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忆风微垂眼睑,连正眼都懒得施舍一个,开门见山道:“无妨,我在教她武功,可她对人毫无警戒之心,未免此事泄露,你记得帮她做些掩饰。”

    碧瑶腹诽道:“云姝怎么可能对人毫无戒心,我可是刺探了这么多天都没有确定她的身份来历!”却不敢当面质疑他的话,忙恭声应是。

    楚忆风这才微微点头,提起自己的竹篮,宛若林间仙君一般飘然而去。

    在那之后,云姝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像着了魔一般,一有时间便悄悄去林中苦练功法,亲身实践那句名言: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总会有的。

    楚忆风见了她这拼命三郎的架势也不免咋舌,在授课的过程中便也多了几分郑重。

    有他尽心相助,云姝自觉自己的进步都可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了。

    如此过了十几天,云姝熟练掌握了手太阴一脉的功法,大家也积累了大量的猎物皮毛、腊肉、松果、蘑菇等各种山货,韩凌借了余春生家的牛车,准备把东西都拉到城里卖掉。

    大家相帮着把物品分门别类的装进了箩筐里,又把箩筐搬到牛车上。

    装车的过程中,韩凌一直欲言又止,直到车都快要装好了,才略有些愧然的跟云姝说道:“云姑娘,不知道那个想要强娶你的恶霸还有没有在抓你,你还是留在家里,别进城了,免得给人认出来了。”

    云姝听到他说“强娶你的恶霸”时脑海中便轰然响起了一个炸雷,直炸的她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下意识的看向了楚忆风。

    却见他的脸色果然已经阴沉似水,仿佛积蓄着磅礴怒意,随时都有暴发的可能。

    她魂飞魄散、手脚发软,脑海中像疯狂的弹幕一般,只剩下了两个大字:“完了!”

    然而那怒意一闪即逝,旁人尚未注意到,他的神色便又恢复成了林玄般的温文尔雅,云淡风轻的表情中甚至还恰到好处的带上了几分错愕,诧然道:“恶霸?原来有恶霸要强娶云姑娘为妻吗?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云姝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这神奇的变脸,一时拿不准他的心思,哪里还敢开口?

    韩凌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眼见云姝面颊苍白、踟躇不言,还道她是害怕加害羞,又听“林玄”发问,心中一动,忙道:“对啊,令尊是本府的父母官,能否请他老人家为云姑娘做主呢?”

    楚忆风似笑非笑的看了云姝一眼,坦然一笑,道:“好啊,只是不知那恶霸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碧瑶神色一凛,担忧的看向韩凌,欲言又止。

    韩凌毫无察觉,看向云姝,温声道:“云姑娘,林大人是一府父母官,你不妨把冤屈向林公子言明,请林大人为你做主。”

    云姝仿若被架在火上,一颗心犹如油烹火烧一般,然而被迫对上楚忆风意味深长的目光,身体又如坠冰窟,一时间火寒交迫,喉咙发紧,哪里还发得出半点声音。

    韩凌见状也终于发现了异样,关切的问道:“云姑娘,你怎么了?”

    云姝身体发抖、牙关打颤,难发一言,只能摇头苦笑。

    楚忆风哂然一笑,刻意放缓了语气,慢条斯理的说道:“想必是那个恶霸十分恐怖,云姑娘才会单单提起他的名字都会吓得胆战心惊、六神无主了。”

    云姝似乎从他刻意加重的“恶霸”二字中听出了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心尖一颤,认命的闭了闭眼睛,才孤注一掷的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是啊,他是……一个很大的江湖门派的……头目,我们都很怕他的。”

    楚忆风适时露出迟疑的表情,为难道:“若是江湖中人的话,就有些难办了,家父虽然可以秉公断案,解除这段婚约,却不能派人日夜保护云姑娘,而江湖中人大多记仇且不择手段,恐怕反会给云姑娘及家人带来杀身之祸。”

    云姝听他慢慢悠悠的说出“杀身之祸”四个字时,只觉得呼吸一滞,几欲窒息,忙不迭的摆手道:“不用麻烦林大人了,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两位公子也不用为我费心了。”

    韩凌却犹自意难平,不甘的恨声道:“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欺男霸女、无法无天吗?”

