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天以自然要下楼查看是怎么回事。
神机营的护卫担负保护他的职责,一见全副武装的护卫闯进了金谷,立刻戒备起来,携带兵器下楼护在天以身后。
天以一看这个阵仗,第一反应是段九尊要和天字派撕破脸了。
他镇定自若的横了一眼段九尊,问天玄怎么回事。
天玄道:“谷主说仓然突然失踪,要来金谷搜寻。”
仓然失踪?
天以先是吃惊,转而讥讽的笑起来,“谷主莫非怀疑我挟持了仓然?”
段九尊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天以性情耿直,不善伪装,方才那一闪而过的惊诧表情不像是作假。
他不禁抬眸看向天以身后,晏听潮站在两级楼梯上,施施然的抱着双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戏表情。
段九尊按捺着焦躁,冲天以抱了抱拳,“请国师见谅。仓然突然失踪,仓青已经派人在银谷里仔仔细细全都搜了一遍不见踪影,据门口护卫说,并未见到仓然出去,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这么不翼而飞了。”
天以讥笑:“这就怪了。仓然是在银谷失踪,怎么谷主带人来金谷搜寻找人?难道我们还能隔空捞人不成!”
“此事和国师带来的神机营护卫有关。”段九尊看了看天以身后的三位神机营护卫,问道:“随同国师进苗神谷的共有四位护卫吧?”
“不错。”天以扫了眼身后,话中有话道:“谷主昨日说为了确认重莲长老的消息,让我在谷中再等一个月。谷外还有两位护卫,我让安庭出去报信给那两人。否则他们久等不见人,会以为我们在谷里被人谋害了。”
“国师派出的只有安庭?”
“我带了四个人进来,眼下还有三位在此。谷主莫非不会数数?”
天以这一连串不停歇的明嘲暗讽,连周小山听了都觉替段九尊尴尬窘迫。
段九尊也不亏是谷主,有着一张油泼不进的脸皮和深不可测的城府。那张白白胖胖的脸上丝毫不见愠怒,表情异常的严肃正经,“可今早上离开苗神谷的是两位神机营的护卫。”
天以一怔,“两位?不可能,我只派了安庭一个人出去传信。”
“守城的卫兵亲眼所见是两位神机营的人,身穿的也是神机营的衣服,所以未曾起疑,派人送了他们出谷。”
天以气道:“你是说安庭挟持了仓然?他压根就不认识仓然,无冤无仇为何要挟持他出谷?”
段九尊冷声道:“这正是我想要请教国师的地方。”
天以被惹恼了,“仓然是个大活人又不是尸体,安庭若是挟持他,他岂会乖乖就范?”
他抬手指着三楼,厉声道:“他们这两天连金谷的大门都没出过!安庭从未来过苗神谷,更没去过银谷,如何知道仓然住在哪儿?又如何在三位地字派长老的眼皮底下挟持他?”
天玄道:“我可以作证,他们几位从未出过金谷。”
天以怒道:“你还是好好问问地字派的那几个东西,搞不好是为了争夺长老候选人,把仓然藏了起来,又或者是杀人毁尸!”
段九尊深吸了口气,压着心里的急火,“国师,今早上至少有六个人可以作证,离开苗神谷的是两人,穿的就是神机营的衣服。可眼下国师这里还有三人,这如何解释?”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庭院里骤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集到晏听潮身上。
他走下楼梯,不紧不慢道:“仓然的确是跟着安庭离开了苗神谷,不过并非如谷主所说,他被安庭挟持,而是他挟持了安庭。”
段九尊斩钉截铁的说了个“不可能”。
晏听潮不禁微笑,“谷主又不是仓然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这不可能呢?”
段九尊白白胖胖的脸气得有点变形,反问道:“你又如何知道的?”
晏听潮:“天还未亮,安庭来敲门,我一开门就见仓然身穿神机营的衣装,拿刀抵着安庭,逼我给他一张□□。我问他要做什么,他说要和安庭一起出谷,戴着面具以免被守城人认出来。我怕他伤害安庭,只好给了他。”
段九尊死死地瞪着晏听潮,心里气得五脏六腑都在冒烟冒火。
他明知道晏听潮在信口胡说,苦于没有人证,竟无法反驳。
晏听潮缓缓道:“至于他为什么要离开苗神谷。谷主想要知道原因么?”
“为何?”
