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决定,  这次的事情不告诉混蛋四哥。

    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上出来问题了。

    朝廷运米救济朝鲜灾荒,走的海运,  朝鲜国王也具表文上奏康熙帝,陈谢感激殊恩,  备言民命续于既绝,  邦祚延于垂亡,  周围运粮米之快,赈贷之周密,是古所未有。吏部右侍郎陶岱领着大队人马从朝鲜返回,本来一片欢迎声音的,皇上创开海道,  运米拯救东国,  以生海筮之民,  饥者以饱,流者以还。目前二麦熟稔可以接济,  八路生灵全活无算。功德一件啊,  可是紧接着有御史弹劾上来,  康熙一查,  查出陶岱私带货物售给朝鲜,气得罢其官职。

    可这事情不光是陶岱一个人干的。于是有几个人弹劾御史,说御史光捡着一些看不过的人弹劾,  其他的就装聋作哑。这些人其中有一个,是八爷的奶公的叔叔。

    八爷气得,刚找来奶娘董佳嬷嬷言说一顿,董佳嬷嬷吓得要回家一趟,人还没离开八贝勒府上那,  这说巧不巧的,居然要十三阿哥撞见了现场。

    十三阿哥自从得到康熙的“口谕”,一门心思拿马尔汉的小女儿当福晋,有空一起讨论学问,一起西山跑马打猎,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她送去,一来二去的,小姑娘也越来越喜欢他,他就开始接送小姑娘回家出门的。

    两个情窦初开的,一路大大方方又别别扭扭地骑着自行车回兆佳府上,在距离门口不远的街口,听见两个中年男子在吵架,好奇心上来,下来车子和其他人一起围观。

    “雅齐布!我雍泰行得正,你才是私心重。”

    “你自己私心重,看谁都私心重。你当我不知道?我告诉你,你再欺负我叔叔,我就去告你!”

    “你去告我啊,有本事你去告我,看看刑部大人怎么判!”

    “你以为我不敢!”

    “你就不敢!”

    “你看我敢不敢!”

    “你也就敢狗仗人势!”

    “你说什么!”

    叫雅齐布的中年男子一拳头打出去,那个叫雍泰的也是体格壮实的,跟着回了一拳头,周围有的叫好有的上前拉架,可那两个都急红了眼,脸红脖子粗的扭打在一起,胤祥从小打架的,一眼看出来那个叫雍泰的出手有顾忌,而雅齐布明显的底气十足有恃无恐地在打人。

    他不由地皱眉,思及那句“狗仗人势”人就冲了上去,一手挡住一个拳头,站在中间宛若一座小山。

    “打什么打?有话好好说!”

    他的身上自有一腔正气,气度斐然,看穿衣打扮就是大家子弟,更难得这份武功。这两个中年人打不下去了,周围人也纷纷喝彩:“公子好功夫。”

    胤祥谦虚地笑笑,他豪爽地笑一笑,收回来双手,言道:“不知两位有什么矛盾,我不拉偏架,也不管,只劝说一句,想好了再动手。”

    周围的人一愣,随即大笑出声。这两个中年人也尴尬起来。

    “小兄弟仗义,我今天忍让。”

    “看在小公子的面子上,我今天忍让。”

    两个人齐齐表态,各退一步,胤祥见了高兴。周围的人都鼓掌。小姑娘自始至终都用崇拜的眼神,含情脉脉地看着小情郎。

    胤祥因为小姑娘的眼神,小小的脸红。周围人哪里看不出来?齐齐哄笑:“小姑娘,这小儿郎好!”笑得小姑娘骑着车子就飞速跑了。

    “你慢点儿!”胤祥喊一声,连忙去追,这胡同里是不平整的青石板路,骑车咯噔咯噔,胤祥一边追一边喊:“你骑慢一点儿。”他越喊人群的笑声越大,小姑娘骑得越快。胤祥正担心她,哪知道她到家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主动等着他。

    胤祥忙使劲蹬两下车子窜上来,担心地问:“怎么了?是不是骑车太快颠婆到了?”

    小姑娘双手扶着车把手,含羞带怯地瞪他一眼:“我记得那个雍泰,来家里见过父亲几次。他上次来是三天前,和父亲商议弹劾吏部右侍郎陶岱。”

    胤祥一愣。

    身为都察院御史的雍泰,害怕一个身上明显没有“官位儿”的雅齐布,这雅齐布背后的“人”是谁?