    楚忆风装模作样的思索了一会儿,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闻言,云姝和碧瑶狐疑的看了过去,韩凌已急问道:“什么办法?”

    楚忆风目光直直看进云姝的眼睛,缓缓开口道:“反正云姑娘已经逃出来了,也不用着急回去,只要日后找的夫君身份地位在那恶霸之上,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

    韩凌略一思索,居然觉得深以为然,点头赞同道:“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楚忆风笑道:“那云姑娘便不可再留在此地,等明年开春咱们进京赶考时,带她一块儿入京吧。”

    韩凌点头道:“不错,京城乃天子脚下,谅那恶霸也不敢在京城胡作非为,云姑娘倒是随咱们一同进京的好。”

    身份地位犹在楚忆风之上的人是谁,云姝不敢去想,又想到楚忆风还真敢在京城胡作非为,一时颇为无语。

    转头又见碧瑶也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心头不由打了个突:难道碧瑶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是了,武林盟主大婚当日被人悔婚,可算是轰动整个武林的大事,一定会沸沸扬扬的传开的。碧瑶明显也是江湖中人,自然会知道了。

    云姝对上楚忆风冰寒如刀的眼神儿和韩凌温柔关切的神情,宛如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一时心乱如麻,口不择言的推辞:“不敢,不敢。”也不知道是说的不敢进京,还是不敢另找夫君。

    韩凌却不疑有他,犹自劝道:“这有何不敢的,那恶霸再如何只手遮天,也不敢在京城撒野!”

    咱能不提恶霸这茬了吗?他还真敢在京城撒野!云姝在楚忆风犹如实质的锋利目光中欲哭无泪、无奈祈祷。

    好在碧瑶终于看不下去了,出言转移了话题:“那我也不进城了,留下来陪姝儿吧。”

    韩母也适时出声道:“是啊,山路颠簸难行,进城一趟十分辛苦,你们两个小伙子去就行了,现在天黑的早,办好了事就赶紧回来。至于进京的事,以后再慢慢商量。”

    韩凌闻言总算抛开了恶霸一事,接过韩母递过来的装着干粮的褡裢和盛水的葫芦,冲楚忆风笑道:“那咱们现在就出发,早去早回。”

    楚忆风笑得人畜无害,从善如流的应道:“好啊!”顺手解开了黄牛的缰绳,吆喝一声,就赶着牛出了院门。

    他转身之际墨发飞扬、衣袂翻飞,潇洒不羁的姿态与身旁老牛的拙朴厚重对比鲜明,只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韩凌忙跟出门去,结结巴巴的说道:“林兄,你还会赶牛啊?”

    楚忆风轻巧的跳上车辕,随口笑道:“大约会吧,毕竟我会骑马,赶牲口不都是差不多的吗。”

    尽管不情愿,云姝还是跟韩母、碧瑶一起送出了门,见二人已经驾着牛车走远了,正暗自庆幸又逃过了一劫,耳畔就传来楚忆风轻飘飘的声音:“你欠我一个解释,好好想想该怎么圆谎吧。”不由又吓得愣在了原地。

    经过这段时间以来每天下午形影不离的陪伴,碧瑶跟云姝早已熟识,除了互相隐瞒了彼此的真实身份之外,在外人看来已是亲如姐妹,虽然这姐妹花很可能是塑料的。

    当下碧瑶亲昵的跨了云姝的胳膊,若无其事的笑道:“姝儿,咱们还去林中采摘吧。”

    云姝简直生无可恋,心烦意乱的想着去林中清静清静也好,便点头应了。

    二人跨了竹篮结伴进山,走在清幽的山间小路上,碧瑶迟疑着问道:“姝儿,你知道当今武林盟主是谁吗?”

    云姝微怔,一时猜不透她这么问是单纯的好奇还是有楚忆风的授意,便不肯多言,只含糊答道:“知道,韩公子跟我说过。”

    碧瑶眸光微闪,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能找武林盟主给你做主的话,那个恶霸肯定不敢再欺负你。”

    云姝微微摇头,叹道:“我怎会见到盟主?再说了,就算有幸见到了,非亲非故的,人家又为何要帮我?”

