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朱巧娥与人在周家门前一个小摊子上坐着歇会,越是有些热了,南枝忙甩着帕子替她扇风。
越焦虑起来,朱巧娥索性站起来,踮起脚朝街头去望。
一动未动,可偏有个浪荡的远远瞧见这样寻常的巷子里站着一个玉人,随即撞了上来。
“哎呀,这天儿热,我竟是晕了头,不小心撞到姑娘身上,可没事吧?”
一边说着,一边手就攀上来,抱住朱巧娥的手臂,意欲轻薄,可朱巧娥反应极快,照着他的脚背踩下去,只听“嗳哟”一声,忙的倒下。
李二牛见状,也上来护住朱巧娥,可那男子身后忽然窜出十余凶奴,竟将他们围起来,纵有旁观的,也被打走,显得他们孤立无援了。
只见那男子站起来,倒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的风流人物,可就是斜着眼一个劲瞄朱巧娥的样子实在龌蹉得很。
朱巧娥已悄悄拈出几根细针,若是有人靠近,她就扎上去,可怕就怕一窝蜂的全上了。
“给我上,小心些,可不要刮花了美人儿的脸蛋儿。”
等他一发话,这些人果然齐刷刷的上来了,李二牛即使有些力气,也寡不敌众,三两下就被撂倒在地上气也出不得。
不过他们倒是听话,不敢对朱巧娥动粗的,只能围上来,一点一点把她逼到死角,再好下手的。
南枝用身体挡在朱巧娥的面前,也害怕得紧,直乱战,却还是小声说道:“过会儿我跑上去拦住他们,姑娘寻着机会快跑吧。”
“可你呢?”朱巧娥警觉地往左右打量,额角都沁出细细的汗来。
“奴婢没事,他们只是要抓姑娘而已,只要姑娘逃了,就没事了。”南枝的声音也跟着身子打颤,说不出一点底气。
因此朱巧娥哪能撇下南枝不管,她瞧见旁边立着几根竹竿,心下有个救急的念头,便对着南枝的耳朵说道:“过会他们上来了,我会朝左边那个人身上扎一根针,他便不能动了,然后我们一起逃出去。”
见南枝迟疑不答应,朱巧娥只有抱住她的腰,严肃道:“你若不肯,我也抱着你,到时候一个都逃不出去。”
这下南枝才点头,而那些个凶奴越逼越近,眼瞧着就要拿着麻绳套上来,朱巧娥见机马上放出两根针扎上去,果然左侧的人就不动了,瞬间,朱巧娥上手将其推倒,然后拉着南枝逃出去。
等他们反应过来,追上来时,朱巧娥再把旁边立的竹竿也都顺手放倒,因此有好几个踩在竹竿上打滑,摔在地上。
如今只能往外逃,到人多的地方,车马纷纷的,必然就追不上了。
朱巧娥前面跑得还算快,可越到了后面便越吃力,尤其还拖着腿软的南枝,更加跑不动,只好寻一个角落先藏起来。
不过那几个人是惯能追的,不远的距离就看见朱巧娥她们拐进了小巷里,知道那是条死路走不通,所以放慢了脚步,一点点逼上来。
朱巧娥偷偷出去探了一眼,又回过头,有高墙挡着,就是想爬上去也不行。
一旁南枝总算是喘平了气,她走过来,直接半蹲着,“姑娘踩着我上去,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朱巧娥忙的拉起她,“不行,要逃一起逃,我看那人是个霸王,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只要我们歇好了,再往前跑就是了,只要进到刚才许多人的地方就不怕了。”
她咬定了牙,再探出去看一回,离她们只有四五步了,便转过头来问,“姐姐还能跑吗?”
南枝见朱巧娥如此坚定,一点也不怕,她便也豁出去了,岔开腿,作势要一口气冲出去,点了点头。
“好,走!”只听朱巧娥喊了一声,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跑,可这会儿那几个凶奴却防备着,一见她们出来,立刻拔腿追上去,都是歇好了的,他们自然更强一点。
没有个三五步的距离,跑在最前面的就抓住了南枝的胳膊,想要拖住,南枝见状,立刻就要甩开朱巧娥,大声喊道:“姑娘快走!”
她回身将许多人抱住,勉强拦了一小会儿,可那些人上来就绑住她的手脚,再派了其他人去追朱巧娥。
朱巧娥犹豫了一会儿,却不能辜负南枝这份心意,只好挥泪逃去,可她早已是腿软,那几个大汉追上来,她也跑不过,立刻就被抓住了。
直接把她的手给绑了起来,这时这些个人的主子也追上来,几个人手里拿住了李二牛,以此做要挟。
“你若不肯乖乖听话,我只有杀了你这情郎。”原来他们误会李二牛与朱巧娥是在幽会。
朱巧娥朝旁边人的脸上啐了一口唾沫,赶紧大呼“救命”。
可那男子勾唇冷笑道:“放心,有我在这里,他们便是听到了不敢来帮你的,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他立刻握住一把纤细的腰肢,温软如绵,顷刻间便陶醉其中。
突然一只飞脚直怼在他的脸上,再来一拳狠狠捶在他的胸口,身体都往后飞了一丈远,朱巧娥从他手里挣脱,也没站稳,往后几个踉跄,倒入某个熟悉的怀里,温暖的药香扑鼻。
朱巧娥精神一抖擞,便想要逃出去,但她的腰上被一只大手按住,使她挣脱不开,倒是落下了发髻,柔丝如墨倾泻,缠了几根在林景时的脸上。
“放开我。”她紧咬着下唇,似有鲜血从贝齿中渗透出来,干燥的唇被鲜血滋养而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那一刻,林景时的心似乎被人紧紧抓住了,令他脸上失了色,连呼吸也不能顺畅,手上不自觉地使劲,反而将朱巧娥抱得更紧。
他闻见淡淡的幽香从朱巧娥的玉颈散发,神情恍惚间,他突然起了贪婪的念头,妄图吻上那一片殷红的唇,幸而残存的理智使他克制住了,他将手往下移,替朱巧娥解开了套在手上的麻绳,并放开了她。
朱巧娥抿了抿唇上的血腥味,低垂的眼睫遮住了一行清泪,留给林景时的只是一个颤抖的背影。
林景时向上去再抱住她,可伸出去的脚尖又挪回了原地,只习惯性地发出一个冰冷的声音,“没事吧?”
