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昭阳宫,长乐便让金荞从柜子里找到压箱底的佩瑶,那是陆子陌从前送给她的蝴蝶样式的,精致的连翅膀纹路都清澈玉透的,后来她重生后,见不得陆子陌的东西,就让欢欢全都压了箱底。
然后她写了封信笺,封面还粘粘了一支巴掌长的杏花,十分有情趣。
“将这封信送给陆世子。”
金荞呆了呆,莫不是公主想要用美人计救欢欢?金荞觉得没必要,萧侯爷铁定不会坐视不理的,况且用了美人计传到侯爷耳朵里,怕是得惹一场大气,她正琢磨着要劝,就听长乐道:“你自去吧,我有分寸。”
信送出去的一个时辰后,那边回了信,只有口传,说:不见不散。长乐便放心了,焚香沐浴,直接歇下了……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粉樱满园,这一年,大明宫处处隐约可见衰败之色,只这宫中景致依旧栩栩如生。
浮春园极目望去一片粉红,长乐立于粉樱之下,绯色的披帛压着天青色的如意裙,春风掠过她裙摆间的流苏佩瑶,发出细细弱弱的叮当声,陆子陌走进园中时,正起了一阵风,吹落了一片粉樱,裙摆微扬,勾勒出少女曼妙窈窕的身姿。
他看得痴了,半晌温凉的嗓音淡淡唤了一声:“长乐。”
长乐闻言转身,眸光娇柔似水,歪了头轻轻娇嗔:“今日怎么不唤我绛儿了?”
陆子陌心动,眼底起了一丝波澜,神色依旧淡漠:“若不是为了欢欢,绛儿今日会这般吗?”他抬手拂去她肩上的落樱。
长乐垂眸浅笑,抬眸间眼里是淡淡的薄嗔,手无意识地拿起腰间佩挂的佩瑶,轻轻摩挲:“哪般?”
这样绝色的脸蛋亦嗔亦伤,如何不诱人,不叫人心神恍惚。
陆子陌不禁也开始不确定,是啊,他和长乐毕竟是少时情意,萧檀不过才与她相处了两个月,即便救了她几次,又如何,怎能与他们多年的陪伴来得深刻。
他正神思缥缈,长乐却恼了转身要离开,不意一脚踩在石子上,眼见就要崴了,陆子陌一把拉住了她,略施巧劲,长乐顺势扑进了他的怀里。
陆子陌心窒,鼻尖萦绕的是他最喜欢的颦颦香,他顿时感到了一股无奈折磨的怒意,他抱着她的腰肢,沉怒:“你到底要我怎样?”他语气里有着无力的恼怒。
长乐眼风瞥见那边花树下一闪而过的裙摆,抿了抿唇,笑意渐收,这时察觉到陆子陌将她越抱越紧,慌乱推开了他。
“我,我要回去了。”目的已成,她不愿再多留。
陆子陌愣怔一瞬,眉头紧锁地拉住了长乐:“你突然约我出来,将我撩拨的七上八下,有意思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他真怒了,长乐依旧平静,淡然道:“你知道欢欢对我有多重要,希望你不会因为我的事迁怒她,请你善待她。”
陆子陌冷哼:“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样卑鄙的人吗?”
长乐笑了:“那最好。”
陆子陌看着她,到底没有问出她和萧檀之间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他问不出口,那是他在这段感情里最后的尊严,他不容许任何人轻贱,只能装作不在意,什么都不问。
长乐快步离开,她今日的目的达到了,但总觉得七上八下的,埋着脸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一双玄色皮靴映入眼帘,长乐顿足,目光由下自上,玄色的锦袍沉甸甸的压迫感袭来,最后她的目光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眸,蕴着极深极沉的怒意,被克制着,却更加骇人。
金荞吓得连礼都忘了行,情不自禁往长乐身后挪了挪。
长乐见萧檀这样阴沉,大致知道他估计看到了,可看到了多少她没有数,她当然也不敢问,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手指揪在了一起,小步挪向他,两眼弯弯,攒出一抹极其甜美的笑容,话还没说,萧檀已经冷冽道:“我送你回去。”
这样不近人情的冰冷让长乐心里咯噔,萧檀已经转身走在了前面,不大想理她。
“哎哟。”
金荞扶住了捂着脚的长乐,长乐只是盯着前面的萧檀,见他停下了脚步,她又叫唤了两声:“好疼啊。”
萧檀转身看过来,她皱着小脸,眼睛都眨出了水雾,可怜兮兮的:“今日的鞋底有些薄,这条路又都是鹅卵石的,硌的脚疼。”
“你去传轿辇。”萧檀扫了眼金荞,金荞不敢不从。
长乐却抓着金荞不放撒娇:“不要,轿辇颠得我头晕。”
见他不为所动,长乐眼里的泪花开始闪烁:“你要这般狠心吗?”