    小姑娘皱眉,又说:“父亲说雍泰是好官,估计是弹劾谁得罪人了,十三阿哥,你管一管。”

    胤祥点点头。

    “你放心。太阳要下来了,你快进去。”

    “……哎。”

    小姑娘的脸颊发烫,推着车子直愣愣地朝家里走,胤祥又喊:“慢点儿。”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脸却更红了。

    本来想和他多说几句话的,可他总是顾着时辰就送她回家,一定要在落日之前,就,讨厌!

    小姑娘的心思胤祥哪里知道?他记得四哥四嫂的教导,还没成亲,姑娘家的名声重要,每次都忍住不舍赶在落日之前送回家。

    他望着小姑娘窈窕的身影,水红色的骑马英姿飒爽,她穿着总也透着一抹娇俏伶俐,心里情不自禁地泛起甜蜜,耳边门卫小厮们的闷笑声也变成的悦耳:再等一两年,就可以成亲了嗷!

    胤祥满怀期待地推着车子转身,一路裹着落日飞奔去四郡王府上找四哥:他还没开府办差,要做事需要用四哥的人手。

    一路热情地打着招呼进来四郡王府,听说四哥还没回来,胤祥找来四哥的管家,大致说了情况要他派人去查雅齐布的背景,四福晋照顾他用茶点,笑着说:“你九哥在院子里,和猫儿狗儿一起玩那。”

    胤祥顿时哈哈哈大笑。

    “四嫂,九哥这是上次被抓的伤疤好了?”

    四福晋捂嘴笑。

    四爷自从之前的猫猫狗狗斗鸡鹰儿老死后,再也不想养其他的。这还是去年奥斯曼使者来,送了一只狮子猫,那一双眼睛琉璃一般晶莹剔透要人不敢直视,偏那眼珠子是一蓝色一紫色,通身的长毛毛雪白没有一根杂色,行动傲娇,眼神清傲,一般人养不了,皇太后说:“这猫儿的眼睛太干净了。”康熙就送给了四阿哥。

    然后四福晋怕猫儿寂寞,就将四爷的那只老猎狗的孙女儿抱来一只一起养着,猫猫狗狗天天打架,却又好的跟亲兄妹一般,四爷喜欢,一个府的人都喜欢,兄弟姐妹们谁来谁逗逗,尤其胤禟。

    胤祥来到前院的院子里,果然胤禟又在手欠地逗弄猫儿。

    “小猫儿呀~毛茸茸呀~~圆滚滚呀~”

    胤禟一边哼着调子,一边抖着手里的猫上衣:“看,喜欢吗?哥哥亲自给你设计的哦。”

    小猫儿对于胤禟的呼唤那是置若罔闻,专心致志地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玩弄着眼前的布老鼠。

    胤祥捂着嘴闷笑。

    胤禟对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闻,眼里心里只有猫儿:想要猫儿的亲亲抱抱。

    仅凭温柔的呼喊当然是无济于事的——锵锵!胤禟从怀里抽出一根小鱼干。

    这是他吩咐厨师特意制作的小鱼干。

    浓郁的香味加上酥脆的口感……咳咳!胤禟眼睛发亮地看着小鱼干:自己对这款小鱼干可是大爱,想来猫猫们也绝对会喜欢的!

    他摸了摸嘴巴的口水。

    蹲下身体伸出手,朝着小猫挥了挥:“猫——猫!”

    小猫的耳朵动了动。

    小猫的鼻尖动了动。

    小猫的尾巴动了动。

    只见小猫转过身,一篮一紫两只圆滚滚的眼睛好奇地朝着胤禟扫来。胤禟心中一阵激动,将小鱼干挥舞得越发起劲。

    小猫朝着胤禟冲来。

    胤禟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他似乎能感受到小猫扑进他怀里那温暖又柔软的感觉了……可就在下一刻胤禟眼睛大睁,茫然又疑惑的发现小猫与他擦肩而过。

    小鱼干诱惑失败了!

    这……这怎么可能!?胤禟大吃一惊,险些跪倒在地来个otz。

    等等……

    胤禟急急转过身,只见小猫在某人的脚步绕来绕去,发出嘤嘤喵喵呜呜的叫声不提,还翘着小屁屁求抚摸求揉揉。

    这某人。

    居然不是四哥!而是胤祥!

