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檀走出弘义阁时,感觉到一旁有响动,驻足望过去,长乐自树后探出身子,发髻上的珊瑚桃花在阳光下闪着红色的光,光影在她嫣然的笑容上耀眼夺目。

    萧檀冷然的脸色消融,看了眼周围,移步过去,长乐摸着珊瑚桃花娇声道:“我不用嫁给陆子陌了对不对?”她的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喜悦。

    “嗯。”萧檀审视着她的发髻,刚刚她随手簪上,没有镜子,簪的有些歪,他抬手自如帮她扶好,端详欣赏了一阵。

    长乐心里像是灌了蜜糖:“是你提的吗?”

    萧檀莞尔:“不过是找了几个碎嘴子的宫婢将那日长街的事传到了皇上耳里。”

    “你不是说不能乱传吗?”

    萧檀道:“有些事能传。”

    长乐反应过来,眸中染了一点娇羞。

    萧檀沉声道:“明日去大都国寺别乱跑。”

    清明大都国寺只有女眷会去,萧檀自然不能去,她将萧檀的担心放在心里,乖乖点头:“嗯。”

    忽然长乐又想到什么,她拉着萧檀的手问他:“你那有富春垂钓图吗?能送我吗?”

    萧檀眉峰微挑:“一会我让流云送来。”

    长乐低一回头细声问他:“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要?”

    “难道你要,我还能不给吗?”他声音微凉,说的理所当然,听到长乐心里却是暖的。

    清明当天,长乐跟随梁帝行了皇族祭祀典礼,巳时已经跟安乐一同前往大都国寺,禁卫军已经提前清肃了街道,长乐随着那些公侯小姐们焚香参拜,抄写佛经,期间她注意到安乐看了她好几眼,直到仪式结束,她坐在月台饮茶躲清静,安乐朝她走来。

    “今日这样的日子,怎么还带着老旧的佩瑶?”安乐闲聊般问起。

    长乐低头看了眼今日特意再次戴上的蝴蝶佩瑶,拿在手里抚摸,若有所思般轻喃道:“虽是老旧,却是有感情的。”

    长乐像是没有注意到安乐脸色的一丝龟裂,低头饮茶。

    一直到回宫,安乐再也没有和长乐亲近过,倒是回宫时,任霜婷走到了长乐身边。

    她找了借口与长乐同坐一辆马车,体贴道:“长乐,你第一次参加典礼,有些事怕是不了解,你是许了婚的,该配麒麟。”

    长乐莫名:“许婚?”

    任霜婷笑道:“你与陆世子的婚事呀,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长乐恍然大悟,作得一派天真:“可是这是父皇亲自赐给我的,那日萧侯爷也在。”

    看着任霜婷吃惊恨极却还要保持着大小姐的温婉的模样,长乐借着喝茶压下了嘴角的笑意。

    眼睛瞥过任霜婷身边的婢女阿赐,阿赐虽然强壮镇定,可眼底的恐惧还是被长乐捕捉到了。

    春日犯困,回到昭阳宫,长乐好好睡了一个午觉,补足了精神,应对晚上的“蚕花会”。

    那些上等品级的官员正陪着梁帝在前殿把酒同欢,大明宫各处花园再次铺起了长长的灯海,女眷们只在内宫花园一处行走,因着戌时时分要前往瑶台观赏戏文,她们的活动范围也便绕着瑶台,玩些闺中意趣。

    长乐坐着摇船从烟雨湖而来,还有些小姐坐着摇船赏夜景,金荞坐在长乐身边环顾四周,低声道:“公主,没有看到安乐公主和任小姐。”

    长乐浅笑,伏在船栏上,她今日随手捏了把团扇,她将团扇置于湖面,随着摇船移动,扇面划出水痕。

    瑶台建于水阁,“回”字形的水上长廊,外围的“口”字型长廊里已经摆了案桌,中间的口字型是水上舞台。

    长乐和安乐自然是坐在南面的长廊,各自的案桌上已经布了时令水果,美酒佳肴。

    随着丝竹管乐声起,金荞给长乐斟酒,就听任霜婷在一旁打趣道:“刚刚看到燕草事先来了瑶台,是私下里给安乐准备了什么特别的吃食吗?让我们也瞧瞧。”

    燕草吓得赶紧解释:“没,没有,哪里有。”这语焉不详的惹来一旁的几位小姐注目。

    安乐扶着酒杯的手差点不稳,睨了燕草一眼,正色道:“你今日这般精神恍惚做什么,下去吧。”

    燕草愣了一瞬,立刻恍然,应声告退时,走得慌忙,撞倒了金荞,金荞不查撞翻了长乐手里的酒杯,酒渍弄湿了袖口。

    金荞忙是用手帕给长乐擦手,安乐十分抱歉:“都是燕草这丫头太冒失了,长乐你赶紧去换身衣服吧。”

    燕草吓得跪在地上请罪,舞台上正演到激烈的地方,长乐叹了声气:“只是可惜了这出好戏。”

    金荞扶着长乐离去,任霜婷在安乐的凝视下,气定神闲地笑着扬了扬眉。

    人都聚在了瑶台处,湖边烟柳下便静了下来,只有悬挂的宫灯在微风下轻轻拂动,照在人的脸上晦明晦暗。

    任霜婷冷寂开口:“安乐,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好朋友,是站在一条线上的,没想到,你也会算计我。”

    看着安乐一脸茫然,任霜婷冷笑:“怎么,你还要装蒜吗?你让燕草给长乐的酒里下药,却让我事先瞧见,难道不是让我事后做替罪羊?”