但他好像又觉得不妥,随即把语调放缓了些,再问了一遍,“可有什么地方伤到了?”
然而朱巧娥并不理他,那边邓无为却是一脚就看出自己打的是谁,所以叫凌岳住手。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三哥哥,三哥哥不去寻花问柳,怎么到了这么偏僻的巷子里来。”邓无为好早就想打这邓烨一顿出气,如今总算是得手了,明知不该笑,也忍不住笑出声。
邓烨受凌岳一拳,若不是早在远处便被林景时发觉他的身份,所以叫凌岳手下留情了,要不他当场就得丧命。
虽说凌岳手下留了些分寸,可林景时也说了,断不能让他好过了,因此不过是肋骨断了几根,手脚摔断了而已,在家休养个半年差不多应该是能好的。
可这时邓烨倒还有一口气,指着邓无为骂道:“你一个外头娼妇养的贱货,竟敢对本大爷动手,不怕我废了你!”
此话一出,邓无为正在替南枝解绑,听到后,不过冷了面,还装着镇定,可手已经握上了拳。
南枝直愣愣瞧着他,原不知邓无为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以为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快活人,刚松开手就上去扯他的衣襟,劝道:“且忍一时,不能再动手了。”
邓无为闻声低下头去,南枝第一次用漆黑的眼包容了他,这张干净俏丽的面容,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温柔在眉梢。
他忍不住伸手将南枝抱入怀中,可马上就被推开了,他无奈地用小指戳着头发,再不敢往南枝身边走去,只是看见那细挑的身子转了过去,埋头抱住了朱巧娥。
林景时这会儿才出头往前走几步,漫不经心地瞥了邓烨一眼,淡淡说:“若是不怕将今日之事告到殿前,你大可继续说,我一一都记得。”
素日谁没听说过有关林景时的传闻,他本就得圣宠,如今还快与余太师府结亲,便也算有了太后这个靠山,哪个也惹不起他。
邓烨稍微一愣,面色被吓得惨白,只好叫来身边的奴仆将他带走,逃窜得实在狼狈。
凌岳如此才放下防备,重新回到林景时身边。
周遭终于无声,一旁小院里残留的两树杏花飘下花瓣落在几人的肩上。
突然远处喊了一声,“小妹,还有我。”
是李二牛,没有一个人帮他解开手脚上的麻绳,因此求救。
“哎呀,忘了。”邓无为又恢复到从前嬉笑的样子,赶紧上去替李二牛把绳子松开了,并推他到邓无为跟前,“这就是案子的苦主。”
“这是我们大理寺的林少卿。”又凑上脸一笑,“不过近日便要升上寺卿了。”
李二牛忽然想起自己曾与朱巧娥在雨中的长亭议论过林景时,少不得偷偷拿眼去看朱巧娥。
只是被林景时看在眼中,本就略平的唇微微垂下了一些,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心里头这点微弱的变化。
“见过林少卿,还望林少卿替我们双山村的人找回公道啊。”李二牛扑腾跪倒在地,苦苦哀求,林景时仍然不出声。
邓无为不知怎么了,明明他之前还说什么要查清冤情,可如今一声不吭的,好像在故意戏弄这李二牛似的。
于是只有朱巧娥站出来,阻止了李二牛,并亲手将他扶起来,气愤道:“何故去求他,我们只要找到证据,依然能告得到。”
说完拉着李二牛和南枝就要走,邓无为见状立刻上前去打圆场,来回搓着手笑,“走什么,如今你们要告的人可是侯爷,若没有林少卿帮忙,谁敢接这案子?”
随即扬眉朝林景时使使眼色,只是希望好不容易再见面了,何必再摆一副冷架子。
李二牛听说这话,是最先被劝动的,立刻挣脱开朱巧娥的手,继续回去求林景时。
林景时眉头一皱,“竟这么懦弱。”
这一句话让周围人都不解,唯有邓无为似乎察觉出来什么,更加笑开了花,“听闻之前林少卿去城外查那贾成仁的尸体时,曾在一长亭内避雨,难道不认得他,当日朱姑娘也在其中,所以才与他们称兄道妹的。”
李二牛忽然想起,当时的确有一个清贵的男子躲入檐下,可没有进入亭中,原来就是林景时。
而林景时听闻这话,唇角动了动,眼底的光华突然亮了起来,有一团小火苗在心里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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