两人静默了一瞬,金荞站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说和。
就在长乐的眼泪快要流下来时,萧檀终于动了,他跨步走来,横抱起长乐,长乐立刻圈住了他的脖颈,顺势在他的耳下亲了一下:“檀郎,你别生我的气。”她眼中闪过慧黠,娇俏极了。
她明显感觉到萧檀背脊一僵,耳垂也微微泛红,以为他就不生气了。
没成想萧檀忽然放下了她,着地一瞬间鹅卵石的坚硬刺痛了她的脚底如电流般流过她的小腿,她还来不及喊疼,萧檀赫然捉住了她的手臂,眼底狂怒叫嚣,语气却拼命忍着,像是怕吓到她。
“这些你都跟谁学的?还是从前你经常用这招?”
是那声“檀郎”吗?还是那个亲吻,长乐有点委屈,她没有跟谁学,也从来没有亲过别人。
看着她快要哭了,萧檀只觉得被折磨得快疯了,他一向理智从不轻易动怒,可长乐总是让他失控,却还要拼命隐忍,怕自己吓到她。
“你是真的硌得脚疼,还是只是装的,到底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是为了欢欢去找陆子陌,还是真心想见他?”萧檀连连逼问,有些事,长乐现在不想说。
长乐认真道:“若不是为了欢欢,我才不想见他。”
萧檀冷笑:“你觉得以我的能力救不出欢欢吗?”
长乐立刻勾住他的脖颈,踮着脚:“才没有,你这样厉害,我当然相信你,可是我也不想什么事都麻烦你。”
“我嫌你麻烦了吗?”萧檀皱眉冷然。
长乐摇摇头:“以后我再也不私下见他了!”她认真的模样眼底似乎有星光闪耀。
萧檀脸色稍霁,长乐趁机蹭进他怀里:“你别生气了,你生气的模样好吓人。”
萧檀终于抱住了她的腰,喟叹:“在你心里,他是什么位置,我又是什么位置?”
金荞背过了身,耳朵却留意着身后。
长乐轻软道:“你是我最喜欢最喜欢,最重要的人,陆子陌什么都不是。”
“此心昭昭若明月。”
说完,她还踮着脚亲了萧檀的嘴唇,萧檀微愣,眸色却越浓烈。
这些话着实有些露骨放肆了,可长乐是死过一回的人,她又怎么会在乎这些。
就在她离开萧檀的唇时,萧檀低头附住了她的唇。
过了一会,长乐又“哎哟”了一声,萧檀挑眉,长乐嘟哝道:“这次是真的疼,刚刚你放我下来时硌着了。”
没办法,萧檀只得再次抱着她。
金荞吞了吞口水,原来萧侯爷这样的男人,也是要哄的。
晚间,金荞从刑部大牢回来,长乐便拉着她问长问短,金荞叹息道:“公主,你就别担心欢欢了,她好着呢,我去的时候,她正啃完了天香楼的酱肘子,嘴上的油还没擦干净…”
长乐这才放了心,想起过两日便是清明,平京城的官家小姐那日都会去大都国寺上香祈福,当天,梁帝也会领着皇族亲眷祭祀,不过这些都和长乐没关系,她没有资格参加。
可不一会,梁帝身边的内侍便来传口谕,让长乐明日一早便去弘义阁。
十七年来,梁帝第一次传召长乐,长乐不明就里,怀揣着忐忑还有一点隐隐的期待到了弘义阁。
弘义阁是御书房,长乐到的时候,萧檀和安了已经在了。
她刚进来,便对上了萧檀沉静的目光,长乐压住了嘴角的弧度,行了礼。
梁帝淡淡的,没说两句,就让人端了锦盒上来,是两枚以黄金铸成的细丝环扣,一枚坠着玉麒麟,一枚坠着珊瑚桃花,皆是辟邪用的,是清明的习俗,女儿家当天佩戴在发髻上,好看又辟邪。
唯一不同的是玉麒麟是定了亲的姑娘家用的,而桃花是未定亲的姑娘家用的。
长乐拿着珊瑚桃花怔了怔神,按理说梁帝既然亲口许婚,即便是为妾,那长乐也应该用玉麒麟,此时将珊瑚桃花给她,她琢磨了一圈缓过神来,下意识看向萧檀,他垂眸饮茶,神色淡漠,只是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她和陆子陌的婚事是不做数了?长乐快要压不住嘴角的弧度了。
梁帝嘱咐了一声让她明日参加皇族祭祀典礼,长乐恭敬应了声,退下了。
掌事姑姑喊住了长乐,说她第一次参加祭祀,有些规矩该熟识一下,还有晚上宫里的“蚕花会”,长乐微讶,原来今年的“蚕花会”她也能参加了,长乐垂眸,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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