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和章佳氏生产, 两个新生儿的洗三后,去谈判的大队人马出发,理藩院去见沙俄国王的队伍也要出发了。
纳兰容若前来和四爷见面。
两个人坐在无逸斋的菜地边, 紫藤花架下的茶桌上品茶,四爷望着他恍惚经历生死沉淀下来的沉稳、成熟, 顽皮地笑了笑。
纳兰若容瘦下来的身量里好似注入了新的力量,在悄悄成长。那双儒雅风流的眼睛里,含着感激,嘴角噙着一抹洒脱的笑儿。
一杯茶尽,他放下茶杯,平静地笑着:“阿哥爷,臣要出发了。定不负所托。”
四爷点点头:“家里都安排好了?”
“父亲的事情,差不多都安排好了。父亲这些年,谋私和弄权,他都占了,无从脱身。臣想办法,散尽家产,要父亲在家里养老。”他说着这般算计父亲的事情,面容从容坦然, 语带恭敬和愧疚:“臣还没感谢四阿哥的提醒。”
四爷摇摇头:“你我相交,如同这杯普洱茶。养老好啊。到时候和你住在一起, 给你带着孩子,含饴弄孙。”
“茶汤清亮, 臣感激阿哥爷的认可。阿哥爷说得对, 父亲戎马一生,臣也认为,能安心养老是莫大的福气了。”
四爷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懒懒地笑:“爷有一次和皇额涅说起来沈宛,皇额涅很关心她,也很喜欢这么一个奇女子。要爷问你,你大病一场,可有觉得愧对父母和子女,问你为人子为人父,你可都做到该做的?”
容若苦笑。
皇贵妃因为沈宛思及自身,思及皇上对她一片痴情的辜负,他很理解。
“阿哥爷,您代臣回答娘娘,臣大病一场,生死中翻滚一趟,已然明白愧疚家人良多。等臣回来,如果沈宛要再嫁,臣一定送上嫁妆。如果沈宛依旧要跟在臣的身边,臣一定不负她。臣不能给她完整的真情,不能忘记两位福晋,更不能给她正式的名分,臣会尽心尽力。”
四爷朝躺椅上一躺,伸展四肢,瞪大了眼睛看着蓝天。
“容若,爷不明白。”
“阿哥爷,您永远不需要明白。”您比皇上还冷清。
四爷:“……”
容若提起茶壶续上两杯茶,端一杯给四阿哥,笑道:“阿哥爷,您选择了十三阿哥,臣认为,这选择非常好。您后面,要和其他兄弟们保持距离了,有十三阿哥陪着,也是不孤单了。”
“……”
四爷坐正身体,两个人以茶代酒,碰了一杯。
四目相对,一切都在不言中。纳兰容若放下茶杯,取笑道:“虽然只是洗三一面,但臣观十三阿哥眉心中带着灵气,眼里透着虎气,母亲是和气人儿,宣妃娘娘也是爽利人,他将是一个非常好的兄弟。但您可不能将老虎养成猫儿。”
四爷气得抬脚就踹。
“爷的十三弟,天生就是小老虎!”
回应的是纳兰容若畅快的大笑声,离去的背影。
四爷气哼哼的,爷的十三弟才不会被溺爱成小猫儿!就是小猫儿,哪又怎么了?爷还不能宠着一辈子了!
四爷悄咪咪地骄傲,你们都不知道十三弟的好儿,他是朕怎么宠溺,也不会变的!
他在花架子上慢悠悠摇着摇椅,猫猫狗狗小鹰儿围在身边,两只斗鸡在找虫子吃,康熙带着大臣们一来,就看到这幅美好的田园图,胖胖的半大孩子用瓜皮帽盖在脸上,晒着太阳,懒懒的把摇椅摇成乐谱般的惬意,情不自禁地笑。
纳兰容若走了。
康熙去送行两队人马,两个人在上万的人群里遥遥相望,一句话也没说。但他知道,凭他这位好友的能力,只要他能从沙俄回来,就是一朵经历了风吹雨打的富贵花了,明珠的事情自己也不需要发愁了,纳兰家……到底是给加派一千精锐将士跟着。
皇贵妃听儿子复述完纳兰容若的回答,无声地流泪。
纳兰容若在告诉她,你爱的皇上,他前面有两个妻子,他明知道对不起你,也不能忘记。
皇贵妃轻轻地咳嗽,接过来儿子递上来的手帕,轻轻地擦着眼泪,含泪笑道:“我儿子是有福气的,将来一定比你汗阿玛、容若这些臭男人幸福。”
四爷重重点头。
小孩子对未来天真的笃信和期盼,逗得皇贵妃“噗嗤”笑了出来。
“‘国有禛祥’是什么?你就知道你十三弟乐意和你配对?”
