沉默半晌,轻叹了一口气,道“明日一早我去将礼物转交给云教主,寒山去把刀送给文菲,让他不必来见我了,在远稻亭给我安排一间雅舍,我要宴。”

    易寒山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没有再接着问出为何那首饰本是胡文斐的手笔却要借蜀王妃之手送给云姝、而蜀王府却又要教主居中转交的疑问,只躬身应是,打定了主意明日要好好问问胡文斐,并好好敲打打他,免得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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