    胤禟满心嫉妒。

    他眼睛都红了,不死心的拿着小鱼干凑到小猫的身边,试图吸引它的注意力。

    只可惜小猫全幅精神气都悬在胤祥的身上,是连一丁点的注意都没丢给胤禟。

    胤禟:……

    胤祥忍着笑,一脸严肃地将小猫儿从地上拎起放入怀中。

    全身检查一遍,揉着它柔顺的毛发沉思片刻。

    扯开嗓门就对胤禟喊着:“九哥,这猫儿该阉了。”

    胤禟:……???

    他一脸惊恐的将小猫从胤祥手里抢过来:“十三弟你想对猫儿做什么!?”

    小猫比胤禟表现得更为惊恐。

    它浑身的毛猛地炸开,嗷的一声就从胤祥的怀里蹦了起来。

    胤禟同仇敌忾。

    他怒视着胤祥,震声道:“你看看!小猫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胤祥:……

    怒斥过胤祥的不端行为,胤禟又将怜惜的目光转向小猫:“猫儿不怕哦!哥哥给你打十三哥——”

    只是胤禟的声音逐渐变轻变低。

    最后整个人都宛如化成一块石头,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小猫。

    小猫对着胤禟龇牙咧嘴的叫着。

    一对被修剪得圆润光滑的脚爪也显露出来,威胁力十足的在胤禟裤腿上划拉。

    它哪里对胤祥有半点不满。

    不满竟是全朝着胤禟冲来——胤祥捂住嘴,只是憋得通红的脸庞,以及那耸动不停的肩膀都看得出他忍笑忍得有多艰难。

    胤禟:……

    虽然他的裤腿连个洞都没有被扒拉出,但是胤禟的心遭到了严重的创伤。

    更可悲的是。

    这只傻乎乎的小猫在趾高气昂的威胁过后,又重新走到胤祥的脚边,绕着他的脚走来走去,    黏黏糊糊卿卿我我。

    胤禟:……

    你是不是傻?他脆弱的心脏啪叽碎成了两片,恨不得哇的一声哭出来。

    胤祥同情又怜悯的看看九哥。

    谁让自己跟四哥一样,天生动物缘比较好,  自己又经常来四哥这里比他熟悉。

    “没事没事,只是猫儿不知道你的好。”

    “十三——”胤禟声音里带着哭腔。

    可没等他心中宽慰半点。

    胤祥伸手拍拍胤禟的肩膀,乐呵呵地回答:“既然摸不到猫儿,你就回去抱你家的小白兔吧!小白喜欢九哥。”

    胤禟:……

    那该死的小白兔只要给吃的它谁都亲近好不好?

    他本应该走。

    可他看着这不知好歹的猫儿亲近胤祥的模样,实在是气不过,一口一口地吃着自己不舍得吃的小鱼干,好似吃着猫儿的肉肉。

    “你等着,你再不理我,看我哪天给你剃了毛,剃光头!”

    “瞄!”猫儿感受到他的情绪变化,炸了毛地直直朝他扑来。

    可怜胤禟左躲右躲的,手上还是被抓出来几道血痕,这要他看着自己的手更是大怒地吼:“臭猫!”

    胤祥赶紧抱走猫儿,警告他:“你要是敢给猫儿剃毛,四哥能给你剃毛。”

    胤禟:“!!”

    抽着鼻子,真要委屈的哭了。

    可他对这猫儿是真爱,跟着胤祥去送猫儿给四福晋,还劝着:“四嫂,四哥真要阉掉猫儿?不能阉,要他多生几个儿女,弟弟要。”猫儿的儿女一定喜欢爷的,胤禟很有自信。

    四福晋克制对这个话题的害羞,抱着猫儿给顺毛,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一个春天都叫唤不停。你们四哥本来要阉掉的,顾着他年纪还小,等明年。”

    胤禟着急哇,好似看到一只只小小漂亮的小奶猫全被四哥给阉掉了!

    可是身边胤祥给他挤挤眼:这事情还是要找四哥说。

    胤禟顿时一张脸耷拉下来。

    自从钮钴禄贵妃去世,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八阿哥和十阿哥被关注,顺带他自己自从被四哥关注,几年来那真是被逼着苦哈哈地学习,功课成绩突飞猛进,人人惊喜,尤其他的翻译天赋和器械天赋,就比四爷差一点儿,他还喜欢研究密码文,就连康熙也说:“没想到我们家还有一个翻译家。”于是,胤禟就被重点培养了。

    胤禟本来以为,学习好就万事大吉。哪知道,学习好的下一步就是辛苦办差!

