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瓒翌日去王太妃跟前请安,顺便说了要去天宝楼听戏的事。

    单敏仪一听他要出门,立刻面露不悦,“你想听戏不妨叫他们来王府便是了。何必要出府?”

    “儿子想出去玩玩。”李瓒语气略带幽怨,“天天在府里闷着,实在无趣。”

    单敏仪耐着性子,劝道:“我也是打你这个岁数过来的,那能不懂少年人爱玩的心性?我并不是存心想拘着你,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李瓒面露不解,“青天白日,天平盛世,母亲为何总是担心我出事?再说我总不能一辈子都闷在家里。”

    “你父王和你大哥都出过事,我岂会不担心你。你这些年虽然养在太后宫里,可你是我的嫡亲骨肉,难道我不关心你的安危么?”单敏仪的眼圈都红了。

    李瓒连忙上前轻抚单太妃的手背,“安远他们是神机营的高手,日夜不离儿子身边,请母亲宽心,儿子不会有事的。”

    单敏仪擦着眼角,轻叹口气:“太后把你养在宫里,自然是有原因的。有些话我不便多说,只告诉你一句话,你时时刻刻要记在心里。人心难测,君心难测。你自己多想想便明白我的苦心了。”

    李瓒依旧是一副不谙世事的轻松面色,无畏道:“儿子进出都有侍卫跟着怕什么。把天宝楼里清干净,不让闲杂人等进去,不会有什么危险。”

    单敏仪犹豫了一会儿,勉强答应,“今日先让安远带人把天宝楼的安防布置好了,你明日再去。”

    李瓒展颜一笑,“听戏么早一日晚一日的也无妨。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

    “我听说你昨日留了一位姑娘在府里?”

    李瓒含笑打趣:“母亲消息灵通,什么都瞒不过你。”

    单敏仪解释道:“我并非事事都要管,只是提醒你一句,府里可别容留来历不明的人。”

    “那位周姑娘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是晏听潮的师侄,来府里是请白夫人替她治伤,在白夫人那里暂住两日便回去了。”

    单敏仪意有所指道:“你可别在成亲之前弄出什么风流事来。”

    李瓒一愣,转瞬笑出声来,“母亲想到哪儿去了。我和这位姑娘并无儿女私情。”

    单敏仪松口气,“那就好。你和佳宜成亲后,至少要等生下嫡子,再去考虑添新人。要给沈家和你岳父留足颜面,别让太后不高兴。”

    李瓒脸色一红,低头窘笑:“请母亲放心,一切都听母亲安排。”

    单敏仪面露慈爱的絮叨了几句,这才放李瓒离去。

    走出菩提静苑,李瓒脸上的乖顺天真之色骤然散去。

    他解下腰里的玉佩递给安远,“你去一趟库房。前些日子,晏家家主新铺开张,本王也忘了备一份贺礼送去。”

    安远忙问:“王爷打算送什么?管家问起我怎么回他。”

    “你对管家说,本王也不知道送什么好,让你在库房里挑一挑。”

    安远有些不解。

    李瓒道:“每年母亲生辰,几位夫人都会亲手抄一份佛经为母亲贺寿祈福,你趁着挑东西的机会,找一份手稿带出来,不要惊动管家,也不要告知任何人。”

    安远领命而去,过了小半个时辰,将三位夫人的手稿呈到李瓒跟前。

    李瓒盯着三人的笔迹,慢慢和脑海中强行记住的那几行字做对比。验证的结果,和他猜测的一模一样。他把手稿交给安远,交代他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周小山对自己受的那点皮外伤压根没当回事,倒是白夫人比她还要操心,午后亲自替她换药。

    周小山不好意思道:“夫人,我自己来吧。”

    白夫人开玩笑道:“我闲着没事,好不容易有个伤患,让我练练手吧。”说着,笑吟吟的扯过周小山的手。

    小姑娘掌心里有个淡淡的天字标识,她昨日竟没看见。

    周小山敏感的发现白夫人眼中闪过的惊讶,心里有点奇怪,难道白夫人知道这个标识的意义?不然为何是这个表情?更奇怪的是,白夫人就当是没看见一样,一个字没问。这种态度就愈发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怀善堂和苗神谷到底有什么关联?

    周小山心里正琢磨着,听雪站在外面,轻声禀道:“夫人,晏府来人给周姑娘送了一份礼物。”

    礼物?周小山一怔,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看李美娘,李美娘意味深长的瞪了她一眼。

    周小山想起昨夜她的话,神色略窘,谢过白夫人后,便去门口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听雪手里捧着一个长匣。

    周小山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听雪笑着摇头,“奴婢不知,前头传话说是晏家家主送给周姑娘的礼物。”

    哇,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晏貔貅居然要送她礼物!