晏听潮抬眸扫了一眼众人,“我还是私下里告诉谷主吧,以免当众说出来,有损谷主的威望和颜面。”
段九尊恼羞成怒的朝着身后挥了挥手,喝令亲卫退下。
晏听潮做了个请的手势,“谷主我们去外面说。”
“晏公子,”段九尊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请字。
周小山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急又恼。
依她对晏听潮的了解,她可以断定晏听潮当众说的是假的,真相是他昨夜悄然去挟持了仓然,然后交给安庭带出了苗神谷。明明说好了大家是盟友,这家伙居然私自行动,连她都瞒的滴水不漏!
行,晏无尤你等着,咱们一会儿再算账!
她咬着牙心里噼里啪啦的正在骂街,恰好,晏听潮回眸。
视线相对,他别有深意的对她笑了笑。
周小山气鼓鼓的翻了个白眼。
段九尊和晏听潮走到了金谷外面的石桥上。
幽幽寒水之上,晏听潮的脸色不复方才的和煦,一双凤目冷傲锋锐的盯着段九尊。
“段谷主,大家也别绕圈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昨夜我把仓然从银谷里带出来,服了酥麻散,封了他穴道,今早让安庭带出谷,交给了天目阁的人。”
段九尊又惊又气,“你为何要这么做?”
晏听潮站在一地碎光中,面如冷玉,“因为我知道你死活不会把长老阁的秘密公布于众,即便眉山赢了仓然,你也不可能让天字派进长老阁。所以,我用仓然来换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东西?”
“自然是苗神谷和贤王府的秘密。”
段九尊立刻道:“贤王府和苗神谷并没有什么秘密。”
晏听潮冷冷道:“谷主你若是不打算说实话,我也懒得再多费口舌。仓朱谋害贤王,这种株连九族的死罪,仓然有十条命也不够死,他为了求生,一定会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段九尊脸色苍白的看着晏听潮,“你怎么知道?”
“仓朱和你决裂是假,单太妃让你做的事,都是千刀万剐的死罪,为了不想他日事情暴露,你和苗神谷被牵连。你把仓朱推出去做替死鬼。不过仓朱也心甘情愿,因为老太妃和单家许了他儿子的大好前程。”
段九尊听见这些,心里又惊又怕,又觉得匪夷所思,因为这些都是不可能被外人知晓的绝密,晏听潮居然全都知道。
这人武功盖世,百毒不侵,且身后有天目阁的势力。面对这么一个棘手对手,实在是让人头疼。
晏听潮嘲讽道:“苗神谷替单太妃做了那么多事,段谷主还要嘴硬说苗神谷和贤王府没有秘密吗?”
段九尊默了片刻,无奈道:“当年老贤王还是东宫太子,我以为他一定会继承大统,存了妄想,盼望有朝一日他登基为帝,能看在苗神谷为他效力卖命的份上,能让我南诏复国。没想到东宫易主,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我们已经登上了贤王府的船,再想下来便没那么容易了。小小一个苗神谷,又岂能和贤王府对抗,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慢慢想办法脱身。”
晏听潮不耐烦的打断他,“段谷主也别诉苦了,不妨说说战傀是怎么回事?”
段九尊听见“战傀”更加心惊胆战,心里飞快转了几个念头,突然放软了口气,“晏公子,你当年身中奇毒,危在旦夕,若不是我和重五爷想尽办法替你解毒,你早就死了。”
晏听潮冷冷一笑,“谷主也别以救命之恩来要挟我,这个救命之恩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知肚明。中了百日忧的毒,无声无息,毫无知觉,外人也根本不可能发现,我大哥却第一时间知道我中了毒,以最快的速度将我送到了苗神谷。除非是下毒的人告诉他,否则他不可能知道我中了什么毒,到那里可以解毒。到底是谁从重五爷那里要走了百日忧,谷主应该很清楚吧。”
段九尊呐呐道:“我不知道。”
晏听潮一字一顿道:“身为帮凶,我没有一剑杀了你们,已经够仁义了不是么?”
段九尊吞了口唾沫,“你若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
晏听潮冷笑一声,突然抬手一掌拍向石柱上雕刻的一只石狮。
硕大的狮头被一掌击飞,砰然一声落入桥下,刺骨的冰水溅起到段九尊的脸上,他打了一个寒战,心脏吓得狂跳不止。
晏听潮厉声道:“到底是谁给我下的毒?”
段九尊无奈答道:“是大贤王李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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