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我们在审讯。”施世纶一转头,怒目而视。
“审讯、审讯。对呀。”钱大人换一块真丝手帕一抹眼泪,“审讯, 当然要公开呀, 兼听则明嘛。”
施世纶深呼吸深呼吸,怀疑这陪审团就是钱大人拉拢起来的。
钱大人给他一个“羞涩无辜”的小眼神儿。
大人,您是六十老头子,不是十六小姑娘!施世纶变脸, 扛不住钱大人的炮火攻击。
门口的那群“陪审团”真乐了。
“钱大人,我们真能进去听?”
“阿弥陀佛。钱大人果然是佛法高深,善哉善哉。”
钱大人欣慰, 哽咽道:“不敢当大师夸赞。诸位都请站门口, 大大方方地听着, 事无不可对人言,官家审案子, 堂堂正正!”
任知县更高兴啊,闹得越大,舆论压力越大,他脖子上的脑袋越牢靠,说不定真能闹到四爷的耳朵里那。
施世纶的脸黑透了, 却只能忍着,眼看这些人真大大方方地站在大堂门口, 嗑着瓜子喝着茶听着,忍的一张本就歪嘴斜眼的脸越发扭曲。
可审案还在继续。
到审讯一个矿场主事的时候, 一只飞镖射进来,紧跟着外头就打了起来,又有一只袖箭射向任县令, 那矿场主事只是胳膊被擦破了,当场流黑血而死。任县令被那和尚化缘的碗救了,吓得当场尿了出来。
施世纶吓得白了脸,钱大人却是肥胖的身体反应迅速,一把拉着施世纶一钻桌子底,高喊:“都躲好!侠士们护着证人!”
一个大堂刀光剑影的,打成一团,有要杀证人的,就有要护着证人的。冷不防那个和尚一掀开自己的袈裟,高喊一声:“都别动,和尚炸了!”
瞬间没有人敢动了。
那和尚其实瘦的很,袈裟里头都是火~药包,一手举着打火石,目光炯炯地望着在场的人,嘿嘿直笑:“阿弥陀佛。和尚不忍心杀生,只能出此下策了。诸位都是拿银子给人卖命的,何必你死我活那?有命才能花银子,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施世纶觉得,人但凡没有经过事情,真不敢说自己胆子大胆子小,此刻他就有被吓尿的感觉,双腿直打颤,浑身发软。
钱大人却是反应最快:“大师说得对,都听大师的。保命要紧,保命要紧啊诸位。要杀证人,以后有的是机会啊。”
施世纶:“……”
一群人倒是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眼睛盯着那和尚手里的打火石,一个老农打扮的老头子阴森笑道:“钱大人不愧是钱大人,吾等佩服,今天给钱大人面子,老朽先退。”
说着话,他小心翼翼地领着自己人退出去。
后续不断有人退出去。
一直到最后只剩和尚一个,那和尚眼珠子骨碌骨碌转,苦笑:“阿弥陀佛,和尚真要钱大人收留一二了,和尚要是出去,一定被群殴。”又高喊:“快,来扶着和尚一把,和尚的腿已经吓软了。”
施世纶已经傻眼了。
在场的犯人县令衙役们都吓得,要么晕倒,要么瘫软在地屁滚尿流的 ,还好钱大人撑住了,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扶着和尚坐到椅子上,手脚麻利地帮他解下来一层层火~药包,施世纶一眼看见,那压根就是模型,哪里是真的?猛地一抬头,脑袋撞到桌子底部“砰”的一声,疼的眼泪花花的,倒是完全回神了,可他手指头颤抖地指着他,哆嗦着嘴巴,也只挤出来一句:“你!你!”
钱大人叹息:“可怜见底,吓坏了吧?以后你做顺天府尹就习惯了。来,大师,请用茶。”亲自端着一杯施世纶没动过的茶,给和尚。
和尚用了一口茶,缓一缓,一脸后怕的模样:“吓死和尚了,和尚真怕唬不住他们。”
施世纶手脚并用地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瞪大了眼睛望着和尚的眼睛,跟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看什么看!”和尚怒叱一声,白眼一翻。
“你是女的!”一句话卡在施世纶的嗓子眼,要他怎么也说不出来。气急败坏地喊着:“你闹的什么?本官当年在澎湖海战上面对枪林弹雨都没这么怕的!”
“怂包!”和尚很不屑的小眼神。“看看钱大人。”
钱大人咳嗽一声,拍拍施世纶的肩膀,安慰道:“施大人呀,你是官家子弟出身,不知道这走江湖的,书生姑娘小孩,最是不好惹 。”
施世纶慢镜头地一转头,跟那地球自转使得“咔嚓咔嚓”:“……大人,您说什么?您知道?”
“知道。”钱大人很是狡黠地小媳妇一笑。“本官若不要他们聚在一起,今天这情况,如何防备?”
“大人!”搞了半天是大人出的主意,施世纶真是惊呆了又震怒:“大人您明知道他们要杀证人,还要下官审讯!”
