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回了飞鸾殿,柳简便听圆圆说宫门口有人等她。

    她才至京都,只识得时家几位主子,想了一圈,猜着或是时浅知,行至宫门口,果然瞧见了时家的马车。

    那个叫四儿的小厮正坐在马车前,一见她出门便挑开车帘向内说了话,下一刻柳简便瞧着四儿跳下马车,往她这处来了。

    “爷请姑娘上马车说话。”

    柳简爬上马车,正见了时浅知一手抓了一色的棋子自个同自个儿下棋,许是下到了为难处,他一直蹙着眉头。

    柳简瞧了两眼,棋局乱势未明,她也未吱声,直等着时浅知舒展眉头摆下一子后才咳嗽一声,果见了时浅知一瞬的诧异神色,不过一瞬后,他便绽开个笑容:“柳姑娘来了啊,姑娘莫怪,我这腿还未好,此处御史常来常往,万一被写了折子,实在麻烦,只能教姑娘上车来。”

    他从袖里摸出块玉牌送到她手上:“你可识得太史局在何处,若是识得,自去即可,我已然打过招呼了。”

    柳简愣了一瞬才记起是先前央他想法子带她去太史局看鹤之事,她忙是道谢:“二公子费心了。”

    时浅知摆了摆手:“都好说好说,我兄长查起案子素来不知早晚,你随同一旁已是辛苦,不过是想瞧个鹤罢了,又有何难处,便是想养个鹤,我都能替你寻来。”

    柳简抿着唇笑:“倒也不至如此。”

    时浅知咳嗽一声,唤着候在车外的四儿:“爷同柳姑娘还有几句话,你走远些。”

    倒是直白。

    等四儿走远,时浅知才神神秘秘道:“听闻姑娘会测字,不知可能替我一好友解个字儿?”

    他从袖里拿出张纸,上头草草落了个字,纸都被揉成团了,皱巴巴的,乍一看也瞧不清到底是何字。

    柳简未接过纸,只笑着摇摇头:“我才疏学浅,只看字倒是无法解出,若是二公子的好友方便,可当场写个字儿,事有因果,缘归始终,若只瞧字儿,怕是会误了意思……”

    时浅知可惜看了一眼手中的字儿:“唉,他素来不信这些的,还是我偷摸寻的他写错的纸……”

    柳简笑了一下:“二公子是户部侍郎,是念书人?”

    如今仕途虽有引荐之道,但如今陛下重科考,六部之中,少有直接引荐人,多的是科考或是从军升上的。

    时浅知无奈纸收入袖中,顺口答道:“那可不,我老师可是当朝左相。”

    左相吕尚,寒门出身,学识才情惊世,听闻早前还曾于陛下有恩,在旁人皆不看好天子之时,是他不吝教导,数次在先帝面前替他求情。

    吕尚为相,至今已有十余载,门下学生亦不少,个个在大黎皆唤得出姓名。

    柳简不由喜道,将困惑已久的问题问出:“不知二公子可曾听过若木树。”

    时浅知未曾多思,张口便道:“《山海经.大荒北经》有云:大荒之中,有衡石山﹑九阴山﹑泂野之山,上有赤树,青叶,赤华,名曰若木。”

    “赤树,青叶,赤华……”柳简眉头渐锁:“那这到底是什么树?”

    时浅知耸了肩:“日出扶桑落若木,传言若木乃是神树,太阳归处,既是神树,人间哪得见呢?”

    这倒也是。

    时浅知莫名道:“柳姑娘近日是在研习什么术法吗,怎么又是鹤又是神树的?”他犹豫了一下:“柳姑娘有测字之能,或知晓天地玄妙,不过若是练药丹丸一类,追求起死回生、长生之道,还是早日识得,世间并无此等妙术。”

    柳简哪里想到他竟误会至此,哭笑不得道:“自是如此。”

    时浅知犹不放心,又叮嘱几句,惹得柳简抚额连叹,忙阻了他将滔滔不绝的话语,起身下了马车。

    才站定,忽见一身着红裳纱裙的女子背对着她进了宫中,送她来的马车车厢上绘着一展翅而飞的燕子,她呼吸一凝,下意识便看向一旁的四儿:“那人是……”

    四儿抬头看了一眼,理所当然应道:“燕子楼,秋先生。”

    秋先生。

    竟也是个女子。

    柳简不自觉跟着她走了两步,却又闻身后马车中时浅知又唤:“柳姑娘,切记不可信那些虚无之术。”

    她仓皇地停住脚步,忍着忽然生出的万千情绪,回头向时浅知行一礼:“知晓了,二公子回去吧。”

    时浅知可惜地摇了摇头,又懒散唤了四儿,言语间似教四儿去哪个市井处玩乐,主仆二人吵着嘴离开,倒是欢乐。

    她才转身,忽又瞧着时玉书同大理寺几人策马而来,见了她在此处,时玉书似有些诧异。

    “怎么在此处?”