    就感觉,打从老父亲和四哥站在同一阵线之后。

    最倒霉的就变成了自己了啊。

    谁想早上读书写作业,下午去演武场弓马骑射,傍晚去武英殿帮忙翻译全年无休的?眼见着自己做梦说梦话也是“拉丁文”,手掌都是逐渐变得粗糙,更不要说心心念念的从商根本没有精力顾得上,胤禟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可他凄凄惨惨地寻到亲娘,希望亲娘能出面帮忙说上两句话。

    偏偏因着康熙在宜妃面前对胤禟的称赞。

    宜妃别说帮忙说话,甚至还虎着脸训了胤禟一句:“你这还叫吃苦?你的哥哥们还种地那!大热的天,在地里割麦子,春天给麦子施肥,你干过?你就学习还觉得累?——”

    简单来说。

    就是没门。

    胤禟:……

    他只有垂头丧气的跟随着三哥和四哥的脚步前往武英殿,总觉得自己在两人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每逢这种时候。

    胤禟就急需萌宠来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

    比如说:四哥的小猫。

    又比如说:四哥的小猫。

    可是他四哥的小猫,就是不喜欢他!

    气得他好几次夜里做梦,给猫儿剃了毛,然后猫儿哭哭唧唧地朝他讨饶,要抱抱要亲亲……

    可是胤祥说的是真的,四哥对猫儿狗儿更是真爱,小时候举着狗爪子喂太子一嘴,他还理直气壮。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发辫,眼前是四哥怒极了拿剪刀给他剪了辫子的怒火,吓得打一个冷战。

    胤禟又不满了,勾着头嘟囔着:“四哥的心里,猫儿比弟弟重要。”

    胤祥:“……”

    有一个拿自己和猫猫狗狗对比的哥哥,胤祥很是,嗯,包容。

    胤禟一抬头,恰好看见了他嘴角那笑话傻子的笑,瞪大眼睛气道:“是谁当年和四哥的猫猫狗狗打架?!九哥还以为你最理解哥哥,哥哥错看你了!”

    胤祥:“……”

    胤祥的脸微红,咳嗽一声:“我今天来找四哥,是有要事。我们去书房坐着说。”

    “说就说!”

    胤禟脚步一顿一拐弯,吩咐自己的小太监:“去告诉你们福晋,爷今晚在四哥府上用饭。”

    胤祥也赶紧吩咐一个小太监,去告诉四嫂多备饭菜,兄弟两个熟悉地进来四哥的前书房,在外间躺椅上躺下来欣赏落日夕阳,胤祥将他的事情慢慢讲来。

    听得胤禟猛地跳起来。

    不敢置信地喊:“雅齐布是八哥的奶公!”

    胤祥真的震惊了。

    紧接着府上的管家也小跑来送消息:“给九爷和十三爷请安,十三爷,您要查的那个雅齐布,董佳家的,上三旗包衣,他的夫人乃是八爷的奶嬷嬷。”

    背后的人是八哥?胤祥面容一肃,正容道:“劳烦管家再跑一趟,去找你们八爷前来。”

    “对对对。”胤禟反应过来跟着吩咐:“就说我们都在这里,要他过来一起喝酒用饭。”顿了顿补充道:“记得你亲自去,一定要和八嫂说是在四哥这里。”

    八福晋是一个醋坛子。管家瞬间明白,郑重地点头行礼:“奴才这就亲自去一趟。”

    管家匆匆走了。

    哥俩互看一眼,都是无奈:虽然知道八嫂不会做赫舍里福晋那样剁人手脚的事情,可当初谁又能想到温温柔柔慈悲为怀的赫舍里福晋能做那样的事情那?人心不能试探,必须掐死所有的可能性!

    隔壁的八贝勒府里,八爷正在和八福晋因为一个侍女的事情吵架,小丫鬟来报四哥管家来了,还以为是自己下一步的动作要四哥知道了,特意来找自己。心里愤恨又得意,连忙收拾情绪出来见人,然后愣住了。

    原来是九弟和十三弟请自己过去喝酒。

    这和四哥一样讨厌的管家,还谄媚地对自己福晋讨好:“八福晋,我们爷的府上,您尽管放心。”

    八福晋刚刚还一脸泼妇像,此刻笑得好似是娘家来人的春花烂漫。

    “四哥四嫂的府上,我自然是放心的。我们家爷呀最是脸皮薄,不知道拒绝人,出去经常被人灌酒,我能不担心吗?”