“别怕别怕。”钱大人拍拍他的肩膀,无辜可怜的模样。“等你上任就知道了,这小媳妇难当啊。尤其有无数重婆婆的,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
和尚翘着二郎腿,再赏一个大白眼:“果然是官家子弟,是好官儿也一身官味儿不知民间疾苦。”
“你!” 施世纶人生第一次被人骂“不知民间疾苦”,气道:“你这和尚慈悲为怀,怎么能这样?钱大人!”施世纶也顾不得这和尚,眼见钱大人带来的侍卫都从外头进来,打扫大堂,抬人,收尸,他立即制止:“等等!等等!不要破坏现场!钱大人,您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保护好证人!”施世纶指着整个尸体的脸都发黑的一个证人。
“老陈啊老陈啊,你怎么就死了那!”哭腔响起来,原来是一个没晕的醒神了,抱着去世的矿场管事尸体哭嚎。
施世纶一见,更生气了,怒瞪钱大人。
钱大人宁绸小手绢抹着眼泪:“本官又不是神仙?本官已经尽力了,要不然,这些个证人都没命,嘤嘤嘤。”
那证人喊着:“大人您要给老陈做主啊!……”听到后面半句,吓得一屁股跌坐地上,一把抱住施世纶的大腿:“大人,求大人救命啊大人。”
“哭什么哭!”却是和尚大喝一声,疾言厉色跟暴怒金刚一般。“你有什么脸面哭?你是冤枉的?这老陈,不该死?和尚我呸呸呸!在矿场欺压矿工,一文钱也要贪污狼心狗肺的东西!呸呸呸!阿弥陀佛,和尚不应该用狼和狗骂你们,狼和狗才是真都大冤屈!”
“你!你!”几个醒神的矿场管事一起看和尚,气得齐齐跌坐痛哭:“大人救命啊,这哪里来的凶和尚?和歹人一伙的,一定是的。求大人先抓了这和尚审讯啊。大人!”
“别吵!”施世纶大喝一声。对和尚道:“他们纵有过错,也要国法审讯后,再行审判。”
“吆喝!”和尚给他一个大白眼。“行啊施大人。这老陈,就是送女儿给吏部一个官员做小妾,借着女儿的身份,做上矿场管事的那位。你倒是审判审判啊。他女儿本有婚约,他嫌贫爱富,他女儿求他不要悔婚,他说:‘你长得好,是我的女儿,是你的命。’听听,果然是老天爷有眼,报应不爽啊。他女儿在大官员府上抑郁生病,已经快要咽气了。老天爷要他先走一步了。哈哈哈哈哈阿弥陀佛!”
和尚那双年轻女子的眼睛里,有着深入骨髓的恨意,要施世纶看愣住在原地。
钱大人连连点头:“是呀是呀,这怎么审判啊,家庭官司啊,看命啊。下官也不是神仙啊,只能尽力,不能救得了每一个人啊。”
施世纶:“……”
身边一个矿场管事更是哭:“大人,大师,不要怨老陈,怨不得老陈啊。他要不送出去女儿,他不能做矿场管事,他一家子孩子怎么有钱读书,怎么吃好穿好?”
“我呸!他怎么不送出去他自己?”
“这,大师,他这矬子样子,送出去也没人要啊。说句不好听的,我们这些人也不想地底下讨生活,贪污矿工的人命银子啊。只要长得好一点的,去作相公,做娈童,那真愿意啊。可老天爷不赏这口饭啊。”
这声音一落,几个矿场管事一起重重点头。
施世纶动容了,都是苦难人。
和尚却是一声冷笑:“真真是长了见识了。做了矿场管事,有了足够一家温保还有读书的银子,却不惜福而是贪心不足,虐待矿工们几两碎银,还有理由?果然,和尚不应该和没有良心的人讲良心。阿弥陀佛!”
施世纶心头一震,发现几个矿场管事有的沉默,有的喊着:“那些刁民活该……”大喝一声:“安静!”
一声叹息,看向还在抹眼泪的钱大人。
“下官知道,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不容易。红尘俗世,我们能安稳活着站稳脚跟都难,要出人头地更难。但,良心要有。钱大人,这现场还是要保留的,总要有一个说法。”
“施大人说得对呀。”钱大人无视现场大堂的脏乱和尸体鲜血等等,迈着小碎步坐回来自己原来的位子,用一口茶,吩咐自己的两个侍卫:“要仵作前来当场验尸。”
施世纶待要说话,又是一声佛号响起。
“阿弥陀佛!老衲不负所托,证人抓到。”一个中年魁梧的胖和尚大步从外头进来,一手拎着一个大麻袋。
女子和尚一头冲到他的面前,接过来一个麻袋亲近地喊着:“大师,您可来了,刚吓死我了。”
同时,钱大人霍然站起来,冲到他的身边,接过来一个麻袋:“大师,您来了。辛苦辛苦。快坐下来喝杯茶。侍卫们,快接下来麻袋,没有眼力劲儿的!”
钱大人的侍卫谄媚地笑着上前,接下来两个麻袋。钱大人领着中年和尚换地方,喝茶用饭。女子和尚跟着,施世纶自然要留下来看验尸取证,审讯钱大人特意留到现在抓来的证人。
宛平县闹哄哄的一场接着一场,半天审讯折腾下来,死了一个又一个,好在钱大人富有经验,堪堪稳住了局面。
紫禁城里,午休的安静中,整个紫禁城都似乎陷入小睡中。四爷一觉醒来,发现儿子还在睡,捏捏他的鼻子:“弘晖小猪崽,起来。”
弘晖的生物钟到了,动动身体要醒过来,模糊听到阿玛的声音,眼睛都没睁开,胖身体条件反射地扑到阿玛的怀里,糯糯地喊着:“阿玛,阿玛。”
“阿玛在那。”四爷抱着儿子,一起嘻嘻笑。十五阿哥一进来,就看到四哥和弘晖亲亲脸颊贴贴脸的亲密,无声一笑,示意四哥快点,自己在外头等着。
十五阿哥住在之前四爷住的院子,书房寝室里也没有烧炕,父子两个一出来被窝,立即冷气扑面,四爷问:“弘晖,冷不冷?”
