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师府大院一家团圆、高高兴兴过端午节的时候,鲤鱼洲已经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

    乌龙的身体不断膨胀,到最后,河床终于容纳不了乌龙肿胀的身体。乌龙就在乌龙江两岸,肆无忌惮的奔腾狂舞。鲤鱼洲即将成熟的一千多亩水稻毁于一旦。

    鲤鱼洲街市的店铺里,洪水都快没过膝盖骨。小孩子都爬到阁楼上,吓得哇哇大哭。

    石塘坡和鲤鱼洲的甸农都蹲在马车道上,呜鸣咽咽、诉长诉短的哭着骂老天收人。

    其他的一些自己有田地的村民,也都唉声叹气。

    季贤和管家齐伯站在铁栅门边,望着眼前的一片汪洋,除了叹息也是毫不办法。

    齐伯叹口气说:“唉!鲤鱼洲的人大多数要出去讨饭了!真是天不作美呀,眼看着稻子就要收割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这么大的一场洪水,简直是要人命。”

    “那有什么办法?天灾人祸谁也控制不了。等洪水退了,我就去梅城县县衙申请救济,看能不能给村民们争取一点救济物质。要是衙门不给的话,就只好开粮仓放粮了。”季贤耸了耸肩说。

    淑贤挽起袖子,卷起裤脚,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手拿一个网兜,说是要到田沟里去抓鱼,但被季贤挡在了院子里。

    季贤对淑贤怒吼着说:“这么大的水,你跟我说去抓鱼,你是不要命了吗?”

    淑贤不肯听哥哥的话,拼命往外走,季贤拉也拉不住,朱太太便在阳台上喊住淑贤说:“淑贤,快上楼来,娘陪你下跳棋。

    “我不,我要去抓鱼。”淑贤一边尽力挣脱季贤的手,一边说。

    季贤见拉不住淑贤,气得想打她,手巴掌都举起来了,但没有打下去。他考虑到妹妹淑贤,是一个没有父爱的孩子,从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父亲。还是前年父亲送自己回来时,妹妹才知道父亲长什么样子。所以他非常的同情妺妹,举起来的手也不忍心打下去。

    “淑贤,等洪水退了,我带你去嫂嫂家,把嫂嫂接到咱家来吃饭,好不好?”季贤平息怒气,和颜悦色地说。

    淑贤听到哥哥要带她去嫂嫂家,高兴的连蹦带跳,“好,你不准骗我。”

    “我保证不骗你!你看,雨小了,等雨一停,洪水就会慢慢的退下去。只要洪水退了,我就带你去。”季贤刮了妹妹一个鼻子说。

    淑贤高兴的把鱼篓、网兜等都拿到了后院的零星小屋子里,然后上楼去跟母亲下跳棋,还时不时的跑到阳台上去看雨是否停了。

    上午十点左右,雨终于停了。东边出现一条美丽的彩虹,乌云慢慢的向龙头山方向散去。太阳在空中露出半个脸,树叶上的水珠儿晶莹剔透。

    吃过午饭以后,洪水就开始退,慢慢的的露出被洪水和泥沙冲倒的水稻,然后露出田埂。

    淑贤一次又一次的跑到马车道上去看退洪的情况。她跟他哥哥的心情一样,巴不得早一点退洪,早一点把秋霞接到朱家大院来过节。

    季贤已经三天没去看秋霞了,都是因为这场连绵不断的倾盆大雨致乌龙江涨水,船工都丢下渡船回了家,无法摆渡。

    眼看着洪水越来越小,江岸也露出了水面,洪水退到了河道里。季贤看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他穿上套鞋,准备去渡口看看能不能过江。

    淑贤像一条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季贤身后,生怕他甩了她偷偷的独自一个人溜了。但是季贤并没有甩她的意思。

    他牵着妹妹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渡口,发现渡船早已不知飘流到哪里去了?也许已经被巨浪打散了架。季贤无奈,只好带着妹妹扫兴的往回走。

    相比之下,龙山岙倒成了一块风水宝地,由于地势高,百余亩水稻秋毫无损。稻花香遍龙山岙的每一个角落。王家祠堂也是安然无恙。

    秋霞看着一片汪洋的鲤鱼洲,心里非常担心季贤,担心朱家大院是否平安。也是因过不了江,她无法去看望季贤。满江洪水把相互牵挂的两个人无情的隔在了彼岸,无法相见。

    傍晚时分,洪水全部退回了原位,但因没有渡船,仍然无法渡江。

    鲤鱼洲一片狼藉,一千多亩水稻全部躺倒在田野上,被无数的泥泞、沙子、杂物覆盖着。岸边的柳树横七竖八的倒在江岸上。先前绿草青青的江岸现在也是垃圾遍布,满脸污垢,伤痕累累。

    季贤在江岸上踱步,时而想着心爱的秋霞,时而想着灾后该如何自救。他满怀感慨的说:“乌龙啊乌龙,叫我怎么说你呢?说你坏嘛,您又是一条商贸繁荣的运河,给两岸人民带来了经济的繁荣,是两岸人民的母亲河,是两岸人民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根本。说你好嘛,你倾刻间毁了我鲤鱼洲一千多亩眼看就要收割的水稻,这可是上万石粮食呀!是我鲤鱼洲人民半年的口粮呀!”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季贤踱了一会步,见天色已晚,只好回家去。在回家的路上,他又想到要尽快搞一条渡船才是当务之急。那么渡船又上哪里去搞呢?

