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巧娥面未敷粉,略苍白,形容较昨日也消瘦不少,不过杏眼灵动,比之前更温柔一些。

    “姑娘怎么不睡着?”南枝最先迎上来,将她好生护着。

    朱巧娥却坐了下来,向邓无为似笑非笑,“快过来,不是要看病,可不能耽误了。”

    原来南枝进去喂药时,说到邓无为似乎有伤在身,因此她再难也起来,一定过来给他瞧两眼。

    只是邓无为瞧她这样,心有不忍,所以藏了点痛苦之色,连忙过去,“多谢朱姑娘了。”

    朱巧娥朝他手腕一按,倒没有伤到经脉,再对其痛处几番按压,确认后,认真说道:“还好,出手之人稍留了几分方寸,因而没有伤及要处,且把这方子吃几剂,安心静养便好。”

    于是众人笔砚伺候,朱巧娥下笔前,留意到远处一抹视线,所以顿了顿,再写下去,脸上如花初绽,生了红晕。

    邓无为侧着脸问道:“朱姑娘可是又病重了,似乎烧红了脸。”

    刚写完,朱巧娥慌忙掷下笔,竟溅起墨汁,滴落在邓无为的脸上,只感冰凉,大呼,“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面容!”

    这下倒是忘了疼。

    急得上手去擦,却越抹越黑,引得满堂哗笑,其中南枝最甚,实在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直到林景时盯来一眼,才憋住了。

    “你可撑得住?”林景时嘴唇动了动,声音里有些细微的紧张。

    暖风习习,那副清冷的面孔何时化了冰,眉目间如春风渡了江,貌似潋滟芳华。

    朱巧娥抿紧唇,可忽然有影子闯进来,挡住视线。

    “巧儿!”

    叫得亲密,没看见林景时的脸色,已然沉下来。

    朱巧娥一怔,深锁眉头,是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疑惑道:“你是谁?”

    一下打消了薛永心里的喜悦,艰难地恢复精神,“我是薛永,巧儿姑娘竟然忘了。”

    “哦!”朱巧娥一激灵,笑道:“你刮了胡子,我险些没认出来。”

    “可看着好吗?”薛永似乎也不习惯,总顺手去捻须,可又没有,所以尴尬地笑了笑。

    朱巧娥目不转瞬地仔细打量起来,哈哈大笑,“是比之前清爽些,这么瞧着兄长浓眉大眼,颇有几分少见的英武之气。”

    薛永借此也更靠近她坐着,放下一只手,说道:“那日巧儿救活了我,可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我以白沙寨做聘,向你提亲,愿照顾巧儿一生一世,绝不辜负。”

    当真指天誓日,言辞发自肺腑,句句感人。

    而朱巧娥听后却是一惊,唬白了脸,后背瞬间冷汗涔涔。

    也不止她,这堂内几乎所有人都吓到了,林景时更是不知为何心跳慢了半拍,手心出汗,只好双手交叉握住方能掩盖。

    众人看向朱巧娥,似乎都在等着她的回答。

    “这······”朱巧娥本能的躲避,而将目光穿过缝隙看向林景时,而与之四目交接。

    然林景时的眸色暗了暗,却错开了眼神,使朱巧娥期望的落了空,这一瞬有如过了千载,最终定格在一个略尴尬的表情上。

    朱巧娥感到口干舌燥,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再没了精神回应,“这事太仓促了。”

    “那我便等,等上十日、二十日、三十日,我都等得。”薛永没有察觉到众人眼神里的含义,反而因朱巧娥没有直接拒绝,而心怀期待。

    “我是说······咳咳!”朱巧娥越发撑不住,登时即将刚吃下的药给吐了出来,急得晕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林景时心里被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直到南枝等人将朱巧娥抬回房去,他还怔怔站在那里。

    邓无为走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卿有些事该早些想清楚了,我也不好说什么的。”

    再捂着痛处,叫人搀扶了出去,忙去外面买药去了。

    忽然小厮急着来报:“宫里来了人,叫大人这会儿便过去。”

    因此整顿衣衫往外去,而薛永还翘首蹲在朱巧娥门前守着,林景时见了,厉声道:“薛大当家还不走吗?”

    薛永这才挠头过来,“我担心巧儿,所以再等等吧。”

    “不用你费心,林府内自有人可以照料。”林景时鲜少在人前失了礼仪,昨夜一次,今日这算第二次。

    见林景时如此说,凌岳也上前加了威势,薛永打不过也认为自己确实帮不上忙,所以悻悻跟着林景时身后出去。

    走到园中,他忽然开口,“我知道巧儿是喜欢林少卿的。”

    这一句话绊住了林景时的脚,使他停下来,清风朗日下,他与薛永对峙而战,各自气势都不肯相让,本就阴沉的脸更冷下来,但还是一言不发。

    薛永抿唇微笑,“但我也知道林少卿心里装着别的姑娘,不会选巧儿的。”

    这份深藏的心意被人如此直截了当的道破,林景时依旧面不改色,可心里却不能平静,他挤着齿缝吐出几个字,“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然而薛永更加开怀大笑,“自然是与林少卿竞争,她心里有你,我便努力将她心里的位置都换成我。”

    说完,他甩手就走,非要抢在林景时的前面,就连这样稀松平常的事情,他也要争上一争。

    “主人。”凌岳难得在林景时面前主动说话的,只是见他宛如被人抽空了灵魂,才不得已出言将那魂魄拉回来。

    林景时回过神,才感到手掌发疼,摊开掌心一看,被掐出了三个深浅不一的血印,很快又捏回去,不好叫凌岳看见。

    到了前厅,见到昨夜在宫里曾见到的内侍,叫黄玉元的,是太后身后最得力的人,林景时鞠躬问好,“见过黄公公。”

    黄玉元见林景时姗姗来迟,已略有不满,只能先传了太后的话,“五日之后清明,太后因身染旧疾,无法随车马拜祭皇陵,因而在行宫内设清明宴,邀京中官宦一应入席。”

    再呈上帖子,是宫里盖上的宝印,方叫人拿出赏钱,足足二十两送给黄玉元,才改色笑道:“既如此,老奴再提醒几句,林少卿当日必要打扮周全再来。”

    说完便走了。

    只留最后一句话,林安上前问道:“这黄公公是什么意思?”