    “是是是,我们四爷也经常说八爷脾气好着那。”

    “四哥也这样说?”八福晋一转身,对八爷抱怨:“爷你听见了吧?不是我拦住您不给您出去应酬。”

    八爷能说什么?

    只能在八福晋的欢送下,跟着混蛋四哥的管家前来。

    书房里,胤祥和胤禟已经将事情都查的七七八八,见到他来了,一把拉住,一人一句将事情问了出来。

    胤禟烦躁地问:“八哥,那雅齐布是仗着你的势头?雍泰是好官,只弹劾吏部右侍郎陶岱一个,那是因为他是领头的,也是最恶劣的。其他跟着他的,都是小打小闹赚一点儿,他这一趟去朝鲜赚了十万两银子。汗阿玛能不罚他?”

    八爷已经呆了。

    望着两个弟弟不认同的等着他解释的样子,他张张嘴巴,一个字说不出来。

    上辈子,这件事被太子的人知道了,而他那时候又年轻一心跟着大哥不知道掩饰,太子记恨于他,直接去见康熙说:“八弟纵容自己的奶公欺负都察院的官员。”

    气得康熙大骂他“平时的贤良都是装的,柔性怀奸……”,发配了自己的奶公去黑龙江做工。

    “八哥!八哥!”两个弟弟的呼声唤醒了他,他眨眨眼,瞧着他们眼里的关心,笑了笑。

    到底是不一样了啊。十三弟知道了,查出来是自己的奶公,没有去和汗阿玛告状,而是直接找来自己询问。

    “八哥你先别笑。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回事?”胤祥着急地在他眼前挥挥手。

    “八哥你是不是傻了?”胤禟被他没有魂儿的模样气得直言直言。“八哥,这可不是小事,万一汗阿玛知道了,一定大怒。”

    康熙最是讨厌皇亲国戚们仗势欺人,对自己的儿女们要求更严格,标准的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八爷因为这份兄弟情,心窝里暖烘烘的,温雅如玉发自真心地笑着。

    一撩袍子,在茶几边坐下来,在抽屉里找出来四哥的好茶叶,烧水泡茶。

    还跟那犯熊的孩子一般故意笑道:“汗阿玛知道了能怎么样?太子二哥手底下那么多人不干不净的,汗阿玛不也没骂太子二哥?”

    !!

    两个弟弟吓到了。

    胤禟一步窜出去关好书房外间的门。胤祥伸手指指“天上”,气道:“八哥你瞎说什么?”挤挤眼:那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八贝勒胤禩面对两个弟弟的担忧,拎起来铜壶烫着茶杯茶壶,幽深的目光望着徐徐注下的水流:是不一样。太子的人犯事儿,汗阿玛骂下面的人带坏太子。他们兄弟下面的人犯事儿,汗阿玛骂他们心思不正。

    可奇怪的是,他这次没有多么的伤心,甚至是不伤心的,释然的。

    胤禩为自己的莫名变化摇头笑笑,用小木叉子叉一点龙井茶叶出来,顺进茶壶里,泡茶的动作优雅从容。

    “这次弹劾陶岱的是御史雍泰。和雅齐布的叔叔有很大的私人矛盾。我那奶公雅齐布打小父母双亡,有叔叔养大,很是孝顺。雍泰以前为人也是混不吝,因为争一个唱曲儿的闹起来,因为一场斗鸡输赢打起来,很经常。雍泰进都察院了行为稳重,我也嘱咐奶公一家不要再惹事,可他们上个月还能因为争谁的鹦鹉更好互相骂了一场。”

    八爷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跟说家常一般。

    “这次出事的陶岱,和雅齐布的叔叔续娶的夫人有姻亲关系,他认为雍泰是故意报复他,才牵连陶岱被罢官,去找雍泰,被雍泰骂了一顿糊涂,回家气得病了,雅齐布气不过,在家里闹着去找雍泰打架。雅齐布的叔叔知道陶岱是咎由自取,却到底气不过,跟着其他官员去弹劾雍泰。”

    忒是无奈的笑容:“我今天还在嘱咐奶嬷嬷回家一趟,劝说劝说。哪知道雅齐布脾气暴躁,直接去找雍泰了。”

    胤祥和胤禟听了这段原由,有点傻眼。

    “怎么这么大的脾气那?”胤禟摸着下巴很是不解。“就因为一些面子上的争斗,就怀疑雍泰是故意报复,还把自己气病了,啧啧。”

    胤祥伸手接过来八哥递上来的茶杯,倒是有点理解:“谢谢八哥。九哥,人都活一个面子。九哥,你刚不还因为猫儿生气,要剃了猫儿的毛?”