“阿玛,不冷。”
弘晖打小儿被按照蒙古娃儿教养,春秋天里还只穿着一件肚兜,比他阿玛还壮实抗冻。
四爷摸摸他毛茸茸的桃心头一乐,下来床,跟着弘晖的四个小太监进来帮忙穿衣服,四爷问:“今天上学开心吗?”
“开心!”弘晖伸胳膊穿袍子,小胖脸上眉飞色舞。“徐元梦老师请假了哦,容若老师来上诗词课,容若老师讲课好听,夸奖弘晖写字认真哦。”
四爷听着也开心:“阿玛的弘晖真棒。”
弘晖一扬脑袋。
“那有不开心的事情吗?”
“有!”弘晖伸脚给穿靴子,气哼哼地:“等弘晖回去上课,一定去找他。他是一个怂包!”
四爷状似惊讶地问:“怎么回事?”
“他指使的,弘晖知道!”弘晖的小眉毛竖起来。
四爷真惊讶了,儿子还挺聪明?
“那弘晖要怎么做?”
“弘晖要和他单挑。”
四爷差点没忍住喷笑出来:“……要阿玛帮忙吗?”
还带着午休刚起的红扑扑胖脸上,瞬间出来一抹坚强:“阿玛,弘晖长大了,弘晖自己能打。”鼓着脸看着阿玛。“阿玛,他的阿玛要是和你打架,你告诉弘晖啊,弘晖帮阿玛。”
黑溜溜的眼珠子里一片小担心,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是阿玛的两个豆绿小人影儿:阿玛懒啊,阿玛走路散步都懒得动,弘晖要保护阿玛。
四爷:“……”
四个小太监都忍禁不住地,一脸感动地看向四爷:爷,我们弘晖阿哥多孝顺。
四爷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挑一个弧度,再开口,略沙哑的惫懒的嗓音多了一抹愉悦和欢喜:“那,对方要不答应单挑那?”
弘晖微微惊讶,随即皱眉思考:弘皙哥哥背后使坏。还老端着那要弘晖讨厌的味道。打架不是万能的,弘晖该怎么办呀?
穿衣洗漱,到宁寿宫陪着皇太后用膳,弘晖都在思考。
因为是下大雪的日子,一个宫里,上到皇太后和康熙,下到扫地婆子扫雪的老太监,都是吃锅子。
皇太后今天用的是菊花火锅,香气清冽的菊花花瓣,撒入预先备好的鸡汤中,涮些新鲜的生鱼片、生鸡片,看起来雅致养眼,吃在口中别有一番清新滋味。
作为常用的佐餐小菜之一的野鸡瓜,主料为野山鸡丁,辅料为咸南瓜瓤、咸黄瓜或咸芥菜,混合之后用油炒制而成,咸鲜可口。辅菜之一,有着独特香气的高丽人参,搭配清淡的食材豆腐、蘑菇,小火熬煮成一锅“蘑菇人参炖豆腐”,醇厚悠长的味道令人食指大动。
也有羊肉汤、炖银鱼、烤鹿肉等等冬天里常备的主要菜。
知道老四和弘晖过来,七公主也在,皇太后特意加多了几样肉菜蔬菜一起烫在锅子里。
弘晖喜欢吃银鱼,喝完一碗羊汤,抱着粉彩富贵长寿折腰碗吃的专注,皇太后却瞧出来他吃饭不若往日的神气儿,以为是上午打架的时候闹得,顿时心疼了,亲自拿一个空碗在锅子里捞一碗烫菜,端给弘晖:“弘晖,想什么?和老祖宗说一说。”
“谢谢老祖宗。”弘晖双手接过来,认真地一眨眼:“老祖宗,弘晖在思考哦。”
“哦~思考什么?和老祖宗说一说?”
“思考弘晖要不用拳头打架,老祖宗。”
“老祖宗的小弘晖就是好,老祖宗啊,不知道打架的事情,老祖宗年纪大了,就觉得人生的事情,都和吃饭一样,你看这锅子,要有汤又水,有荤有素,有火候掌控,有种菜洗菜剁菜烧菜……各种过程。”
皇太后慢条斯理的。
弘晖似懂非懂,郑重点头:“弘晖谨记老祖宗教诲。”
“乖。”
胖小子有悟性,会自己思考,皇太后很是开怀。四爷和七公主对视一眼,齐齐保持安静,专心用饭。
正吃着,梁九功带着人,送来一个食盒。
除了皇太后,所有人都站起来。梁九功给主子们请安,从食盒里捧着一个纯黄釉大碗,七公主调整桌子上的碗碟,梁九功将大碗摆放在桌子上,打开碗盖,恭敬地笑:“太后娘娘,四爷、七公主、弘晖阿哥,皇上要人送来一个添菜,莲子鸭。”
弘晖眼睛一亮,嗅着莲子鸭的香气口水泛滥,一转头显摆道:“老祖宗,玛法送弘晖喜欢吃的。”
“嗯。弘晖的玛法关心弘晖。老祖宗也高兴那。”皇太后问:“弘晟阿哥哪里送去了吗?”
梁九功瞄一眼弘晖阿哥喜气洋洋的胖脸,对上皇太后笑得越发恭敬:“送去了。魏珠带人送去一品海参闷鸭子。”
弘晖跳着欢呼:“玛法好。老祖宗,弘晟哥哥就喜欢吃海参崴的海参。”
皇太后微笑,四爷、七公主等人,都在心里笑了开来。梁九功笑得一脸灿烂,跟那窗台一朵朵盛开的墨菊花一般。
“弘晖阿哥说得对那。弘晖阿哥记得哥哥们的喜欢,真棒。”
“哼!”弘晖一抬下巴,端着他玛法教导大臣的话:“该记得是记得,该打还是要打哦。”
“哈哈哈哈哈!”