    碧瑶眉头一皱,过了一会儿,又抚掌笑道:“何必舍近求远,林公子武功深不可测,他若是肯帮你,扫平区区一个江湖门派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既然肯费心指点你武功,说不定也肯帮你对付恶霸的,你何不求他帮忙?”

    绕了一大圈原来是刺探“林玄”的身份,云姝心生警惕,面上却不露声色,若无其事的摆手道:“林公子与我也是萍水相逢,能费心指点我武功已经是恩重如山了,我哪里还好意思再拖累他?碧瑶姐,我还是尽快练好武功,自己的事情依靠自己解决吧,毕竟求人总不如求己方便。”

    碧瑶笑着调侃道:“那倒也是,你只要学到林公子一半的武功,恐怕就能在江湖上横着走了。”

    云姝也笑着打趣道:“我只要能学些皮毛,解决眼前的困境就知足了,我又不是螃蟹,何必要横着走?”

    碧瑶揶揄笑道:“你倒是挺容易知足的,若是我的话,一定要趁机把他的武功都学到手,做一个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女魔头。”

    云姝哑然失笑:“可那也要有天分才行,我资质愚钝,能学好一门功夫就不错了,可不敢贪多。”

    她犹豫再三要不要趁机探探碧瑶的身份,可想起楚忆风那句冷冰冰的“不该问的别问”,终究还是压下了心中好奇,转而笑道:“所以说我还是好好练功吧,只是又要麻烦碧瑶姐了。”

    远离了楚忆风,又全神贯注的练了半天功,云姝的鸵鸟策略奏效,心情居然真的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中午又能与韩母、碧瑶若无其事的有说有笑了。

    可是到了傍晚,看到把一车山货换成了米粮菜蔬、喜气洋洋满载而归的楚忆风和韩凌,她的心又不可自抑的悬了起来。

    一晚上都辗转反侧,云姝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圆谎,次日一早,简直是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决绝,沉默的随楚忆风去了惯常习武的林间空地。

    楚忆风负手而立,开门见山:“说吧。”

    那一瞬间,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想着这段时间他的悉心教导,云姝烦躁的心居然又莫名其妙的安宁了下来。

    她来不及细思缘由,讪讪然转到他面前,平静而真诚的开口,接着编:“我没有骗您,我真的失忆了。没了记忆,又举目无亲,为了不被怀疑,只能瞎编了这么一出恶霸抢亲的戏码,主要是因为之前看的话本子上都是那么写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楚忆风清冷淡漠的看着她,良久才淡淡说道:“姑且再信你一次。”伸出右手,道:“再试练一回。”

    云姝在心底长长舒了一口气,依言与他双掌相抵。

    自那以后,求生欲旺盛的云姝,秉着求人不如求己的信条,习武愈发刻苦了。

    当第一场冬雪落下来时,她不仅学到了好多武学基础知识,还将前面十个脉络的功法练的如臂使指,不仅可自如的吸取他人的内力储为己有,也可娴熟的使用自己体内所储内力进行攻击和防御。

    楚忆风如释重负,叹道:“总算是入门了,如此你便可按照书中所绘图画自行练习,能练到什么境界,便要看你的造化了。”

    云姝感受着之前对于自己来说玄之又玄的内力在体内自如的游走,自觉很有成就感,完全不在意他语气中淡淡的嫌弃,一时欢欣鼓舞。

    她明白这都是他的功劳,若非遇到了他这样的名师,自己可能就真与武学之道无缘了。

    所以她郑重的向他躬身行礼,很真诚的谢道:“真的十分感谢您,若非您的宽宏大度和谆谆教诲,我在这世间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她这次并非谄媚的溜须拍马,而是均为肺腑之言。

    如果说韩凌救了她的命,那么楚忆风就扶起了她的气节和脊梁,不论是不追究她的逃婚羞辱,还是以自身内力为饵、悉心指导她修炼的内功,都成了她在这个时空活下去的根本。

    楚忆风听她竟敢主动提起前事,脸色不由得一寒,冷声道:“你也不必谢我,若非你身系几大谜团,尚有几分用处,我也不会给自己找这诸多的麻烦。待需你出力之时,望你不要再露出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

    云姝闻言突然就想起了在现代被用滥了的那句话:如果有人利用你,那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有利用价值!

