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就觉得时间一天天地过得特别快。冬日里的最后一场雪下完,春意便起了,就到了科考的时间。
谢书白他们要去考的是会试,会试考过之后不久就是殿试,等到最后放榜,才算真正走完了科举。
“儿啊,你们俩可得给娘争气,考个进士回来,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我们家。”
王婉君表面上看似在鼓励陈书荣兄弟俩,实则眼睛不停地往宋韵芝这边瞟。
“大嫂,您看,还是要有个儿子好,当了官还能给娘挣个诰命回来。”
“你说是吗?”
她不怀好意地盯着宋韵芝,她可马上便要扬眉吐气了。
宋丞相可说了,只要两儿子进了科场,中举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为他效力,他再提拔提拔,做大官也是指日可待了。
虽说钱花得有些多,还欠了不少外债,但等她俩儿子当了官,跟着丞相做事,这点债算什么。
她王婉君可终于要熬出头了。到时候她可要看看没儿子的宋韵芝还拿什么和她比。
等她得了势,也得让宋韵芝尝尝求她的滋味。
“弟妹,有些话现在说有些言之过早。”
“孩子们还要科考呢,你说这些,未免让他们分心。”
宋韵芝面对王婉君的挑衅,淡淡一笑。
她早就不认为没有儿子是什么难堪的事,反而觉得王婉君这幅急不可耐的样子过于好笑。
王婉君吃了憋,面色极为难看,冷哼一声。又不知道想到什么,转头对着陈书荣兄弟俩叮嘱了一番,喜笑颜开。
“谢书白,这次你定要做我的手下败将。”陈书荣弹了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双眼斜着看向谢书白。
那不可一世的模样,看得陈舒窈心头火起。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这两人前世就是个酒囊饭袋,不学无术的典型。陈舒窈可不相信今生他们能有什么出息。
这两人在王婉君细致入微的照顾下,早就胖得眼睛缝都看不见了。看起来更像蠢货了。
“哥哥,表哥,我相信你们一定不会比某些人差的。”
“祝你们此去金榜题名,一日看尽长安花。”
“定不负表妹期望。”
宋瑾文抱拳,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把陈舒窈给逗笑了。
谢书白没有说话,但也对着她点了点头。
“陈舒窈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们。”陈书耀气鼓鼓地说。
他就是再笨,也听得出陈舒窈并不认为他们能中举,还护着那个野种,他心里有些气不过。
“我没有说瞧不起你们,但科举考的是真才实学,你们能中举上榜,那我也心悦诚服。”
“可你们还没有考,就叫嚣着要将人踩在脚下,未免没有说服力。”
他们什么实力,陈舒窈再了解不过了,但凡上辈子做了件人事,她也不至于瞧不起他们。
“你…,你等着瞧。”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一件喜事何必闹得都不愉快。”
“我看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几个早些启程。早些到客栈,做好准备。”
眼看着两人快要吵起来了,陈望轩赶紧出来打圆场。三言两语将几人给催促走了。
他今年为了避嫌,不做考官。得来段空闲时间。
“陈舒窈,你跟我过来。”
人散得差不多了,陈舒窈也正打算走,就听见父亲叫了她的名字。
她心中一跳,有些不安。难道父亲要因为刚才的事责罚她?
她怀着忐忑,跟着父亲走进了书房。
“把门关上。”
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陈舒窈关上门,为了不被罚得太狠,决定先开口认错。
刚想说对不起,就被陈望轩打断了。
“你如今也快要及笄了,我与你母亲商议了一番,觉得该早日给你定下来。”
“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也不需要你为家族联姻,想着你喜欢就好。”
“等殿试放了榜,许你去看。”
“若看上了谁,回家告诉爹爹他的名字。”
“爹爹为你安排。”
时人都喜欢榜下捉婿,倒不是陈望轩也想凑一回热闹,只是他自己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婚姻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他又心疼女儿,只想让她找个自己喜欢的,也不至于委屈了自己。
所以思来想去,才想到了这个法子。
“爹爹,我还小,还不想嫁人。”陈舒窈的心中一万个不愿意,她不想嫁给别人。
“不小了,迟早都要嫁人的。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和我定亲了。”
他倒也不想陈舒窈太早成亲,只是四皇子那边虎视眈眈,若不早些定下来,怕是免不了要入宫。
“阿娘她同意了吗?”陈舒窈还是不情愿,就搬出阿娘来,拖延时间。
“这就是阿娘的主意。”
“多说无益,你就照着去办。”
陈望轩一锤定音,不再给她逃避的机会。
科举放榜的日子终于到了。
院中的海棠开得正好,阳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
榻上的女子嘤咛一声,扯起被子蒙上头,不肯起床。
“小姐,别睡了,再迟就来不及了。”
“今日放榜,那些举子都会赶个大早的。”
杏儿见小姐还没有醒来,着急地催促道。昨天老爷交代了,今天无论无何都要让小姐去看榜。
“杏儿,我不想去。”
陈舒窈闭着眼,痛苦地嘟囔着,她还没有睡醒,而且她根本不想去什么榜下捉婿。
“小姐难道不想替大公子看看?”
