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期,各弟子的资质能力已经初现高低。穆倾风将三位长老召集到议事厅,问询弟子们的表现。
荀中越不请自来,他从肖红槿处得知此事,急切想听别人夸奖自己的徒孙,便跟着肖红槿一同到了议事厅。
程敬棠一看荀中越来了,问道:“荀老头,你怎么来了?”
他当着荀中越的面从不叫他师兄,只因当初二人同行上山,但快到山门时荀中越给他吃了一颗果子,吃完他便腿软走不了了,荀中越先入了门。因为这事,他一直觉得是荀中越暗使损招才成了他的师兄,明里暗里都不服他。
二人呛声惯了,荀中越也不与他客气:“就许你们来,我不能来吗?”
虞长啸倒是看出了他的目的:“师兄是想来听听姜云表现的如何吧?”
“被你看出来了,哈哈哈!”被人戳穿了目的,荀中越倒也不忸怩,找了个位置,乐呵呵地坐下了。
程敬棠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想浇他一头冷水:“你高兴个什么劲,你那个徒孙第一天上我的课便神游太虚,被我罚着把《沧元纪事录》抄了三遍,那一手的字看一眼那是对我眼睛的侮辱,她若不会写字倒便罢了,可她写得那……倒有几分你的风采。”
荀中越还没来得及反驳,虞长啸先来了个三连疑问:“你说的是他的徒孙吗?那个姜云?你没认错人吧?她上我课的时候最是认真端正,她的天分、根骨都是这批弟子之中最优秀的,若不是她已入了荀师兄门下,我真想收了她,可惜了。”
严明书接着他的话茬说道:“姜云确实优秀,我教的都是基本功,她早已学会了,可她却听的极为认真,而且不骄不躁,与人和善。我听青榆说她原本是会武的,一朝武功尽失,却能重新站起来,着实难得。”
程敬棠原本只是想打击荀中越,此刻听虞长啸和严明书对云奉月赞赏有加,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这么说,她上你们的课端正,上我的课却区别对待?我今日应该将她写的那手字带过来给你们鉴赏鉴赏。”
“你这人无趣,上的课更是无趣,也难怪我那徒孙不爱听,随了我。”荀中越逮到机会便刺激程敬棠。
“你!”
“几位师叔先停一停。”穆倾风见程敬棠动了怒,出言打断了他们。“今日召师叔们来此,主要是想听听师叔们对这些新弟子的看法,便按照这名单上的顺序,一个一个来吧。”
荀中越对其他弟子并无兴趣,便自行离开了。三位长老对其他弟子的看法倒无太大出入,有几位弟子表现优秀,穆倾风一一做了标注。小五在三位长老的评定中属于中规中矩,不过他胜在年纪小,前途无量。
“各位弟子的水平我已明了,这一月来有劳各位师叔悉心教导,辛苦了。”穆倾风坐于主位之上,他起身向三位师叔行了一礼,继续说道:“后面两月也麻烦三位师叔多多费心。”
“我们身为门中长老,责无旁贷。”
“掌门无须如此。”
“是啊。”
穆倾风言道:“三位师叔是倾风的长辈,又为门中事务劳心劳力,本该受我一礼。今日议程便到此处,三位师叔先回去吧。”
三位长老不再与他客套,各自离开了,议事厅只剩下三人。
穆倾风对肖红槿和严青榆说道:“你们二人对这些弟子有何看法?”三位长老评定的是各位弟子的能力,而肖红槿和严青榆作为旁观者,或许会有不同见解。
严青榆看向肖红槿:“师姐你先说吧。”
肖红槿缓缓开口:“有两名女弟子,性子过于活泼了些。”
严青榆追问道:“女弟子?师姐说的是薛燕清和于落桐吗?”