    不由暗自感慨道:“没想到古人也是如此的唯利是图。不过这样也好,只要我能继续变强,就可以交换更多的自由空间,也不必再时刻都濒临死亡的威胁了。”

    所以虽然见他对自己冷声冷气,却也没有再如初见时那般胆颤心惊。

    楚忆风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想道:“她心志坚定,能屈能伸,假以时日必成大器,我不会是在养虎为患吧?”

    他摇了摇头,赶走心头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情绪,转身从一旁的树上摘下两柄长剑,递给她一把,道:“好了,从今日起开始练习落英剑法,我演示一遍,你留神细看。”

    云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只觉得他所使剑招繁复优美、恣意洒脱,剑若游龙、身似惊鸿,衣袂飘飞间,足不沾尘,剑气带起点点飞雪,萦绕在周身,映衬着他的卓然身姿,宛若欲驾云归去一般,观之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她看的入神,直到他收剑站定,尚未回过神来。

    楚忆风收剑回鞘,看着她呆呆的样子,不由无奈的摇摇头,沉声问道:“可曾记得一招?”

    云姝闻言大囧,有些尴尬的低声道:“不好意思,您能不能一招一式的教我?”

    楚忆风闻言不由抚额道:“你可真是……忘的彻底!”

    云姝忙陪着笑脸,道:“您辛苦了,学生愚笨,让师父受累了。”

    楚忆风面沉似水,冷声道:“不要叫我师父,我可没有你这么笨的徒弟。”

    却又不能真的不管她,只能耐着性子道:“好了,先跟着我做起势,两脚平行开立,与肩同宽,身体正直,眼睛平视,两臂垂侧,左手持剑,剑尖向上,右手剑指,手心向内。左脚开步,双臂前举……”

    云姝见他一边一板一眼的逐句吟诵,一边一丝不苟的做着示范,想起现代的健身操教练,突然就有种穿越时空的错乱感,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楚忆风看到她神思不属的模样,突然出声问道:“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云姝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忙道:“没有,我正在认真观察和思考。”

    楚忆风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讶然反问道:“这都要思考?”

    云姝面上一红,低声道:“让您见笑了。”

    楚忆风无奈的摇摇头,淡声道:“你演练一遍。”

    云姝忐忑的将他方才所示范的动作练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底气不足的低声问道:“我练的对不对?”

    楚忆风点点头,道:“还不错,看来基本功总算没有丢掉。”

    云姝也感到这身体的柔韧性和平衡性比原来的自己强的太多了,她竟然毫不费力便完成了这一招,不免也有些庆幸,暗想:看来身体的记忆还在。

    楚忆风又露出那种如释重负般的表情,道:“还不算太糟,看着,接下来是第一式。”又如健身教练一般一边讲解一边亲身示范。

    云姝半分也不敢松懈,一边看一边不停的比划着,待楚忆风示范结束,她便演练一番,由楚忆风指正她的错误。

    如此这般,学了七八招,楚忆风收了剑,道:“可以了,今日就先到这里,你下午再巩固练习一番。”

    云姝忙也收了剑,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您是从哪里拿来的剑?又怎么这么清楚青竹山庄的剑法啊?”

    楚忆风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好奇心重,剑是我昨日命人送来的,至于青竹山庄的剑法吗……”

    他微微一顿,才接着说道:“你现在可能还体会不到,天下武功,万法归宗,当达到一定的高度,便会发现无论何种武功,要义均是相通的,我只不过是观其剑法知其要义罢了。”

    他说着看到云姝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你不会以为我偷学了青竹山庄的剑法吧?”

    云姝下意识的就要点头,好在及时醒悟过来,忙道:“没有啊,您武功高深莫测,自然不屑于去偷学别派武功!”