一个屋子的人捧腹大笑。
梁九功觉得,弘晖阿哥怎么这么可爱那。还知道恩怨分开算。哈哈哈哈,康熙听说了,也是好一场大笑。
“这个弘晖啊,就是一个鬼灵精儿。”康熙摸着胡子,本来他还担心弘晖受不住这样的孤立欺压,哪知道这小子压根就对堂兄弟们没期待,还知道对待弘晟哥哥,要记得他的喜好,但该打就要打?
望着自己膳桌上送出去七七八八,还剩下的一个小锅子几样菜,康熙开心地笑:“这小子啊,且看着,他下午要怎么做。”
“……哎。”梁九功到底是心疼弘晖阿哥,端着一个空碗给康熙盛汤,犹豫着言道:“皇上,弘晖阿哥还小着那。”
“你呀,莫要心软。”康熙拿起来一双紫檀镶金头嵌玛瑙箸,夹一筷子野鸡瓜,感慨道:“他小子呀,有主见得很。他阿玛那么懒,打小儿他就是小大人一样。”
梁九功盛汤的动作一顿,盛好汤双手捧给康熙,不懂地问:“四爷……”
“你们四爷是真懒,嘴巴夸人都是形式……”康熙用一口东北五菇汤,点点头,“懒阿玛,必然出来一个勤快的儿子,那怎么办?事情总要有人做。”
“皇上,奴才想起来民间的老话儿,懒爹妈勤快儿女。”梁九功笑哈哈的,将桌子上的豆芽一一放进锅子里。
康熙喝着汤,五脏六腑暖和很多,笑道:“你们弘晖阿哥也懒,随了他阿玛十成十。不逼着,他一下也不动弹。”
梁九功:想说皇上有您这样做祖父的吗?不敢。
康熙却是笑眯眯的,很是得意自己的谋划。他这些年年纪大了懒政了,不都是四儿子强出头?没办法啊,他不出头,他的性子看不下去,再懒也要支棱起来不是?
嗯,好好养养身体,儿子辈,孙子辈,能看看都多看看。康熙很是自在地,一个人用着美味的晚膳。
梁九功:“……”
弘晖不知道他玛法就是故意坑他的。就如同四爷不知道老父亲、老母亲、儿子联手坑了自己。太子更不知道,他的混账四弟帮他掩饰过去了,却被他最疼的儿子弘皙坑了,看康熙知道真相了。
下午,四爷送儿子去无逸斋上课,四爷捏捏儿子的胖脸蛋儿,略认真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但要打回来。弘晖很棒。”
“阿玛!”弘晖因为阿玛的肯定心里美的冒泡泡,小羞羞脸拉着阿玛的腰带,要阿玛低头,自己踮踮脚,亲亲脸颊。
四爷乐了,父子两个贴贴额头,眼睛对眼睛,胸腔里全然都是为人父亲的快乐和荣耀。
“你做了你觉得正确的事情。阿玛为弘晖骄傲。弘晖,记得阿玛永远在你身后。”
“谢谢阿玛。”弘晖黑曜石一般璀璨的大眼睛瞬间亮亮的,亮的好似冬日暖阳落在雪人上,炫目耀眼。
阿玛是他的靠山,阿玛会保护他。弘晖什么也不怕。
弘晖领着他的四个小太监,迈着和他阿玛一样慢腾腾的八字步,昂首挺胸地朝无逸斋走去。
四爷负手而立,目光凝视儿子胖嘟嘟的小身影,身上的大红狐狸毛端罩,同样毛毛儿迎风招展的貂皮暖帽,脚上的虎头盘云鹿皮小靴……
晴天里,紫禁城雕梁画栋、碧瓦红砖,红砖与白雪相间,绿瓦被覆盖新篇,雕梁在雪舞中更加生动,画栋不畏寒冷站的笔挺,这是冬日皇宫最美丽的时刻之一,烟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
四爷笑笑,雪花梅花盛放天地间,萧瑟冬日也焕发春日神彩。耳边传来诚郡王抑扬顿挫的声音:“‘今朝风庭舞流霰,飞白朱红春意生。”四弟,可有欢喜?”
“自然有。”四爷一回头,看着摇着扇子的诚郡王和弘晟侄子。笑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弟弟总是希望,能给孩子们一个更洁白美好的世界。”
诚郡王胤祉哈哈哈笑,转头看向始终低着头的弘晟,无奈道:“还不和你四叔道歉?”
“哎哎。”四爷忙拦住了弘晟侄子扇子插腰上就要磕头的动作。真诚地言道:“三哥,弘晟没有错儿。小孩子打架,哪有谁对谁错?”拍拍弘晟的小肩膀,懒懒地笑:“你看四叔就没有要弘晖给你阿玛道歉。你们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即使有谁对谁错了,也要互相道歉,我们做长辈的,只看着一眼你们不犯大错误就成了。”
弘晟八岁的孩子呆愣地原地,两眼茫然地看着四叔,又看看阿玛。
他长得和父母都有四五分相似,白净的面堂,眉眼斯文,一身的书卷气。
四爷夸道:“男孩子就该这样,有脾气就打架打出来。小时候尽情地打架,到大了才手脚舒坦。你看你阿玛,就是小时候打架少了,现在手脚伸不开。”
“噗嗤”,弘晟笑了出来。看看阿玛黑着的脸。胤祉用扇背敲敲四弟的肩膀,气恼道:“哥哥这是斯文。弘晟你可别听你四叔的,你四叔打小儿皮着,你看弘晖的现在,就皮上天。但是你四叔有一句说对了,你不应该和你四叔道歉,要和弘晖道歉。你八岁,弘晖五岁,你作为哥哥本应照顾弟弟,……阿玛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弘晖弟弟的,怎么了?”
