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穷人许南敢舀了一勺，才看清里面是馄饨，“外婆煮的？”
“不然呢。”梁微去瞧他枕边那本书，“还能是我煮的吗。”
莫言的《丰乳肥臀》。
看清书名，平时不看书的梁微脑子里浮现出一些带颜色的画面。
他都看的这些东西啊……
她曾经在唐珂手机里不小心看到过展现生命大和谐的成人动作小电影，没点开，看到了影名，丝袜什么的。
青春期的男生果真是……血气方刚，青春躁动。
许南敢顿了下，忽然笑了，颇为认同：“确实。”
“赶紧吃，”梁微瞪了他一眼，催促，“吃完碗还我。”
许南敢本想说明天他自己也能把碗还回去，想了想，算了。让她待在这也挺好的，陪他一会儿。
许南敢是个很安静的人。
梁微歪着脑袋瞅着，写试卷什么的没声音就算了，他是仓鼠吗，吃东西怎么也没有声音。
直觉告诉她，许南敢不是个安静的人，他的长相，他的成绩，都注定他是个引人注目的存在。
开学那天，他只是站在门口，明明什么也没做，就吸引了绝大多数的目光。梁微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确实……还挺好看，就是太拽了，双手插兜，悠哉悠哉的，太欠了，让她本能地生出一丝不爽来——你一个转学生，你在拽什么？
梁微故意针对他，很意外，这个拽王居然没有反击，好像是在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隐藏自己的锋利。
“我能看看吗？”梁微问。
许南敢抬了抬眼，“随意。”
于是梁微开启了老大爷逛街模式。双手插在兜里，满屋子转，东瞅瞅，西瞧瞧。
她以前来过这里，是原来的房主还没搬走的时候，奶奶很和气，经常在她来外婆家玩的时候，邀请她去，夏天吃西瓜，冬天吃红薯。
房子租出去两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变化。比如所有家具都不翼而飞，只剩下硬装，卧室里那仅剩的几样家具似乎是刚搬来时带来的，灯也不怎么亮，有些发黄。
梁微打开次卧的门，果不其然，也是空的。
洗手间终于有了点生活气息，窗台上摆了洗发露和沐浴露，洗漱台上放了牙刷牙膏洗面奶，还有一个剃须刀。
梁微盯着剃须刀，手动的。
去年唐珂过生日收到一套五三后隐晦表达了一下再过生日希望微哥能送他一把电动剃须刀，现在用的那个有点钝了。
她身边没有成年男性，仅知道的那点男性相关知识全从唐珂和吴奇两个人嘴里得到的。潜意识里她一直以为男生都用的电动剃须刀，毕竟手动的费事又麻烦。
这是没钱买吗？
肯定是。洗发水都是便宜的飘柔，沐浴露是国际大牌sixgod。
在梁·有钱人·微心里，许·穷人·南敢的标签又稳固了一层。
许南敢吃完把碗拿到厨房刷了，梁微就靠在厨房门边上瞧着。
“这屋里以前那些家具呢？”她明明记得中介带人看房时说的是“家具齐全，拎包入住”。
“让中介都搬走了。”
“为什么？”搬走了又不往里添，屋里不空才有鬼。
“那么多人用过，”许南敢皱了下眉，“……脏。”
“……”梁微扯了扯嘴角，“你处女座吧。”
“……不是。”
所以这就是他厨房这么干净的原因吗，干净的一点烟火气儿都没有。
“你之前都怎么吃的？”梁微问，“点外卖？”
“自己做。”许南敢洗好碗，递给她，见她左看右瞟明显不信，补了句，“我做饭还行。”
以前和奶奶一起住，奶奶总说男孩子要学会做饭，以后遇见喜欢的女生可以做饭给她吃，当初爷爷就是靠着一手好厨艺把她追到手的。当时他就想，会做饭话，以后可以做给她吃，她喜欢什么口味，有没有忌口的东西……
梁微撇着嘴接过碗，“那你厨房怎么连菜都没有。”
“有没有一种可能，”许南敢揶揄她，“是我一直在你家吃饭的原因？”
梁微：“……”
时间不早，梁微回自己家。许南敢靠在门上看着她掏钥匙，开门，进屋。
“以后有机会，”关门前，他开口，“我做给你尝尝。”
梁微挺诧异，随即戒备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是不是又有坑等着我跳？”
许南敢哭笑不得：“随便你怎么想。”
说完准备关门。
“你睡觉之前，把头发吹干，”梁微突然说，后面声音又小下来，“容易着凉。”
外婆经常说她洗完澡不吹干头发，会着凉，会头疼，会落下病根等等等等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说法，但她从来没听过，仍旧我行我素。
刚才，鬼使神差的，那句话就脱口而出。
