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的伤是怎么回事?谁伤了你?”
“我见到了杏林药铺的李木,本想抓住他问许员外是怎么死的,单雪洲突然杀出来。我当时苦于没有兵器,赤手空拳吃了亏,不然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周小山说到这儿还是一脸的不服气。
李美娘忙问:“他有没有发现你不怕疼?”
周小山想了下,“应该是没有。”
如果是受了重伤,她还丝毫没有疼痛反应,那肯定会被他发现。那点皮外伤,放到习武之人的身上,根本不算什么。
李美娘松了口气:“那就好。这人你以后躲远点。”
“为什么?”周小山心里一动,冲口问道:“他是我爹?”
李美娘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的盯着她,“阿宁,十七年了,我和晏长安一直都没找到你娘的下落,其实我心里也有了最坏的打算。但是,我还是不甘心。”
周小山心里一沉,那种不好的直觉和预感,终归不忍心说出来。
李美娘双手按上她的肩膀,“你娘性情刚烈,如果真的被单家人抓去当生育工具,依她的性子,必定不会苟活。那么害死她的人,你爹也有份。你要怎么做?你会不会替你娘报仇?”
周小山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怔忪。
李美娘道:“所以,不要知道你爹是谁。他对你没有一天的养育之恩,甚至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你的存在,他根本不配做你爹。如果真有一天,他和我们为敌,你不知他是谁,就算一剑杀了他,也不用背着罪恶。”
周小山沉默片刻,痛痛快快的答了声好。
李美娘揉揉她的脸,“阿宁,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一切,也不想让你卷进来,可是你这孩子鬼精鬼精的不好糊弄,我若是继续瞒着你,你自己去找真相,反而可能陷入险境。所以我才把这些事原原本本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得让我知晓,都得经我同意。”
周小山点头:“干娘你放心,我不会莽撞行事。”
李美娘望着这张娇嫩灵秀的脸,尤其是那双和她娘相似的明艳双眸,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我隐忍这么多年才来找你娘,就是为了等你长大成人,完成你娘的心愿。你若是有什么不测,不仅对不起我,更对不起你娘。”
周小山傲气的一挑下颌,“干娘放心吧,我这次吃亏就是因为没兵器,不然有事的就是李木和单雪洲,两人加起来也不够我一个人收拾的。”
李美娘又气又笑,指着周小山的鼻子尖,凶道:“你给老娘记住一句话,什么都没有你的命重要。”
周小山忍俊不禁,“哎呦干娘,你这句话和晏听潮说的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差!你们这是那来的心有灵犀啊?我真想不通唉。”
李美娘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看来那小子挺喜欢你啊。”
周小山耳后一热,连忙辩解:“不是,我们就一盟友罢了。我想查出我的身世,他想查出他哥的死因。”
李美娘半信半疑的瞅着她。
周小山赶紧继续解释,“他原本以为他哥是劳累过度英年早逝,结果发现他哥的死状和许义深一样。他还猜测是你故意让许员外去他面前吐血,让他发现他哥死的不正常。”
没想到李美娘一口承认了,“对,我是故意的。”
周小山好奇道:“为什么?”
“晏听潮聪明过人又武功盖世,手下还有个天目阁,如果他发现他哥死的蹊跷,以他的个性,必定要查个明白,替他哥报仇,这就等于是帮了我的大忙。”
“许义深和晏长安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那不是毒,是给死士服用的提升武功内力的一种药。”
周小山心说那种药的确不能叫毒,因为查寻林死因的时候,把药丸给没有受内伤的田鼠吃,田鼠完全无碍跑的飞快。
“既然不是毒,为何许夫人说许义深被人下毒活不过三十八岁?所以她不想让她女儿也被人操控,早早丧命。”
“服用那种药之后,功力可增长十倍以上,但是以短命为代价,据说没人能活过三十八岁。许义深死的时候,就是三十八岁。”
“那晏长安呢?”
“四十。”
周小山不解,“奇怪,那他为何多活了两年。”
李美娘轻轻摇头,“什么事都没有绝对。当年李英毒杀战傀,用的是苗神谷最毒的猛药,沾上一滴便必死无疑。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侥幸逃脱。”
周小山惊讶不已,“还有一个战傀没死?”