    林景时暂且定不下心神,所以没答。

    日子过得也快,五日一转眼就到了,林景时当天一早就换上行装,束发玉冠,是月白色圆领袍,衬得他儒雅风流。

    要走时,林安才端出一碗药,忙道:“竟忘了吃,快吃了再去也不迟。”

    望着黝黑一碗药,林景时发出浅浅一声叹息,问道:“朱巧娥的病可好些了?”

    因为之前那件事,拾翠轩都气极了他,所以这几日是半点风声也不曾漏出来,他不好问别人,只有今天看到这药,才忍不住问到林安。

    林安自是恭敬的,“如今理清了当然是好,现下能吃能跳,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心情郁闷了些,所以我叫南枝今日陪姑娘出去逛逛,兴许能畅快一点。”

    还有什么话没说出口,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还是不好说就闭嘴了。

    只“哦”了一声,他喝下药,并取了一颗蜜饯压压舌尖的苦味,却也没有多话,自出门上车去了。

    话说南枝得知今日能出去,想到已有许久困在这拾翠轩,不过这几日松快一点,能四处逛逛,可朱巧娥又生病,她哪里顾得。

    如今瞧着朱巧娥病已然好了,她自然心情大好。

    “锦绣坊的衣裳到了,奴婢瞧着这件绛纱的就很好,能衬出姑娘的颜色。”

    摆着五六套,真是挑花了眼,唯独朱巧娥懒懒地捏着帕子,用手撑着下巴,脸上一些幽怨。

    南枝只好择定了一套,叫其他的都收起来,再拿到朱巧娥身上比了比,赞道:“瞧瞧别人这一针一线绣的多好,我却不行了,几块帕子也绣了个四不像。”

    而朱巧娥手里正好是南枝绣的帕子,她立刻拉直了,“哪有,姐姐明明绣的这么细致,我才是比不上。”

    南枝笑道:“那姑娘呢?一身救死扶伤的医术,只怕多少人羡艳。”

    还不等朱巧娥开口,她又道:“这会子比来比去,好没有意思,是奴婢牵的头,过会出去,奴婢知道一家极好吃的饮食铺子,一定带姑娘去尝尝味道。”

    朱巧娥自然是欢喜的,可又沉默了一会,淡淡道:“今日既是清明,我还想去寺里替父亲设个牌位做场法事。”

    “做法事吗?”这倒令南枝犯难,“可今日做法事的人多,恐怕姑娘排不上队,不过我们也去看看,或许有空缺也未必可知。”

    朱巧娥点点头。

    府里替她们备好了车,先送到相国寺,果然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挤都挤不进去,南枝听朱巧娥的吩咐叫马夫先把车赶回去,她们还要逛逛。

    十分艰难才挤到和尚面前,询问安置牌位之事,小和尚自顾不暇,连问几句也答不上一句,不过还是知道今日设牌位果然是不行,所以垂头丧气地出来。

    “只是今日人太多,日后空闲了我们再来吧。”南枝只能这样劝道。

    朱巧娥兀自埋头往前,却不小心撞到一人身上,连忙回过神道歉,“对不起。”

    可一抬头却对上薛永那张脸,但还有点不习惯。

    朱巧娥笑了笑,“你怎么在这?”

    薛永立刻护送朱巧娥和南枝先出了人群,在寺外一个茶摊上坐下,方才看见白沙寨那几个干瘦的小子们。

    “你们怎么都在这?”朱巧娥惊愕。

    小子们摸摸头,“朝廷招安了,都安置了住处,只有我们还跟着大当家。”

    “叫什么大当家,该叫我都头。”薛永照着他们头上就是一拳。

    才改口道:“是是是,都头都头。”

    “竟是这样,如此得个正经的活干着,是比之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强。”朱巧娥吃了两口果子,却太喧哗,只好费力地提着嗓子说话。

    听了朱巧娥来相国寺的前因后果,薛永猛拍大腿,大笑道:“既如此,何必与这些个俗人挤在一处供奉,我知晓一个僻静的寺院,却在城外,那里人烟稀少,主持也是最慈悲的,我引你们去。”

    “你没事吗?”朱巧娥还没缓过来,就已被薛永从凳子上拉起来。

    “没事没事。”薛永拉来一匹马,笑问,“巧儿可会骑马?”

    朱巧娥望着马儿觉得可爱,却摇摇头。

    “那我去寻一辆车来。”薛永行事风风火火,扭头就去找马行套车,可今日出城的人多,已没有车了,他只有回来。

    南枝张望了几眼知道是没车了,说道:“要不我府里把那车再叫回来。”

    也只能这样,朱巧娥和薛永只能对坐在茶摊上,忽然想起那一日薛永所言,朱巧娥又开始拘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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