说着说着,胤祉也纳闷了。
弘晟低着头,倔强地抿着唇不吱声。
四爷大约猜到原因,给三哥一个暗示的眼神,对侄子笑道:“弘晟,别听你阿玛的。你和弘晖年龄都差不多,进学了都是大孩子了。时间不早了,快去上课。”顿了顿,瞧着他要哭出来,哄着道:“四叔告诉弘晖,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四叔也这样嘱咐你。具体事情四叔不知道,但四叔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
“四叔,……”弘晟眼里含泪看一眼四叔,扭头就跑了。
胤祉气得要喊回来,要四爷拦住。
“三哥,你管着孩子那么多做什么?”
胤祉生气地瞪眼:“我不管他,他要惹更大的祸事,哎!”
胤祉有苦难言。弘晟和弘皙、弘晋差不多大,三个孩子同时进学,感情好着。感情好挺好,更何况弘皙的身份。但因为感情好,和弘晖打架,拼命护着弘晋,这就过了,危险了。胤祉这么多年,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跟着太子,但从不越界,时刻注意保持独善其身的分寸。
“四弟啊,三哥有时候,真觉得,孩子们在家里进学,也挺好。”不就没有这些事情了吗?
四爷一眯眼,笑了:“三哥,弟弟也担心弘晖,但你这话就是你多愁善感了?就这点小问题,你想这么多?弘晖刚进去了,他的小脾气你知道,可能待会儿无逸斋又要打起来,你看弟弟要是和你一样,不是要领着弘晖回家了?”
“哎!”胤祉更叹气了。
兄弟两个慢慢朝宫外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毓庆宫里,太子妃、弘皙、弘晋、三格格、弘曣,一起守在太子的榻前,等到太子吩咐完幕僚们的急事,外人都退了出去,四个孩子一起给太子行礼:“给阿玛请安。”
太子迷瞪着眼睛,门头沟和国子监的事情发展,要他很是着急,此刻面对孩子们的情绪也不好,想起来无逸斋打架的事情,顿时生气。
“弘晋,书本是能随便扔的吗?”太子脸一黑,眉眼严厉。“具体什么原因打架,暂且不问。为什么要扔书本?”
弘晋低了头,小小声地辩解:“弘晖显摆老师夸他字儿好,儿子看不惯。”
太子:“……”
众人:“……”
太子心想,我这么大的时候,兄弟们哪一个要是扔了谁的书本,老父亲能罚去跪太庙一夜。果然是孙子不一样。
众人想着,在无逸斋扔书本儿,这看在皇上的眼里,就是类似不尊重学问,弘晋阿哥怎么这样冲动那?再看向弘皙。弘皙做哥哥的不看着?
贾应选在里间绞着一个毛巾递上来,太子接过来毛巾擦脸,冰冷的毛巾要他打一个激灵,脸上好歹有了几分精神。再看向弘晋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穿着冬天厚厚的衣服也显得单薄,眼睛一睁开就是一声叹气:“为什么打架,阿玛不清楚。但弘晋,你知道你的身体情况,你和弘晖打架,要是没有弘晟护着,你想过吗?”
“他敢打我!”弘晋尖声喊着,很愤怒的模样。我身体不好,比不过弘皙受重视,凭什么弘晖也能打我?
太子不明白弘晋复杂的心情,只说:“打架的事情,阿玛会慢慢了解情况。你回到无逸斋,第一件事,和老师们道歉扔书本的事情。”顿了顿,眯眼瞧着弘皙始终沉默的样子。
弘皙心里一突,忙道:“阿玛,儿子会和三弟一起去和老师道歉的。是儿子没照顾弟弟们,儿子知错。”
太子满意。
太子妃道:“我已经派人去三弟家里送去厚礼。”
“嗯。”太子对弘晟护着弘晋的举动,也很满意。思及三弟胤祉这么多年一直跟着自己,对比其他糟心的兄弟们,倒是多了一份感怀。
“弘晟是个好的。”太子更满意了。
太子找来幕僚们亲近大臣们继续商议事情,不需要去议事请安,虽然困了一点若,但给他更多充裕的时间安排反击。
弘皙领着弟弟妹妹来到无逸斋,赶着时间和老师们道歉,获得老师们的阵阵夸奖,几个兄弟们的赞赏,第一节课开始了。
弘皙几个年长兄弟们在大班。弘晖刚进学,和五贝勒家里的次子弘晊、七贝勒家里的次子弘倬……几个小兄弟一个课室。弘晖上课之前没有等来弘皙,待第一节课结束,全部去演武场练习弓马骑射火铳摔跤,开始行动了。
一群皇子皇孙们到了演武场,谁和谁玩得好立下看出来了,因为都还是不大懂得遮掩的年纪。大一点的,基本都围着弘皙转。弘皙习惯性地享受着拥戴,正要在小太监的伺候下换衣服。另一个亭子里,弘晖在三个叔叔的帮助下换好了练武衣服,领着自己的小兄弟们,慢腾腾地走过来。
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定。
胖脸上倒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这份没有生气的表情,要弘皙有点犹豫,没有抢先开口,而是等着弘晖说话。
“弘皙哥哥,”弘晖因为弘皙的个头略高,微微仰着头,胖脸上跟决斗战士一般严肃。“弘皙哥哥,弟弟要和你单挑。”
弘皙一愣,随即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他身边的一群兄弟们都笑了,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
弘晖一皱眉:“我和你约战,你笑,这是不对的。”
吆喝!弘皙忍住笑,一眯眼,端着长兄的架子,温和道:“弘晖弟弟,哥哥比你年长四五岁,不和你单挑。”
弘晖点点头,小脑袋里转悠着他思考出来的第二方案,郑重道:“弘晖也不和刚出生的弟弟单挑。等过四五年,弘晖再和弘皙哥哥单挑。”
!!!