    胤禟急眼了:“我那就是说说气话!”

    胤禩吓到了,对胤禟脱口而出:“九弟,你敢动四哥猫儿的毛儿,四哥能给你剃毛!”

    !!

    胤禟傻在原地。

    胤祥击掌大笑:“八哥,我刚也这样说的,九哥不信,还生气他在四哥心里不如一只猫儿。”

    胤禩:“……”

    瞧着胤禟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解释:“我就一句气话,再说了,四哥能真这样对弟弟?就为了一只猫儿?”越说越气弱,他们的四哥真有可能!你摸他的花瓶书画他挺好说话,但你要动他的猫猫狗狗,他绝对不会答应。胤禟一吸鼻子,眼睛湿润了。

    “没有兄弟情分的四哥!”愤怒不甘地嘟囔着,听着倒像是在对偏心猫儿的兄长的控诉和撒娇。

    胤祥抖着肩膀捂着脸闷笑,友好地不去看他破碎的小心肝。

    胤禩真真是无语了。

    上辈子,九阿哥胤禟一开始和四哥的关系也是好的,一直到一废太子,他们都是好兄弟。而胤禟在四哥十一岁那年剪了四哥的猫儿的毛毛,一方面是觉得四哥也是一个普通皇子了,不用再仰头望着了。另一方面也是愤怒于四哥沉浸在佟佳皇后去世的事情里,谁也不管不问了,只疼着那小猫儿。

    当时四哥气得剪了他的辫子,他那伤心的,汗阿玛驾崩都没见他那么哭。

    “反正你不要去给猫儿剃毛。你喜欢这猫儿,等他有了娃娃,抱去养着。”

    八爷这一句劝说出来,胤禟是真的伤心了。

    “八哥你不知道,四哥要阉掉猫儿!八哥你说,四哥怎么能这样狠心那。”

    八爷面对九弟急需同情和同仇敌忾的模样,艰难地憋出来一句:“这猫儿一个春天叫的,四哥一个府上的人夜夜睡不好。八哥在隔壁,都能听到。”

    胤禟:“……”

    胤祥实在憋不住了,爆出来一阵一阵大笑。

    一边笑一边取笑:“九哥,这猫儿到春天的脾气大着那,阉掉他,是为了他好。哈哈哈哈。”

    “这也是真的。”发现九弟要暴怒,八爷赶紧解释:“这猫儿阉掉,对他的健康有好处。”

    “……”

    胤禟受到接连打击,等四哥回来了,丫鬟们摆了膳桌端上来一份份美食,迫不及待地央求:“四哥,你要猫儿生一窝,就生一窝再阉掉。”

    四爷正在洗漱净手,好暇以整的回答:“不是我不要他生。一个春天,你四嫂听他叫唤的一个府的人不安生睡觉,给他找来好几只漂亮的母猫,可他都不生娃娃。”

    “还能这样?”

    “你问他去。”

    胤禟真傻眼了:这猫儿也忒是脾气大了!

    胤禩冷笑:“要不,四哥给他去奥斯曼帝国找一个母猫?”

    胤祥奇怪地看一眼八哥,笑道:“我也奇怪,这奥斯曼使者怎么就送一只猫儿来?一般使者送来珍奇动物,都是成双成对的。”

    “对啊。”胤禟一拍大腿,激动道:“当时光顾着看这猫儿长得稀奇了,忘记问了。”

    正在擦手的四爷也点头:“你们四嫂也说,可能这猫儿在奥斯曼帝国有一个初恋情猫。”

    咳咳咳。

    三个弟弟都觉得,这是四嫂自己沉浸在爱情里,看天下哪一个男子哪一只雄猫都是情圣那。

    可,胤禟一个激灵很是激动:“四哥,说不定真有可能。你要不,给那奥斯曼的皇帝写一封信问问?”

    四爷:“……好。”

    胤禟:“!!”居然有点感动。

    四哥是疼我的,为了要我有一只猫儿养着,居然大大干戈写信给奥斯曼的皇帝。

    “四哥,我给你盛汤。”胤禟很是热情地站起来,从小丫鬟的手里抢过来四哥的小汤碗。

    胤禩牙疼地不想看他的模样:四哥这真不是疼你,是疼他的猫儿!