“我并不清楚她们的名字,只是觉得她们的心思可能并不在修行上,不如趁早下山。”她曾不止一次看到那二人私下搞小动作,也听到过她们在背后讨论穆倾风和严青榆的露骨之语。
穆倾风面上闪过讶异之色,他从未听肖红槿如此评判过别人,除了亲近之人,其他人她似乎从不过心,今日她特地将这二人摆在明面上,定是这二人做了过分之事。
严青榆解释道:“师兄,师姐说的这二人,便是一月前在仙客来刁难陈小五的那二位。”
穆倾风恍然:“原来是她们。”
严青榆懊恼道:“是我的错,她俩上山时我离开了,不知是谁将她们登记在了册上。她们既惹了师姐不快,稍后我便去将她们劝离。”
肖红槿回道:“不必了,既然已上了山,那便依照门规让她们待够这三个月,两月之后再评断她们的去留。”
“左右现下都安稳了下来,师妹你便不用再跟着忙活了,青榆一人便可。”穆倾风怕肖红槿见着那二人心生不悦,便想让她退出。
严青榆附和道:“师姐你忙你的事便好,我一个人可以应付。”虽然他想日日见到肖红槿,但既有她不喜之人,他不愿令她为难。
肖红槿并不想领这个情:“不必,既然我应了下来,便要从一而终,她们并不会影响到我。”
见她坚持,穆倾风和严青榆也未再多言。
肖红槿和严青榆离开之后,穆倾风见事情都已处理妥当,便提着佩剑上了山。
后山有一片竹林,是穆倾风一人独处时的去处,此处幽静,可心无旁骛地练剑。
只是今日的竹林似乎有不速之客闯入。
习武之人耳力极佳,未至竹林,穆倾风便听到林中有斫木之音。他心下惊疑,此前从未在此处遇到过门中之人,不知是何人在此。他循着声音的来处疾步而行,遥遥望见一身着月白色弟子服之人正在砍竹子。
那人挥着镰刀一下一下砍着,镰刀砍在竹子上刀口很浅,那人似用尽了力气也未将那根两指粗细的竹子砍下来。
穆倾风看着那人的背影并未认出是谁,见他似乎因为砍不下来而停住了,便向他走近了几步。
云奉月抬手抹去额上的汗珠,这才察觉到背后有脚步声靠近,她神经绷紧,握紧镰刀向后挥去,转头才发现来人竟是穆倾风。
穆倾风也未想到这人是她,四目相对双双愣在原地。
云奉月先回过神来,迅速把举着镰刀要砍人的那只手收了回来,将镰刀别到腰间,向穆倾风行礼:“掌门。”
“不必多礼。”穆倾风见她手上似有血迹,额前的几缕头发也有些凌乱,说道:“镰刀太轻又不够锋利,不适合砍竹子。”
云奉月腹诽道,砍之前我不是不知道嘛!面上却是一副柔顺恭谨之态:“我找不到合适的工具,只能拿我师父割草药的镰刀试试。”
穆倾风柔声问道:“你砍竹子可有什么用处?”
云奉月放低了声音,略带委屈地回道:“我想做一支箫,我没办法下山买只能自己做。”没有箫便无法练“鸾音蚀梦”,虽然她未做过,但吹过,以她的聪慧做支箫应是手到擒来。
“我帮你吧。”穆倾风走到她跟前,左手握住她刚才砍了许久都未砍下来的竹子,问道:“你想要这根吗?”
“恩恩。”云奉月心中欢喜,看来男人果然都吃柔弱小女子那一套!她将镰刀递给穆倾风。
“不用,你往后走远些,莫伤到了你。”
云奉月向后退了几步,见穆倾风左手将竹梢掰弯,右手拔出佩剑一挥,竹子从中间应声而断。他扔掉砍下来的竹梢,倏忽之间,又出一剑,将竹子从下方砍断。
他捡起砍好的竹节走到云奉月身前递给她:“给,这个长度可以吗?”
云奉月接过竹节连声应道:“可以、可以,多谢掌门!”
她更感兴趣的是穆倾风的剑法,刚刚他的剑并未碰上竹子,竹子是被剑气砍断的。他的武功高深莫测,若自己武功未失与他对战,不知孰胜孰负。
穆倾风见她并未将眼神放在竹子上,却在盯着他,轻笑一声:“我脸上长了竹子吗?”
“没有。”云奉月收回目光,“掌门出招凌厉,剑气便能将竹子砍断,我只是有些羡慕。”
穆倾风以为触及到了她武功尽失的伤心事,安慰道:“三位长老对你赞赏有加,假以时日,你的武功定能恢复。”
云奉月借坡下驴,一双眼睛微微弯起:“恩。”
她与穆倾风见过的次数不多,但对他观感并不差,虽然现下他对自己没有什么明显的用处,但日后之事不可捉摸,说不得哪天便能用得上,趁机混个脸熟总归不亏。
穆倾风的剑并未收回鞘中,他说道:“既遇上了,我便帮你再砍几根作为备用吧,我不太懂什么样的竹子做箫合适,你且选一选,我帮你砍。”
“好!”送上门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二人在竹林中挑挑捡捡,穆倾风剑起竹落,不过片刻云奉月手中便又多了五根竹子,望着手中的竹子,她笑弯了眉眼。
“多谢掌门帮忙,若非遇到你,这几根竹子只怕我砍到天黑都不一定砍得下来。”
穆倾风将剑收起:“不必言谢,你是红槿的徒弟,我与红槿情同兄妹,理应对你多加照拂。你不必同旁人一般称我掌门,喊我师叔便好。”
“是,师叔!”
竹子已拿到,云奉月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做箫,她见穆倾风似乎没有要下山的意思,便向他告辞。
穆倾风目送她离去,转身向竹林深处走去。幽篁尽头便是山崖,是个看星象的好去处,只是现在天色尚早,景致不如夜间。
此处是少时他被别的师兄师姐追逐,上山躲清静时发现的,后来这里便成了他独处的一方小天地。
这片竹林与晨曦、朝露、晚霞、星空一同见证了他挥洒过的无数汗水,见证着他成长为沧元山掌门的一路苦乐。闲暇时他喜欢来此处,或练剑或在石头上静坐。
一道白影挥剑而起,剑气与山风相撞,衣袂与竹叶共舞,竹林飒飒而鸣,翩跹剑影惊起飞鸟四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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