孩子气的话,要弘皙脸上一笑又是一僵,他身边的年长兄弟们脸皮还不够厚,都有点红。
无他,上午打架中的两个哥哥,都比弘晖大,对比此刻,有点讽刺。
但弘晖很是认真的态度,弘皙宛若兄长面对调皮弟弟的模样宽容地笑着,状似开玩笑道:“好~~哥哥等你四五年。”
这一下,年长的皇孙们又抬起来头,弘皙果然是有风度,弘晖太顽皮了。
公主们皇子们齐齐望着这边的动静,准备随时上去拉架。
弘晖这般的小兄弟们意识到局势不利了,一起看弘晖,目光胆怯又愤怒:上午打架,他们要去帮助弘晖,可是这些年长哥哥们都拦着他们,在他们的眼里,哥哥们都是坏人。
弘晖安抚地看小兄弟们一眼,转头看向面带微笑的弘皙,不自觉地拿出来他阿玛在家里管人的态度,小眼神儿矜持惫懒且精致:“弘皙哥哥,弘晖知道,是你指使弘晋哥哥扔了弘晖的书本。弘晖告诉你,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要改正。……”
“胡说!”弘皙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急忙开口。他身边的兄弟们一回神,紧跟着骂:“弘晖你瞎说什么?怎么可能是弘皙指使的?弘晋你说!”
弘晋立即愤慨地站出来:“我去找弘晖之前,去找二哥,二哥还劝说我那。”
“就是!”“弘晖,快和你弘皙哥哥道歉!”……兄弟们七嘴八舌的,气势汹汹,吓得弘晖几个小兄弟又要哭。
弘晖一瞪眼,大喝一声:“住口!”这一声不算大,小孩子的嗓子嫩嫩的,大喊也是可爱。可那通身的气势,跟康熙发火骂人的时候很像,一群哥哥们还没反应过来,真都安静下来。
弘晖扫视哥哥们的面孔,眼里无端多了一份冷漠:“我就知道。弘晋哥哥胆子小,他才不敢。哼!我这是警告!弘皙哥哥你再这样,弘晖不等四五年,也要和你打架。”
一抬下巴,领着小兄弟们仰着脑袋,慢悠悠地晃着八字步离开了,慢的好似乌龟爬的一般。
弘晊走路快,几次冲到前面,又跑回来走到弘晖的身后:弘晖真棒!敢和年长的哥哥们这样说话!
他们的身后,哥哥们都愣住了。尤其弘晋和弘晟,难道……
弘皙敏感地察觉他们的表情变化,一张脸紫涨,却只能深呼吸一口,极力地缓和语气,无奈地笑道:“弘晖弟弟生气,对我不忿,我都知道。只是兄弟们之间不能计较这个。弘晖弟弟还小那。”
对啊,一群兄弟们都重重点头,批判弘晖果然是被宠坏了,应该告诉四叔/四伯好好地揍他一顿不拉不拉。
唯有弘昱、弘晋和弘晟,默不作声。
弘昱是因为亲阿玛的关系,和皇太子一系的人本就关系不大和睦,日常都是面子情。
弘晋是愤怒于所有人都看重弘皙的态度,他也是皇太子的儿子,凭什么不看重他?
弘晟是想起来四叔的话:弘晋扔的是弘晖的书本,为什么要和老师们道歉?不和弘晖道歉?即使被弘晖逼着捡回来了书本,按照道理,也应该和弘晖道歉。他晃晃脑袋,企图甩出去四叔的话,可是刚刚弘晖的话又钻进来:弘皙指使弘晋……
演武场另一端的练武场,十二公主、十三公主、十四公主……担心弘晖侄子又打架,十二公主踩梯子趴在墙头上一看,放了心,又奇怪,双手捂嘴大声喊:“你们怎么还不开始?”
“马上开始,十二姑姑。”侄子们一起喊着回话,一直躲着的演武场老师们抓住这机会站出来,举着手里的小旗子大声呐喊:“时辰到,开始~~”
皇子皇孙们选好自己的小弓箭,站在各自的靶子前十丈远的地方,跟着老师们的指点练习射箭。弘晖胖嘟嘟的身体跟标杆一样挺直,一只眼睛眯着,一只瞄着前方的靶子,一箭一箭一丝不苟。
这是他的习惯,做任何事情,都投入进去,都是真心喜欢着。
他两边的小兄弟们本来因为次子不受重视,一般都是糊弄着,不由地被影响,练习的越发认真了,也不喊着渴了累了。
他们一抖擞起来,做哥哥的们都不乐意了,也都拿出来真本事好生地练习。
康熙领着大臣们晃悠过来,远远的一看这气氛,喜得见牙不见眼。
老师们觉得有面子,大臣们更是交口陈赞。康熙听着一轮一轮花团锦簇马屁通身舒泰,瞧着演武场上一颗颗郁郁葱葱的小树苗,大雪的天好似看到了明媚春天,摸着胡子矜持地笑着。
回来乾清宫,歪在小榻上休息,听梁九功说起来弘晖和弘皙的对话,眼睛一眯。
这大大地出乎康熙的意料。
弘晖聪明地猜到是弘皙背后动手,却没有冲上去就和弘皙打架?
还很有范儿地约架?
先礼后兵地撂下警告?