“对,那个人来自苗神谷,具有百毒不侵的体质。”
“他肯定是服用了生绝蛊,又练就了枯元心法。”
李美娘惊道:“你怎么知道?”
“是国师天以告诉我的。他收我为徒,想让我替他在苗神谷争夺一位长老之位。”
李美娘先是一怔,转而面露喜色,“你若能成为苗神谷的长老,就能知道那种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小山胸有成竹道:“放心,我必能争到长老之位。”
“你不要让白夫人看出来你和我认识。”
李美娘担心在周小山这边停留时间过长,引起白少琼疑心,交代完立刻回到了白夫人那边。
听雪正在给白少琼护理头发,用淡淡的香油裹住发尖,在手心里焐热。
年过四旬的白夫人保养得宜,头上没有一丝白发,长发依旧乌黑柔滑,如水如缎。
白少琼从镜子里瞟了一眼李美娘,随口问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我和周姑娘闲聊了几句。”
白少琼从镜子里看见李美娘欲言又止的表情,明白她有话有说,便打发了听雪,让李美娘关上房门。
李美娘走到她跟前,低声道:“夫人知道周姑娘和殿下是怎么认识的么?”
白少琼放下梳子,轻声道:“我也甚是好奇。殿下一直待在京城,在太后和沈统领的眼皮底子,绝无机会和江湖人士来往。周姑娘说她是一麟的师姐,殿下怎么会结识神剑庄的人?”
李美娘压低了声道:“殿下前几日遇刺险些丧命,也是他命不该绝,那天恰好碰见晏听潮和周姑娘救了他一命。”
白少琼先是一惊,转而面露冷笑,“果然我猜的没错,她在殿下婚前一定会动手,不然等殿下有了儿子,她就彻底没了指望。”
“殿下把遇刺的事瞒得滴水不漏,显然已经对单敏仪有了戒心。”
白少琼淡淡一笑,“他那天私自出行,必定是去找人打听林香云。”
李美娘点头,“看来夫人写的那封信还是起了作用,他若是完全不信,自然也不会去私下里追查。”
“他现在恐怕是半信半疑。我再给他写一封信,告诉他林香云的坟墓所在,让他亲眼去看看那棺材里有什么。他就会彻底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李美娘一怔,棺材里除了林香云的尸体,难道还有别的?
白少琼打开抽屉,从胭脂盒的夹层中,取出一片看似口脂的纸片,化入水中,然后提笔沾水,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李美娘站在白少琼身后,看见信上的内容,不禁后背发寒。
单家竟然做过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白少琼把信折好,递给李美娘,“你和上次一样,把这封信送过去。”
李美娘接过信,悄悄离开白夫人的院子。
王府昼夜都有护卫值守巡防,除了单敏仪居处菩提静苑,李瓒所居的同尘阁最为戒备森严。
夜静无声,廊下的灯突然被一阵风带着微微晃了晃,转而头顶响起一声动静。
几位侍卫闻声而动,抬头却不见人,再看地上落着一只白鸽。
安远是第二次见到这只鸽子,立刻上前解开了鸽腿上的绑着的竹筒。
那竹筒十分精致小巧,上面刻着“贤王亲启”四个蝇头小字,和前些日子收到的竹筒一模一样。
安远迟疑片刻,把竹筒送进里间呈给李瓒。
“殿下,和上次一样,是只白鸽送进院子来的。”
李瓒放下手里的书,接过竹筒,从中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卷。
看完之后,他半晌没有动作,目光低垂,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些字。
只不过片刻功夫,那纸上的字迹全都消失不见。
安远见李瓒把纸放在灯上付之一炬,忍不住小声道:“殿下既然想知道是谁送的信儿,为何不留着这纸?或许能从笔迹查出来路。”
李瓒微微一笑:“纸上没有一个字,查什么查。”
安远一怔,没有一个字?
“写信用的墨水十分特殊,停留时间极短。写信的人,距离同尘阁不会远,应当就在王府之中。”
安远欲言又止,不敢多问。上次鸽子传书,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他至今也不知情。
李瓒弹了弹袖口上落下的一点灰烬,神色平静,“上次周姑娘救了我,我还未曾谢过她。你安排下去,明日我要请她去天宝楼听戏。”
“是否要告知太妃?”
李瓒笑了笑,“自然要禀告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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