    周小山一头雾水的接过长匣,回到她暂住的客房,打开一看,匣里竟然是一条腰带。

    那腰带精美华丽到了极致,用金丝银线绣满了牡丹,对着日光轻轻一晃,一朵朵的牡丹花如同次第绽放一般,流光溢彩,栩栩如真。

    周小山一边惊艳,一边惊疑,晏貔貅是喝醉了酒,还是得了失心疯?怎么突然送她这么华丽贵重的腰带,这至少也得五十两银子吧!

    她拿起腰带,不由一怔,怎么这么沉?

    仔细一看,腰带里另有玄机,如其说是腰带,不如说是一把剑鞘。藏在腰带中的软剑,她见过,是晏听潮放在尺八中的那把宝剑。

    剑身如玉,薄软如纸,犀利坚韧,削铁如泥。这把剑在习武之人眼中,胜过稀世珍宝。

    周小山愈发吃惊,晏听潮为何要把自己的宝贝送给她?

    是因为她受了伤?

    一念骤起,心口怦怦直跳,甚至脸上开始发热。

    这把剑,这条腰带,都有点烫手,烫眼。

    她坐在窗下,盯着这把剑发了半天的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是万千柔丝缠住了她的脑子,让她昏头昏脑的越想越迷糊。

    不行,还是去问个清楚吧。

    她收起腰带,合上长匣,对白少琼说要出去一趟。

    白夫人很识相的没有多问,只是笑说:“万一殿下来了,问起姑娘去了何处,我怎么回复他?”

    周小山大大方方说:“夫人,我回天目阁一趟,问问这礼物是怎么回事,我怀疑是阁主一时糊涂了,送错了地方。”

    白夫人忍俊不禁,“难道晏公子也有糊涂的时候?”

    周小山正色道:“人有三迷啊。”

    白夫人吩咐听雪,“你去叫人备马车,送周姑娘回去一趟。”

    周小山踏入天目阁正厅,晏七迎面而来,见到她抱着长匣,不由一怔,“你怎么回来了?公子说你要在王府住几天,专门叫我把东西给你送去,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不用专门跑一趟了。”

    周小山一脸严肃的问:“阁主今日没喝醉吧?”

    晏七摇头,“公子今日压根没喝酒。”

    “阁主有没有生病,脑子发热?”

    晏七不解的看看她,“公子好好的啊。”

    “怎么,你还咒着我生病?”

    晏听潮一贯行动悄无声息,突然从屏风后转出来,语调冷冷的带着不悦。

    周小山一扭脸看见他,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就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慌的有点不敢看他的脸,下意识的躲开他眼神。

    “阁主突然送我一个贵重礼物,我觉得不对劲。”

    晏听潮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吩咐晏七,“去给我沏杯茶来。”

    周小山小心翼翼的把长匣放在他手边,“这把剑价值连城,阁主为何要送给我?”

    晏听潮哼道:“你还挺识货的么,知道这把剑价值连城。”

    周小山点头,“对啊,所以我才怀疑阁主是不是喝醉了,或是脑子烧糊涂了,才会把剑送给我。”

    “……”

    晏听潮面沉如水的盯着她,眼神能杀人的话,周小山大约已经死了十七八回。

    周小山素来胆子大,以前在他跟前拍马屁,嘴皮上认怂,那都是演戏,心里可从来没怯过他。

    可是这次不一样,看着他幽沉的一双眼,她诡异的心里有点虚,虚到不敢接他的目光,仿佛那眼神里有些东西,不能轻易触碰,碰到会炸开一个大坑,她会掉下去。

    “阁主为什么要送给我?”她垂着眼皮发问。

    “因为不想你死。”晏听潮冷眉冷眼的回答她。

    “那你呢?”

    “我随便拿把剑都能打赢。”

    “……”

    周小山酸了,这个狂妄自大的男人。

    晏听潮挑眉,“怎么,你担心我的安危?”

    “我,”周小山目光闪躲,嘴皮子却很麻溜,想都没想的答:“我担心你找我要钱。”

    晏听潮眼里的怒气,再次把她胖揍了一顿。

    他没好气道:“你放心,不找你要钱。那天晚上你叫我师叔,找我要礼物,我送你一把木刀,你心里骂我小气,我都听见了。”

    “阁主你耳朵好灵呀。”

    晏听潮拍桌,“你还真骂了?”

    周小山不带怕的回答:“你本来就很小气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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