“嘿。”康熙苦笑一声,真无奈了,随手拿过来茶几上一本书翻着,和梁九功念叨道:“这小子,和他阿玛一样,沉得住气。还会竖旗帜。”
我有我的矜持和傲气,我也很有礼貌。老四面对任何人也是从来这样,我尊重你,是因为我对自己的修养要求。即使我们有矛盾,有矛盾归有矛盾。
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康熙摇摇头,感叹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找到夹着书签的一页,拿出来红色象牙书签,翻看钢琴谱,脸上看不出来表情。
梁九功因为弘晖阿哥的冷静表现心里小窃喜,可那毕竟是未来的皇太孙啊,未来皇帝最看好的儿子他恭敬地笑道:“弘晖阿哥尊重弘皙阿哥那。”
“他尊重哥哥们,……”不是弘皙。康熙脸上的苦涩加大,摆摆手,没有说出来。
梁九功不知道哪里的问题,但皇上不说话,他也不敢再说话了。康熙拿着琴谱,走到外间摆好的钢琴前坐下来,对着琴谱开始练习钢琴,不一会儿就投入进去。
活到老学到老,康熙对万事万物都有一种热情,和年龄无关。
而梁九功则是面对无数请见康熙的皇亲国戚大臣们,态度一致地拦着:“皇上正在练琴,任何人也不见。”闹得一些老臣在乾清宫门口哭声一片,求皇上去刑部放了学生们,可皇上就是不见人。
学生们被关了两天,礼部和刑部的人还在国子监审讯,眼看要动真格儿的。那是真急死他们了。落到四爷那个活阎王的手里,就算活着出来了,还有前途吗?
有些人去求见皇太后和妃嫔们,皇太后和妃嫔们不管朝堂的事情。
有些人去找当初鼓励承诺地要自己闹事的上线。
有些人去找皇太子,当初可是皇太子的人暗示他们去捣乱的!皇太子正急得一身汗,听贾应选说:“太子爷,奴才拿着您的腰牌刑部也不放人。”气得暴跳如雷。
“混账老四!你敢!你敢!安布禄,你敢!”太子气急败坏地骂着,在大殿里不停地走着。“再派人去刑部和礼部问问情况。告诉下面的人,不要着急。”
另外一个心腹太监高三变小跑进来,一脸惊慌地说:“太子殿下,我们安排去门头沟的来报说,其中一个关键证人被保护起来了,目前杀不了。”
太子一眯眼:“那个任县令那?”
高三变脸色巨变:“太子殿下!”天子脚下,四爷正盯着那。
身边的吏部大臣杜默臣急急道:“太子殿下,还有门头沟。臣忘记了门头沟。臣下面的一个主事,被咬出来了。”
另一个幕僚道:“倒是有一个主意,刑部大牢里头,只要有人受伤,闹大了,……”眼里一片阴狠。
“不行!”杜默臣急红了眼。“那是大牢,一旦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我们的脑袋都要赔上不说,还要拖累太子殿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一个办法!”暴脾气的阿进泰剁着靴子,怒声道:“你倒是说一个办法啊。”
“诸位同僚容我想一想,想一想。”杜默臣在屋里转圈圈,急得满头汗。
太子想要出宫一趟,梅玉香一定有主意。可他刚要说话,又因为身体原因精力不足哈欠连连,困意上来,却只能强撑着眼皮,要人找来副管事赵国栋,小声吩咐道:“安排可靠的人,出去一趟。不,你亲自出去一趟云锦园。”
赵国栋重重点头:“爷您放心。”
回来屋里头,太子听杜默臣说:“太子殿下,那个任县令,是没有背景的,无需有大顾虑。臣建议,想办法,要那个任县令闭上嘴巴,至少不能来顺天府衙门作证。但是,不能闹出来人命。”
太子觉得可行,看向高三变。
高三变心里为难,这比直接杀人难多了。却只能答应下来:“嗻。”
高三变匆忙离开了。
太子要大臣幕僚们继续商议,赶紧地想办法。他自己第一个想到的是老父亲。
太子穿了大衣服,要人搀扶着自己来到乾清宫,梁九功还是栏在门口的台阶上,歉意无奈恭敬地说:“太子殿下,皇上在练琴,您进来坐坐,等一等。”
皇太子只能等。这个时候,他是真的后悔前几天的放纵了,可他实在精力不济,听着老父亲弹琴,坐立不安地坐着等一会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刑部大牢里,一群国子监的学子们趴在牢房的围栏拍打着哭着闹着:“我要回家!”“我不要吃猪食,我家下人都不吃!”“我冷,我要被子,干净的厚被子!”“我要见你们大人,我是xxx!”“你们这些狗奴才,快放了我,我要告诉我爹!”……
对过的牢房犯人们震惊地看着他们:外头出来什么大事了?刑部抓来这么多国子监的学生?!而身穿‘卒’字衣服的一群狱卒们面对这伙“财神爷”,无视他们的叫骂闹腾,笑呵呵的举着手里的菜单。
“一碗红烧肉,十两银子。一碗碧粳米,十两银子。一床干净的新被子,十两银子。……公子们,我们不识字,不会算盘,统一十两!没有银子不要紧,告诉我们,你们的家人是谁,我们自己去拿。”
“你们这些狗奴才!”有学生红着脸破口大骂。“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一个老狱卒一点不恼地嬉笑着:“这位公子,不瞒你说,我这里还有一个名单,就是你们的父母亲友送来的银子名单。你们的伙食被褥床铺,按照银子提供。没有送来银子的公子们,就只能委屈你们安生一点了。”
拍拍手,立即有四个狱卒不停地朝牢房里搬东西。
牡丹绣花被子、老红木的雕花桌椅、棉袄毛皮大氅毛线绒衣等等,甚至一张整的雕花绘凤拨步床也有。
随后就是一个个贴着名字的红漆大食盒被拎进来。
牢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蹲牢房和蹲牢房,也是不一样的。
学生们一个个喜极而泣:“我的,我的,谢如龙是我!”“我的在哪里?我家里一定送银子来了!”“我有银子,我身上有银子,我要吃行云阁的油炸小黄鱼!”……
孩子进了国子监大好的前途那,却突然进了刑部大牢,谁家不是出银子使劲打点?只有几个来自外地在这边没有亲友的,身上现银子也不多的,表情黯然地回来铺着稻草的牢房,端起来“猪食”,艰难地吃着。可他们也有仗义的同学们帮着,一人分一碟子菜,扔下来“猪食”吐一口唾沫。
他们的对面犯人们,闻着诱人的饭菜香流口水,看着他们碗里的“猪食”都想抢,不少人疯狂地摇着围栏喊着:“狱卒,他们不吃我们吃。我们吃!”