“儿子知道。”四爷理直气壮信心满满。
“好~~你知道。你既然要养着,我看十三阿哥是好孩子,比你好多了,你可要好好学习,不能要十三阿哥学的和你一样惫懒。”
四爷骄傲地一抬下巴:“皇额涅,儿子的优点多得很,儿子就是缺点,十三弟也喜欢的。”
皇贵妃伸手一指:滚吧。
四爷嬉笑离开。
不过皇贵妃的“提醒”说到他心坎里了。抢先一步拿下来“国有禛祥”的名号和配对,最好再关注一下老十四的名字,免得将来汗阿玛给十四弟起名字引发历史争议,变成什么“国有祯祥”的。
傍晚,四爷给德妃请安,望着德妃肚子里的小娃娃,琢磨,如果这就是十四弟,那一定要确定下来“胤禵”的名儿……
“胤禛?胤禛?”德妃喊着。发现他眨巴眼睛还没全回神,微微不悦道:“你这孩子,嘴里吃着东西想什么那?这么入神?”
四爷一愣,这才发现手里还抓住一块桂花糕,再看一眼额涅的肚子,眯眼笑:“额涅,儿子在想,等这个弟弟出生,叫‘胤禵’,这名儿可好?”
轮到德妃愣住。
“你就知道是弟弟?”德妃说着责备的话,眉眼却是舒展欢喜的笑儿,对比公主,她当然想要一个健康强壮的儿子。她手摸着肚子,浑身洋溢母爱的柔光:“名字要礼部取几个,你汗阿玛再定夺。你给十三阿哥取名儿胤祥,你呀,幸亏你汗阿玛没骂你。”
“儿子晓得,以后注意着。”四爷慢慢地用着桂花糕,接过来宫女手里的毛巾净了手。转移话题:“额涅,您说‘胤禵’的名字好不好?儿子去问汗阿玛。”
说着话他起身就跑。
德妃忙喊着:“跑慢点儿,看看你汗阿玛有空没有……”
德妃担心他被康熙训斥没有礼仪。可是四爷心里头对那乾清门、乾清宫,没有什么敬畏,他平时也尽量表现的谨守礼仪,只是那天他实在是激动,抱着十三弟就闯进了乾清门了。
四爷来到乾清宫,康熙正在用晚食,四爷一看乐了:“汗阿玛,儿子来蹭饭了。”
康熙头也没抬忒是嫌弃:“东三所缺了你的饭菜?”
“隔锅饭香啊汗阿玛。”四爷大大咧咧地跟着康熙洗漱净手,大大方方地坐在他的身边儿。还吩咐自己的小太监:“苏培盛你回去告诉院子里,就说爷在乾清宫用饭,爷的饭菜要他们都给用了。”
苏培盛瞅着皇上,吓得“扑通”跪下。
康熙嘴角抽抽:“无赖小子。起来吧苏培盛,回去东三所告诉一声,饭菜做好了不要浪费了。”
“嗻。”
苏培盛爬起来转身就跑。
四爷嘟囔道:“汗阿玛您看,这小子听您的,不听儿子的。”
“那是,你也听朕的。”
“嘿嘿。”四爷孝顺地笑着,忒是讨巧:“汗阿玛,儿子那当然听您的呀。”
康熙牙疼。
丝竹声响起,小太监挨个打开膳桌上的膳食盖子,四爷忙起身给老父亲盛汤盛饭,口中还殷勤地说着:“汗阿玛,今儿的鱼汤熬的好,清亮清亮的汤,一股子奶香。”
康熙:“……”朕且看看你到底要做什么!
父子两个用完一碗汤,开胃的小菜,开始用正餐。康熙用了一小碗粳米饭,一抬头,胖儿子吃饭香,一样的动作优雅姿势端正,一样的细嚼慢咽,一样的饭菜,可他就是吃的比别人喷香,要人食欲大增。
膳食太监机灵地给康熙再添半碗饭,康熙笑了笑,还真跟着继续用着。
四爷吃的眉飞色舞、眼睛发亮:“汗阿玛,这道肉沫萝卜烧的味道好,里头用的心里美红萝卜,羊肉沫剁的也好。”
“小子嘴巴叼。”康熙笑了出来:“梁九功,记得叫一个小太监去吩咐御膳房,以后每年都要选上好的红萝卜储藏在地窖之中,以备我们四阿哥一年四季吃萝卜。”
梁九功正在给皇上夹菜,闻言,小金勺子舀着三勺子八宝豆腐放到小黄碗里,捧到康熙的面前,笑着答应:“奴才记得那,一定选好萝卜存着。”
康熙用着豆腐,故意问道:“胤禛啊,快说说,还有什么你喜欢吃的?朕都答应你,可别说朕亏了你的嘴巴,一口萝卜也馋得慌。”
四爷听着老父亲打趣自己,咽下口中的一口饭,小怕怕的模样儿:“既然汗阿玛问,儿子就说了啊?”