    胤祥默默吃菜,暗自欢喜于当年自己和猫猫狗狗打架,四哥是不偏不厚地一起罚,四哥没有偏心猫儿狗儿!

    哥四个吃吃喝喝,九阿哥人一高兴喝醉了,胤祥搀扶着他去院子里洗漱休息,哥俩倒头就睡。

    八爷和四爷都没醉,但八爷也没回去自己的府邸。

    四爷待要去里间看看书练习大字,看着他有话说的模样纳闷儿:“八弟有事?”

    “有。”

    八爷去关上书房的门,一屁股坐在书桌前,混蛋四哥的对面。

    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汗阿玛这次去五台山,瞬间巡视浑河,得知浑河水患不低于黄河,命四哥往察浑河。四哥亲自领着人挖开淤泥,筑堤修河,设立河夫,委官监视……汗阿玛一高兴给浑河改名永宁河,却是对四哥的功劳一字不提。”

    八阿哥跟背书似得,四爷听着,八弟真有点给自己叫屈的意思,笑了笑。

    “浑河,发自马邑,其源很小,每遇大水之年,就横流泛滥,淹没民田,究其原因,是由于浑河淤沙多,春天水少时,保安县以下居民又引黄河水灌田,致使沙粒壅垫,河身积高……八弟,浑河灾区的百姓以水藻为食,其艰苦是我们所不能想象,我做这点事情,有帮助,我很高兴。”

    八爷面无表情:“辛辛苦苦赶在夏天雨水前浚河筑堤完毕,使土地能耕,百姓生计有保障,却没有一句夸奖,四哥好宽厚的心胸。”

    四爷一眨眼:八弟今天来讨债的?

    “四哥,我的下一步动作。四哥打算怎么办?再次提醒我们的太子爷主动减免仪式?”

    “……”

    “弟弟猜测,四哥已经提醒过了吧。可惜啊,我们的太子爷他不听。”

    “……”

    “哪一年,弟弟记不清了,商人杨国清等向朝廷捐送了一批楠木,可是上上一任工部主管官员很长时间没有办理,导致木头在库房都烂掉了。这样的办事拖沓不负责任的官老爷作风,四哥你提出来,太子却看着情面认为那只是一点木头不管不问。一直到汗阿玛从木兰回来查实以后,工部堂官阿兰泰等人虽然接任时间不长,都被处以降级留任的处分。包括现在的刑部尚书、当时的工部侍郎傅腊塔虽然在做外官的时候政绩颇佳,也没有因此而给他留些情面。……汗阿玛一直追查到当时交接木头的一批官员。”

    “……”

    “前两年打仗,礼部侍郎额星格等人在喂养蒙古马的时候,把自己的马匹与官马一同喂养,被刑部按照贪污查处,额星格、喇巴克等人被革职,另一个司官色黑臣只是因为私自把草料银两打了折扣,并且占为己有,被判处了绞刑暂时监候,这些,都是太子二哥的人吧?反正我们的汗阿玛就是认为,这些人带坏了太子该死。”

    四爷无奈了,安静地看着他。

    八爷很愤怒,眼里都是火星子:“我曾经很伤心,如果可以,我真想去问问汗阿玛,自己是不是他亲生的。现在我不伤心了。但我还是愤怒。四哥你还想着一心顾全大局,要保住太子吗?你做了这么多有用?我们太子爷的性格是汗阿玛宠出来的,汗阿玛不下狠心,谁也没有办法……我就不明白,四哥你看不透吗?”

    “官员们因为经济方面的贪污互相勾结,行贿受贿,必然导致政治上互相包庇,办事时置公正处理事务的原则于不顾。”四爷声音懒怠平静。“下个月,汗阿玛要命吏部月选同、通、州、县官引见,其实可以想象得到,官员们在推举官员的时候徇私舞弊,不根据实际情况举荐。”

    “所以……”

    “所以我们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四爷起身,走出来书桌,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举目望着墙上六妹妹送来一副西藏唐卡,自言自语一般。“杀害赫舍里福晋的那个奴仆……容若念着这个人有血性,一片爱女之心,在他临终的时候,曾经去看望他,答应他好好地照顾他的其他家人。他和容若说了几句话。”