    安乐恼怒道:“你怎么能凭口胡说,长乐是我姐姐,我怎会下药害她?”

    “自然是为了陆世子。”任霜婷一脸痛心,“皇上既然已经赐了长乐桃花,便是取消了她与陆世子为妾,你何必再赶尽杀绝呢。”

    安乐静静瞧着她,忽然笑了,掩面笑出了声,在这黑夜里,多少听着有些渗人:“你这般装模作样不过是怕长乐毁了不能嫁给子陌,表哥却还要执意要她罢了,不然当日城楼下你又何必让人给欢欢泼污水。”

    一言中的,任霜婷也恼羞成怒:“长乐到底是为妾,你又何必如此容不下她,平白让弘凌自杀来陷害她!”

    今晚平京城里最温婉和善的两位名媛撕破了往日的尊贵,互相攀咬,不过是都想维持着自己被对方揭穿后最后的那点尊严,之前两人的合作,现在也成了互相推诿,加重对方的责任,让自己陷于被迫的立场。

    两人争执不休,安乐忽然缓过神来,厉声质问她:“你刚刚说让你做替罪羊是什么意思?”

    任霜婷皱眉:“难道不是你邀请我去瑶台”

    争执声戛然而止,忽然一道浑厚的斥责声划破夜空:“二位钟灵毓秀,今日种种实为不耻!不耻啊!”

    安乐二人血液冰冷,看到言宰辅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吓得两腿一软,长乐也跟在言宰辅身后,眼泪夺眶而出,捂着脸欲言又止。

    言宰辅正气凛然:“长乐公主放心,老臣决不让公主受此冤屈!”

    这件事闹到了梁帝跟前,宴会也草草收场,弘义阁内,氛围沉冷,萧善烟坐在梁帝身边,冷冷睨了眼跪在地上的安乐,恨铁不成钢地别过了脸。

    萧檀拧眉坐在另一边看着长乐低头不语。

    庆国公看着自己的女儿坐下如此不耻的行径,臊的老脸都抬不起来。

    言宰辅是言官,刚正不阿,素日里谏表没少递,今日让他撞见安乐和任霜婷,即便是闺中女子,即便身份尊贵,他也必须在梁帝跟前言说一二,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谏臣。

    梁帝见到他本就头疼,此时他又是气恼又是心烦地扫了安乐一眼,看向身边的萧善烟:“爱妃”

    迫于言宰辅的压力,他倒是有心处置安乐,就怕萧善烟舍不得。

    谁承想,萧善烟沉痛地移开了目光,哽咽道:“安乐犯下如此大错,是臣妾管教无方,不如就将她二人送去净心庵清修,颂佛抄经,对外只说为大梁祈福,为期十年。”

    长乐心下吃惊,她以为萧善烟会力保安乐,净心庵是什么地方,建于贫寒之地,离了平京一千里地,莫说生活艰苦,就是每日起早贪黑的抄经安乐也受不住,十年啊,一个少女最惊艳的年华就这样青灯古佛虚度了,果然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萧善烟走下来擦去她的眼泪,柔声道:“你犯了错就该付出代价。”

    安乐还拉着萧善烟哭求,任霜婷也哭着求自己父亲求情,可萧贵妃都大义灭亲了,庆国公又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

    言宰辅作揖:“贵妃娘娘高义!”

    长乐跟着萧善烟走出弘义阁,四下无人,她轻描淡写道:“母妃好狠的心。”

    萧善烟转身:“不是正称了长乐的心意?”

    这一出,莫说长乐,金荞也疑惑了,萧善烟绝不可能是为了替长乐出头才严惩了安乐,长乐正琢磨,阿赐畏畏缩缩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长乐定神,漠然道:“你放心,日后再也没有人打你了,我会让人赎回你的卖身契。”

    阿赐感激涕零地磕了头,转身离开了,不知任霜婷现在有没有回过神,是身边的人出卖了她。

    长乐低着头,笑了出来,回到昭阳宫,忽然一抹人影扑了过来,抱住她和金荞。

    “公主”什么都没说,欢欢就先哭了。

    长乐惊喜:“他们把你放了?”

    欢欢吸着鼻子哭音道:“嗯,说是证据不足,严承和流云接的我。”

    处置了安乐和任霜婷,欢欢也回来,似乎一切都是好的,可长乐还是隐隐不安,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起身披上流苏碧青披肩走到院儿里。

    宫灯下,梨花树旁,萧檀负手而立,月光铺陈,宛若谪仙,他静静看着长乐,面色冷淡,眼中却情愫交织。长乐喜出望外,飞奔过去扑进了他的怀中,自从他们好了,她似乎越来越爱黏他。

    她在他怀里抬头,声音雀跃:“这么晚了,你怎么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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