    楚忆风看她面色有异,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你紧张的时候,就会恭维我,你没有意识到吗?你在紧张什么?”

    云姝闻言一怔,细细一想,发现还真如他所说,自己每次在他面前想要掩饰什么的时候,就会不遗余力的恭维他,没想到早就被他看破了。

    她尴尬的点点头,索性大方承认道:“我方才确实以为你是潜入青竹山庄偷看了武功秘籍,主要是您练的太熟练了。只是听了您的解释我已经明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望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我计较了。”

    楚忆风看她一副乖乖受气包的样子,不由笑道:“你倒是实诚,走了,回去吧。”

    云姝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训斥自己,反而还笑了起来,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才默默跟了上去。

    落英剑法共有九九八十一式,云姝初学时的速度尚可,到了后面便有些吃力了。

    楚忆风只能放慢了速度,给她留出更多的时间来熟悉所学的招式并灵活串联起来,还要亲自给她喂招,帮她积累实战经验,所以一直进了腊月才将整套剑法尽数传授给了她。

    云姝虽然练的仍是磕磕绊绊,但好歹是能完整的练下来了。

    望着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她感慨万千:若不是遇到了他这位名师,还不知要蹉跎多少岁月才能有这些成就,也难为他居然真的有耐心跟自己一起耗着,而不是一怒之下直接去绑了祁剑蝶回来严刑拷问。

    “在想什么?”楚忆风见她面上虽有欣喜之色,却明显又在发呆了,遂随口问道。

    云姝下意识的答道:“我在想您为什么宁可如此劳心劳力的教我,也不直接去审问祁剑蝶呢?您若是想要拿住她,应该挺容易的吧。”

    楚忆风神情一冷,眸中似有柔色闪过,黯然道:“我总感觉她与我的一位故人有关,不到万不得已不愿与她生隙。”

    云姝这几个月与他朝夕相处,也发现他肯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绝不仅仅是江湖中传言的那个桀骜不驯、冰心雪情的冷酷盟主那么简单,可她有自知之明,明白这绝不是自己可以去探查的。

    只是不知为何,见到一向都神情淡淡的他突然流露出这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她心中竟然没来由的一痛,好像看到一件圆润细腻的瓷器有了一丝细细的裂痕一般痛惜,不由自主的想要安慰他。

    冲动之下,她竟然也就鬼使神差般真的开口劝了:“不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邹狗,我们哭着来到这个世上,又在别人的哭声中离开,可见人生来就是苦难多于欢乐的。”

    “只不过有人善于接受苦难,能安住于当下,活在实修的生活里,便能转化愤怒、恐惧、痛苦以及烦恼,开放本觉和与生俱来的慈悲心,真实地‘活着’。您若是觉得世事难全,不妨接受自己的心魔,安住于其中,这心魔也就不能再扰您心神了。”

    云姝不知他到底是为何事神伤,即便劝慰也只能大而空的泛泛而谈。

    楚忆风闻言只淡笑着说了一句:“你倒是敢劝!”对她的劝慰却是不置可否,而是敛了神色,道:“明日林大人会来接我回去过年,到元宵节过后我再来约韩兄一同进京,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切不可懈怠了,我也会命碧瑶陪你练习。”

    云姝见他并不回应自己的安慰,也不敢再劝,忙保证道:“您放心,我一定会风雪无阻、勤加练习的。”想了想,又开门见山的问道,“碧瑶是您的属下吗?”

    楚忆风似是已经习惯了她的率真直爽,丝毫不以为忤的答道:“不是,她是幽诱门的四大侍者之首,人称碧波侍者,我只是见她刚好在此,借来用用。”

    云姝奇道:“您手下不缺人吧,为何还要借人用啊?”

    楚忆风道:“若是碧瑶在那日之后失踪,韩兄必会生疑,于你我不利。”

    云姝又问道:“只是您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呢?”

    楚忆风挑了挑眉,半真半假的反问道:“难道不是你定要留在这里的吗?”

    云姝心中警铃大作,担心他又提起自己逃婚一事,忙转移了话题,问道:“幽诱门是什么门派啊?”