    柳简目光落到停在一旁燕子楼的马车,略是心虚:“昨日央二公子出面,与太史局两位灵台郎约好,今日去瞧一瞧。”

    时玉书浅声道:“要去太史局,说一声便是,莫不是你觉得我连太史局都进不得了么。”

    “本是顺口一提,二公子热心肠。”柳简笑了笑:“少卿身在大理寺,若是平白造访太史局,怕是不好。”

    毕竟刑官,平白去太史局,总教旁人猜测。

    “怎地不好。”

    时玉书却似不知,转头看了身旁同骑马而来的一人,那人立即翻身下马,将缰绳送到了柳简手中,连一声质疑询问都无。

    剩下几人也各寻了地儿下了马,匆匆入了宫中。

    “我同你一处去。”

    柳简望了一眼向宫中跑的数人,愣愣应了一声,又听着他解释“官署各处离得近,浅知不引你去,你如何寻得到。”

    在她上马之际,又听他声若蝇蚊:“你与他,倒是一见如故的要好。”

    可她抬头时,却只瞧得时玉书端坐马上,手一紧缰绳,先一步驱马转身。方才那声叹息,仿佛是她的臆想。

    太史局。

    “姑娘可是侍郎所提的、公主身边的柳柳姑娘?”原先喜笑颜开的春官齐文山,在看到柳简身后之人时,脸上笑意僵了僵:“时少卿?”

    柳简温笑点头,依着相貌询了记忆:“齐春官。”

    齐文山目光往时玉书身上偏,试探道:“时少卿……也来看鹤?”

    时玉书目光在柳简身上停留一瞬,这才知了她的来意,他顿了顿,在齐文山期待的目光中,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不是,唐中官可在?”

    “唐中官?”齐文山忙道:“在在在,昨夜他在观星台瞧了一夜,这会儿约摸着在测演房呢,房中算纸杂乱,我着人将他唤出来吧。”

    柳简顿了一下,却在时玉书点头之前开口:“少卿不若先一处去看看鹤吧。”

    她鲜少如此,时玉书迟疑一瞬,却也点了头。

    在他答应后,柳简脸上笑容更深,头动了动,发髻上碎玉似的小珠颤动,灵动非常。

    只是齐文山脸色倒是不可名说:“那……那便一处吧。”

    太史局算不得大,两只鹤养在细水流旁,连围栏都不曾设,周遭偶有官员走过,鹤也不惧,神态自若理着羽毛,颇得雅士仙态。

    柳简站在廊下,看着树下:“这两只鹤,一直在此处吗?”

    “正是,似是先前与群鹤离散,又受了伤。”齐文山但看时玉书能有闲时来太史局瞧这两只鹤,也知绝非表面如此,回答得很是用心:“本想着它伤好后会离开,未曾想到,竟就在此安了家。”

    柳简走下廊,行至树下,想瞧得分明些,可未想到两只鹤瞧了她一眼,忽展了翅膀,一声鹤唳,竟就飞上青云,只留半点白影。

    瞧着她似被吓到的模样,齐文山忙安慰道:“无妨的,它们经常飞到旁处,好在连陛下都知太史局养了两只鹤,下了令,莫害生灵,故这宫中,也无人伤它,等过些时辰,自然就会回来了。”

    对面的屋门正好打开,从里走出位身着官袍的男子,看着规制与齐文山身上的相似,柳简的视线被树挡住,正好瞧不清他的面容,还是齐文山抬头唤了一声唐中官。

    柳简往旁处走了两步,正见唐明邈朝此处看来,他面色稍见病气,似是许久未眠的虚弱,又是清冷,更显得身子单薄。

    齐文山上前两步:“中官脸色不好,不若还是禀了太史令回府歇着吧,你都两日没回了。”

    唐明邈摇了摇头,谢过了他的关心。

    齐文山与他关系也算不是亲近,闻他此言,不好再劝,顿了一下,侧身抬手向时玉书道:“少卿道是有事寻你。”

    唐明邈走过来,抬手浅浅抬出一礼,虚弱无力问道:“少卿寻我何事?”

    时玉书看了柳简一眼,得到对方心灵相通的无声回应,他看向唐明邈,与他一同向旁处走去:“唐中官这两日,都在宫中?”

    “是……”

    两人渐渐走远,柳简却还站在树下,看着天边已是无踪的鹤影,她将头转到旁处。

    齐文山已经走回到她身边,一只手捂着心口:“哦呦,谪仙人遇上寒霜血,夏日里都不觉得热了。”

    柳简勾出笑来,感叹一声果然人以群分。时二公子与众不同,结交的这位齐春官也非是池中物。

    瞧着二人渐远,她寻着话,指了指天上:“那两只鹤,经常飞出去吗?回回都是两只一起?”

    齐文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起头:“这倒不是,经常能瞧见院里只有一只鹤呢。”他收回目光:“不过只要一只在,另一只出去都不会久的。”

    “那春官可记得,前夜里,这两只鹤可曾飞出去过?”

    齐文山点了头:“你怎知它飞出去过,前夜也不知怎么地,鹤飞叫了许久,我出来看时,它便展着翅膀跑过来,吓了我一跳,后来才发现是它爪上受了伤,连羽毛都折了数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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