    季贤回到家里,就跟齐伯商量渡船之事。对此齐伯也无计可施。他也不知道哪里能买到渡船。主仆二人谈了一晚未果,只好各自回房休息。

    有道是:隔河如千里!因为渡口的渡船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不知去向。季贤又有三天没去看秋霞了。

    秋霞虽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那是何等的煎熬呀?都好几天没有见着秋霞的季贤,心里那份想念呀,简直是无法形容。

    与此同时,在乌龙江彼岸的秋霞也在望穿秋水。这个时候,如果有一艘船,或者乌龙江里的乌龙显灵,在鲤鱼渡架起一座桥,那么秋霞一定会不顾世俗的偏见,飞奔到心上人的身边去的。但是,江水滔滔意无情,岂知两心相牵时。

    由于荷花渡、龙现头渡等多处渡口的渡船,都被洪水打散了架,两岸人民便无法渡江,季贤也就去不了梅城县衙门,振灾之事根本无从谈起。

    又过了四天,也就是端午节后的第七天早上,乌龙江才恢复通航,江上渐渐的有了来来往往的商贸货运船。

    就在这时,鲤鱼洲的灾民们哭天喊地的跪在朱家大院的门口,向我们朱家大院的少爷、年轻的梅城县龙头山乡保长,讨要救济粮。

    季贤在阳台上,看了看跪在马车道上的灾民,都快排到鲤鱼洲集市了。

    管家齐伯手里牵着啊旺,带着四名年青力壮的护院队队员,准备出门去把灾民赶走。啊旺不停的发出凶狠的汪汪叫声。

    “齐伯,且慢。”季贤在阳台上朝管家喊道。

    管家等人听到季贤的喊声,就在围墙边的青石板路上站住了。

    围墙外的哭喊声清晰可闻,“大慈大悲的朱保长呀,菩萨心肠的少爷呀,救救我们吧!发发慈悲吧!”

    对了,季贤就是一副菩萨心肠,听不得人家哭,看不得人家苦。他迅速穿好衣服,从楼上下来,经过客厅,从露台上下到青石板路上,急切的对管家说:“齐伯,开仓放粮,按人头分给他们口粮。”

    齐伯只好把啊旺交给护院队队员牵回去,并吩咐他们做好开仓的准备。他自己则准备和少爷一起出门去清点灾民人数。

    “太可怜了,太可怜了。”季贤似对管家说,又似自言自语。

    季贤一出院子就被灾民们包围住了,有的抱着他的大腿,有的扯着他的衣襟,哭哭啼啼的哀求着:“少爷,救救我们吧,我们已经揭不开锅了。一粒粮食也没有了。”

    管家清点好人数以后,就去后院吩咐护院队维持好秩序,以免放粮变为抢粮。

    季贤眼里含着泪,激动的大声说道:“乡亲们,都起吧,你们放心,有我朱季贤吃的,就有大家吃的。我的管家正在为大家开仓放粮,见者有份。但是,大家也要遵守秩序,不能乱来,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季贤说完,马车道上立即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少爷!保长!您就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啊!是我们的恩人啦!”

    朱家大院的后院,有两个很大的粮仓,可以屯粮百万余斤。有的用麻袋一袋一袋的装着,磊得高高的、整整齐齐的;有的就散乱的堆在仓库的一角。

    靠近粮仓的后院围墙有一扇门,是专门为部队来运粮而开的。也有一道铁门,但是实门,不像前院的铁栅门一样,可以从外面看到里面。这道门平常不开,用两把铜锁锁得牢牢的。

    护院队的长工轮流在这里把守,以防龙头山的土匪夜袭抢粮。

    只有朱茂林的部队来运粮,才打开这道铁门,直接用马车把粮食运到荷花渡摆渡过江,然后在荷花镇装上卡车运往部队。

    现在季贤要为鲤鱼洲灾民开仓放粮,所以就打开了这道门,由护院队队员两个一班持枪轮流维持秩序。叫到一个进一个。放一个出去再叫一个进来。

    开仓放粮井然有序,灾民们看季贤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观音菩萨一样,既兴奋又宁静。他们一边把分得的粮食挑回家去,一边奔走相告,宣传季贤的善举,歌颂季贤的美德。

    开仓放粮后,朱家大院两个大大的粮仓,几乎空空如也。

    朱太太长叹一声说:“唉,看来我们也得喝西北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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