给她开门的时候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都没来得及擦，还在滴水。
屋里空成那样，“你有吹风机吗？”
许南敢看她，没说话。
就知道。
“等着。”撂下两个字，梁微转身进屋，再回来手里多了个小型吹风机，递给他，“家里多的，不用还了。”
许南敢接过吹风机，点头：“好。”
回到卧室，许南敢拉开书桌抽屉，里面躺着一个吹风机，他又看了看手中这个，把抽屉重新合上。
-
这天，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三，普普通通的早自习，唯一不普通的是老龚没来，来的是英语老师。
“你们班主任今天有事请假，有什么事来找我。”英语老师姓张，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脾气古怪，班里大多数人都挺怵她。
昨天外婆听说哪个超市打折，一大早就拉着小车和小区里其他大爷大妈冲去战场了，留下没有吃饭的梁微。
“有吃的没？”她直接放弃唐珂，怕那傻逼再扔给她一袋辣条，问许南敢，“早上没吃。”
果不其然早饭大户许南敢从桌洞里掏出一袋面包。
梁微额头抵在桌子上，手在下面偷偷摸摸撕面包袋，“你吃过了？”
“嗯。”许南敢看她大口咬面包，似是饿得不轻，犹豫了下，又从桌洞里掏出一盒奶，递给她。
梁微面露喜色，美滋滋地接过，插上吸管，刚送到嘴里——
“梁微！”张老太的声音从头顶正上方传来。
“咳！咳咳！”梁微一口奶差点把自己呛死，忙不迭把东西塞回桌洞，坐直身体，也不敢抬头，手忙脚乱的去翻书。
“不是我说你，梁微，上次月考成绩出来，你有没有好好反思，你看你那个英语成绩，你好意思看吗？”张老太恨铁不成钢地重重点着她桌子，“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背书，让你学习是为了谁啊？啊？是为了我吗，你是学给我看的吗，考大学是为了我考的吗？”
张老太训起人来没完没了，梁微随便摸了本书打开就开始读：“咳咳，abandon，咳，放弃，abandon……”
眼瞅着张老太走了，梁微松了口气，人都颓了，还是没忘把剩下的面包牛奶吃完——老师来了就开始读“abandon”，走了再继续吃。一整个早自习，就念了一个“abandon”。
许南敢旁观全程，一脸的无话可说。
终于熬到早自习结束，梁微喊唐珂去小卖部。
自从梁微给许南敢带过那次笔之后，许南敢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时不时就让梁微给她带点东西，从铅笔到胶带，愣是收集满了一个文具套装。
带的多了，梁微去小卖部之前都会习惯性问一句有没有什么要她带，许南敢每次都说没有，然后等她走到班级门口了，再叫住她，让她带东西。
这次，照旧问了句：“你要什么。”
许南敢抬头，“你怎么天天往小卖部跑。”
梁微：“？”
给你带东西还带出问题来了是吧？
梁微不爽，但鉴于许南敢刚给她提供了早饭，还是耐着性子温柔地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许南敢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懒懒散散的，仿佛没有骨头，丝毫不在意梁微呲他。
前排齐悦悦扭头叫她：“梁微。”
“嗯？”梁微瞧过去。
“梁微。”许南敢踢了她椅子一脚。
“操！”梁微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瞪他：“干嘛？”
“给我带瓶水。”
“不带。”她回的很干脆，起身准备走。
齐悦悦不死心，继续说：“你去小卖部吗？帮我——”
“你把我的奶喝了。”许南敢扬声说。
梁微脚步一顿，又听身后那人懒洋洋道：“你得赔我一瓶。”
梁微：“……”
一连被打断两次，齐悦悦的话自然是没说完，梁微和唐珂离开后，她扭头盯着许南敢。
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从那天开始，每次她找梁微，他都要横插一脚，不到她放弃不罢休。
他什么意思，梁微只能被他呼来喝去使唤着去买东西是吗？
他是不是没搞清楚，在他来之前，梁微是为她服务的。
许南敢对上齐悦悦的视线，眼睛微眯，忽而轻笑了声。
齐悦悦一愣，突然觉得许南敢，好像跟大家传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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