    楚忆风感受到她的小紧张,心中莫名一荡,也不再追究,从善如流的答道:“是近两年兴起的一个门派,总坛位于陕西岐山县凤凰山,门主邵宇人称凤凰幽冥,座下有四大护法侍者,便是碧波侍者、红叶侍者、蓝凤侍者和黄橙侍者。”

    “镇教武功为移魂大法,分为三层,由易到难分别是迷魂、摄魂和移魂,练到深处应该能惑人心智、控人心神,制成没有自身意志的活死人,以供其差遣。”

    云姝听的心惊胆战,诧然道:“竟然真有此等不可理喻的□□?”

    楚忆风点头,轻声道:“可能还不止这些,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也有限,还不能完全搞清楚,不过据我推测,移魂大法的最高境界恐怕是制成的傀儡除了对主人言听计从、至死不渝之外,还会有自己的思想,能自主的完成主人的命令。”

    “啊……那不是比□□洗脑还要恐怖?”云姝瞠目结舌,“那碧瑶可以相信吗?”

    楚忆风淡淡扫了她一眼,道:“目前可以,最深层移魂大法有如此功效,功法的要求必定十分苛刻,行功时也定然凶险万分,即便是邵宇都还需人护法才能完成,不可能太过频繁的使用。”

    云姝听了心下稍安,心有余悸的感叹道:“还好,还好,否则全天下岂非成了他的一言堂?”

    楚忆风失笑道:“刚好我前段时间曾与邵宇斗法,致他身受重伤,半年之内应该再无力施展邪术,你不必过分担心,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也要谨慎行事。”

    云姝见他今日难得随和的有问必答,连日来积累的好奇心终于压过了惧意,又接着问道:“邵宇什么时候来过这里?你们是在何处斗法的?”

    随即便想起那次全村人都睡到日上三竿的诡异事件,忙道:“是不是林大人来过之后的那天?”

    楚忆风再一次惊讶于她的敏锐,道:“正是那次。”

    云姝心有余悸:“还好您刚好在这里,要不然全村的人可都惨了。”又问道:“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啊?”

    楚忆风颇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道:“他的最终目的是你。”

    “我?”云姝愕然,“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啊?”

    转即又想到碧瑶明里暗里的刺探,迟疑道:“难道是因为我……跟您的……婚约?”

    轻轻说出“婚约”二字,云姝不由霞染双颊,眸光中却又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怯意,紧张的看着他。

    楚忆风心间荡起一丝涟漪,眸色不由转暖,明快笑意终于不加掩饰的从眼角眉梢流淌了出来,赞道:“不错,你反应很快嘛!”

    云姝悄悄松了口气,讷讷道:“主要是我也没有别的拿得出手的身份了。”又纳闷道:“可他想要我干什么呢?”

    通过自己控制楚忆风?她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脸,就只是暗中想想都觉得脸疼。

    楚忆风脸色微黯,沉声道:“大约是想借你挑起我和陛下的冲突吧。”

    “啊!”云姝瞠目结舌,邵宇这是想让自己当红颜祸水、祸国妖姬的节奏吗?可自己也没有貂蝉、西施的容貌才情啊!

    她心中五味杂陈,愣了半晌才心虚的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楚忆风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语气无端冷了几分:“无妨!”

    这森然的语气听起来可不像是“无妨”的样子,云姝不敢再刺激他,忙稍稍转了一下话题:“他这样丧尽天良,您既然重伤了他,为何还要放他离开呢?”

    楚忆风淡淡的反问道:“我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为何不能放他离开呢?”

    云姝哑然,半晌才喃喃说道:“可是当年您即使与朝廷开战,也要护百姓周全的啊!”

    楚忆风淡然道:“这不过是收买人心的手段罢了,我带来了一场战乱,终究算不上什么好人。”

    云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急切的说道:“可是战争是朝廷先发起的啊,而且您最终不仅为了天下苍生与朝廷罢战讲和了,还帮着他们戍卫边关!”

    楚忆风眸底浮现出了一抹沧桑之色,良久才低声道:“有时候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走吧,这些陈年旧事,多说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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