“哥哥必定榜上有名,何须我去看。”
陈舒窈完全不为所动。想着只要躲过今天就好了。
杏儿没有办法,只能搬出陈望轩来压她。
“老爷交代了今日你必须去。不然他回来了要罚你。”
“说要罚你抄《女诫》十遍。”
“我去,我这就去。”
陈舒窈听到要抄书,赶忙从起了身,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乖乖地坐着任由杏儿打扮。
比起抄书,她觉得去看看那些新科进士,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陈舒窈到的时候,城墙下早就围满了人。
皇榜之下,几人欢喜几人忧。
有人春风得意,高喊着我中了。有人捶胸哀嚎,追悔莫及。
“小姐你看,大公子的名字在上面,第一甲,第三名!”
“大公子中了探花。”
“表公子也中了,二甲第六名。”
杏儿激动不已,拽着陈舒窈的衣袖又蹦又跳,好像中了探花的是她自己。
陈舒窈只轻轻“嗯”了一声。她早就知道了,所以也没有什么惊讶的。但终究还是为他高兴的。
“你们做什么,快放开我。”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当街绑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突然,人群开始躁动慌乱,四周全是窃窃私语声。
陈舒窈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那是一位书生打扮的俊秀公子,被一群拿着麻绳的家丁按在了地上,面露惊慌之色,还在不停地挣扎。
一位身穿红衣的少女骑着马停在他面前,神色倨傲地说:“榜下捉婿自古有之,你便是告到官府去,也不会有人管。”
“有祖父可是丞相,本小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你若识相就乖乖跟本小姐走,以免受皮肉之苦。”
“宋小姐,求您放了我吧,我在老家已有婚约,就等我高中了回去成亲。”
少年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他不能辜负在家中已经等了多年的未婚妻,可他又无权势与丞相家抗衡。
只能苦苦哀求,希望眼前的人能大发慈悲放了他。
但显然,眼前这位高傲的小姐并没有防过她的意思。
只见她轻蔑的一笑,手上的马鞭就已经抽到了少年的身上。
“那又如何,这天底下还没有人敢和我抢男人。”
“福叔,给我把人绑了带走。”
说完,扬鞭而去,惊得路人急忙躲避,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宋砚只手遮天,他们得罪不起。
“小姐,这人也太过分了吧。”杏儿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虽说榜下捉婿已是约定俗成,可这样不管不顾抢人的,还是头一回。
“杏儿,慎言。”
这女子她在长公主别苑时曾见过。宋家的人,嚣张跋扈惯了。
被她这样一打扰,人也散了快一半,陈舒窈也打算走了。她已经想好了说辞,到时候就对父亲说,她看上的人已经被抢走了。这事也算交了差。
“窈窈。”
陈舒窈回头,望见了谢书白。他穿着一身红袍,向她快步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
谢书白看到她也很惊讶,没想到以她懒惰的性子,居然会出来看榜。
他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她又瘦了,比他离家时高了一些,五官也长开了,更明艳动人了。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面上却还要做出淡定的样子。
“哥哥,恭喜你高中。”
眼前的少年面带喜色,那张清冷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生动,沾染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陈舒窈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若说要榜下捉婿,怎么也得是他这样的。
“还好你方才来得晚,不然要被人捉走成亲了。”
“你莫要打趣我。”谢书白面色一红,有几分不好意思。
“表哥没与你一起吗?”陈舒窈又问。
“他先回家了。”
两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又听见有人喊谢书白的名字。
“书白,原来你在这里。”
来人与谢书白穿着同样的红色圆领长袍,面如冠玉,剑眉斜飞,一双桃花眼让他多了几分风流。看起来有些浪荡。
陈舒窈觉得这人很是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盯着他瞧了一会儿。
那人也看见了陈舒窈,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书白,这位是?”
他的目光没有从陈舒窈身上离开,又询问起两人的关系。
“这是舍妹。”
谢书白看见两人的目光交汇,心中有些不舒服,悄悄挪了下位置,将陈舒窈挡在自己身后,不给他看。
“原来是陈小姐,在下陆鸣,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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