    八爷瞳孔一缩,一瞬间心脏都停止跳动了。

    “容若没有告诉慎刑司的人。汗阿玛不知道。”

    八爷狠狠地松一口气,伸手一摸,脑门上都是汗。

    四爷用目光临摹唐卡上的笔画走势,体会唐卡上的菩萨“怒而不发,凶而不恶”的慈悲。

    “杀人偿命。八弟协助他复仇,四哥不说什么。四哥劝说八弟的是,天下的聪明人很多,好人也很多。而你,你的心不够狠。”

    如果你够狠,你应该在那个奴仆杀了赫舍里福晋后,直接送他一杯毒酒要他畏罪自杀。这样就不会暴露你的秘密。

    八爷的那一阵恐慌过去后,又气又急,苍白的脸因为愤怒浮上一抹薄薄的红,他霍然站起来,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仇人雍正。

    “你说得对,我是不够狠心。我是没有你狠心!你满意了吗?”

    四爷笑了笑。

    “这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了。八弟,四哥还是很欣赏你这一点的。你,九弟,十弟,都是。”一转身,脸上挂着笑儿,懒洋洋的。

    “有关于太子二哥收下的五万两银子,还是十万两银子,你等着去告诉汗阿玛。可是,汗阿玛都查出来了。我们那天晚上一起看到的账目,只是一部分。我们是臣子,汗阿玛是君,汗阿玛想给我们看什么就是什么。”

    八爷身上讨债的气势肉眼可见地也是一缩。

    康熙一贯是有严重的疑心病的,即使是对着太子也是。事情闹出来,他很自然地想知道后面还有谁冒头。可能他疑心的是大阿哥。可是八爷已经可以想象,如果自己跳出来了,康熙会有的怒火。

    八爷身上气势一弱,可他还是不服气。

    “就算是汗阿玛骂我一顿又怎么样?再难听的话我也听过了。我凭我自己,拉下来太子,我不亏。而四哥你……”你不是正好借机上位吗?你甚至可以仿效李世民早日登基!

    四爷笑了。

    这次是真心的笑儿。

    手欠地伸手扑棱扑棱他的青瓜脑门,呼噜一把脖子,跟小时候逗他一般的顽劣。

    八爷气得一手打下去。

    “这是弟弟的脖子,不是猫儿狗儿的!”

    被惹急的八爷挥舞着拳头要动手。

    四爷小小的遗憾地收手:“越长越好看了,却是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八爷气得呼哧呼哧直踹粗气:“难道一直不长大给你欺负就是可爱?!”

    色厉内荏横眉竖眼的威胁:“还有什么,快说!”

    “为兄弟,为臣、子,都应该提醒太子二哥。”眉心微皱,四爷走到书桌后方,在抽屉里取出来一块徽墨用墨夹包住了,取过来桌边的砚滴往砚台里注入少量清水。

    “来,磨墨。”

    八爷:“!!!”

    八爷气得脸红脖子粗,这混蛋四哥是拿他当小厮使唤?!可他此刻急需知道自己的其他疏漏,还必须低这个头!气得上下牙齿“咯吱咯吱”地响。

    走到书桌边上,右手握住墨夹,轻轻地研磨,恨不得手里的墨条是雍正的脑袋!

    四爷铺开宣纸,挽袖提笔:“用左手。”

    八爷气哼哼地换了左手,倔强地嘟囔:“我今晚又不练字了,右手累了就累了。”

    四爷没回答,检查完手里的毛笔也还没看他,却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再次训道:“轻而慢,要保持墨的平正,要在砚上垂直地打圈儿……‘人磨墨’还是‘墨磨人’?”

    !!八爷真想将墨条扔到混蛋雍正的脸上,却只能深呼吸再深呼吸要自己静下来,人磨墨。

    心急的状态下是很难磨好墨的。所谓“欲速则不达”,大概也是说的这个道理。所以说,磨墨是可以让人的心绪更为专注而且渐趋宁静的。

    一条墨磨完,八爷的心静了下来。可他再看一眼自己磨出来的墨汁儿,专心练习大字的混蛋四哥,那火气腾地上来,我干嘛要这么听话?!宛若叛逆的小孩子一般,八爷双手高高地举着满是墨汁儿的砚台,咬牙威胁道:“四哥你说不说?你不说,我把这墨汁儿全倒你头上!”

    四爷:“……”

    头也没抬,手上书写不停。

    “我数一、二……”

    “四哥我错了我就想知道真相求四哥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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