刑部为了特别照顾学生们,伙食是有荤有素大油炒出来的。只是他们都吃习惯了精心烹制的山珍海味,吃不习惯平民的食物了。
“能读书,还能读进国子监的,即使是硬考进来的,家境也都是相对普通人家都好很多很多的。他们被娇养着长大,自然受不住了牢里的苦。”施世纶和钱大人感叹一声,端起来面碗用一口,饥肠辘辘的肠胃缓和,心里的叹息却是更甚。“刑部抓来这么多学生,他们的父母长辈们不得闹翻了天。”
那女子和尚挑着面里的葱花到一边,吸溜一根面条下肚,闻言冷笑:“活该!他们锦衣玉食的,皇上好心,给穷人家孩子一个读书的机会,大部分只是识字而已,再怎么读能比得上他们的资源?他们就嚷嚷着不给穷人读书。其心可诛!”
任县令端来一个酸菜大肉锅子,放在桌子上,陆续有幕僚仆人端着荤素烫菜来,时令小咸菜摆上大方桌。任县令一边端着碟子烫菜一边恭敬地笑:“诸位大人、大师,快吃菜,快吃菜。别光吃面。这呀,是县衙里自己腌制的,没有拿老百姓一棵菜。”
县衙的后院里摆开三个长方桌子,任县令的家人老小一桌,侍卫们一桌,大人、大师们一桌。
钱大人见每个桌子上都有菜了,点点头,夹一筷子咸菜疙瘩,吸溜一口面,感叹道:“一本《论语》大约二两银子,所有的书本费用,笔墨纸砚等等加起来,一般人家即使知道读书是最好的出路,也读不起。所谓的寒门贵子,是能读得起书的人家中相对条件差点的,耕读之家、书香门第。普通老百姓,算不上‘门’。”顿了顿,又道:“还要有名师、藏书。我家里有银子,但我家里也请不来名师,藏书也没有。只是我捐官那会儿,宽松。不像现在。”
任县令搬来一个小板凳在最下首坐下来,思及自己这些年偷偷学识字摸爬滚打的苦,拿起来筷子端着面碗却是吃不下,一声叹息,道:“钱大人您是好官,您捐的学校,要孤儿孩子们多少识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出去干活也能打个算盘,这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
“我要是菩萨,我们皇上那是佛祖玉皇大帝。”钱大人一脸小媳妇的笑。施世纶愁眉苦脸:“大人,您说的都对。可是皇上此刻一定愁着那。一开始下官以为门头沟最难,没想到,国子监更难。”
钱大人乜他一眼,夹一筷子烫酸菜进面碗里:“那些,自有‘婆婆们’去管。我们将门头沟处理好了,就是天大的本事了。”
“这话对。”任县令笑着接口。“我们这点本事,能给上头的佛爷们减轻点压力,就是阿弥陀佛了。是不是大师?”问向一直不说话的中年魁梧和尚。
这和尚,正是四爷府上的性音大师,放下面碗,打一个佛语:“阿弥陀佛。无色无相,无嗔无狂。”
施世纶无奈地喝一口面汤:“大师,我们都是俗人啊。”
那女子和尚·饽饽,一个白眼道:“享受的时候说自己是人上人,办事的时候又说自己也是俗人普通人。”
!!!
在座的人一起哈哈哈哈大笑。施世纶苦笑连连:“倒是施不全矫情了。大师您骂得对。”
女子和尚·饽饽待要说话,不防性音大师手中一根筷子激射出去,众人吓了一跳,一眼看去,筷子插在地上,插着的居然是只蜈蚣!看那身形长度和鲜艳的颜色,就知道是有人专门养着的。
就在任县令脚边一尺的地方。
任县令眼前一黑身体一软,从凳子上滑下来,瘫软在地上。幸好身边的饽饽动作快,接住了他的筷子和面碗。
性音大师安然笑道:“县令大人莫怕,这是一味好药材那。”
饽饽起身上前,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竹筒,用筷子挑起来死去的蜈蚣,装进去,气恼道:“我配几幅好药,还给他们!”
钱大人看一眼热闹吃饭的其他两桌人,吃力地扶着同样肥胖的任县令坐起来,安慰道:“怕的什么?快吃饭。越是这样越要大口吃饭。”
任县令看一眼隔壁桌的一家老小,勉强扯出来一个笑儿,比哭得还难看。
施世纶愣愣片刻,右手用力地掐着自己大腿一回神,拿起桌子上的公筷递给性音大师,恭敬地问:“大师好身手,能否多来几个来保护我们?”瞄着那一桌老弱妇孺,那可都是任县令的弱点。
性音大师接过来筷子,在面碗上平整地放好,抬手打一个佛礼:“阿弥陀佛。诸位都不要惊慌。吾等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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