“说吧说吧。可不能憋在心里。”
“那儿子说了啊。哎呀,太子二哥都要人去办荔枝和海鲜,儿子现在好像都不缺,儿子想想……有了,儿子听傅山老师讲过,说日本有个‘肉食禁止令’和我们的‘禁止杀耕牛’一样,但是日本上层有腌渍牛肉,各地藩主作为养生品进贡给将军家和御三家,还考虑到运送时间门,采用“味噌腌”或“粕腌”的形式,汗阿玛,儿子要吃。”
康熙一个冷眼:“日本的牛肉,和我们的牛肉不一样?”
“汗阿玛,好比青海的羊和内地的羊就不一样。南京养殖的鹿和关外的鹿就不一样。”
“你小子……。行,朕要人去日本买牛肉,倒要看看,哪里不一样。”
“汗阿玛您要他们买了就知道了,儿子也开开眼。傅山老师说日本有些活计,确实有特色,比如那什么炼铜。我们大清缺铜,日本也缺铜,但是日本人就能研究一个炼铜技艺出来,要其他国家的人都去采购。”
康熙眼一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大国、小国也一样,有什么稀奇。对了,你从江苏带回来的黄履庄,现在又回去江苏了?”
四爷放下筷子,肉疼地捂着胸口:“汗阿玛,儿子才要他做了几套玩具,他听说儿子要他去上课,说什么也不干。听说儿子在江苏浙江研究小机器,他卷着包袱就跑了。”
“哈哈哈哈哈。”康熙笑得忒是欢乐。“他一心要研究,你要他做玩具,还要他去上课,你这不是瞎胡闹吗?汤斌和于成龙可说了,你那研究也是瞎胡闹,南方的匠人都说是大白天做梦上天追嫦娥。”
四爷鼓着脸不服气:“儿子就不信了,儿子就要去天上看看到底有没有嫦娥仙女儿。”说着话,拿起来筷子化悲愤为食欲。
康熙笑着摇头。
小男孩嘛都这样,梦想着上天入地的。
四爷用完晚食,散步的时候才想起来,他今儿来的原因。当下就拉着康熙的胳膊:“汗阿玛,儿子忘了说了。汗阿玛,额涅肚子里的小娃娃,取名‘胤禵’好不好?”
康熙真愣住了。
不敢置信地看着胖儿子:“胤禛啊,你是喜欢上给弟弟取名字了?刚给十三取名胤祥,现在要给还没出生的弟弟取名‘胤禵’?”康熙上下打量胖儿子,瞧着他的理直气壮,嗤笑一声:“今儿一番殷勤为的这个?你就知道你额涅肚子里的是弟弟?”
“额涅肚子里的不是阿哥,儿子也总有一个十四弟的,汗阿玛。”
康熙喷笑出来,伸手扑棱扑棱他的光脑门,笑道:“朕听说,你呀,早晚都朝储秀宫跑,慈宁宫、承乾宫、永和宫、储秀宫,宫里人见天儿看你跑来跑去的,真真大清第一大忙人也。”
四爷嘿嘿笑:“汗阿玛,儿子要养着十三弟,那当然要尽心啊。汗阿玛,十三弟长得好啊,今天早上十三弟能听到儿子的声音了,儿子和他说话,他“啊呜啊呜”地喊着,和儿子说话那。”
四爷手脚比划,满心都是十三弟成长的骄傲。
胖儿子渐渐长大了,眼睛还是大大的,水汪汪的,黑黝黝的,好像挂在苍穹上的两颗星子,折射出一条圆融纯净的璀璨星河,浩瀚缥缈。康熙看到一个愣神,听胖儿子又学着“十三弟扎着小胳膊,眼睛咕噜咕噜的转个不停那,看来看去的,还会一直盯着儿子看,还面带微笑呢。”
康熙扯扯嘴角,无语道:“他现在哪里能认人?那笑也是无意识的,还一直盯着你看。”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你额涅这一胎如果生下十四阿哥,就叫‘胤禵’,滚去储秀宫吧。”
“儿子遵令~~~”四爷唱喏作揖,瞧着康熙抬脚要踹他,转身就跑。
四爷先去储秀宫看了小白团子十三弟,回来东三所先去了大哥的院子。
小太监通报,正在做功课的大阿哥很是稀奇。
四爷一进来书房,就迎来大阿哥的取笑:“稀客啊四弟,你这大清第一忙人,怎么有空来找大哥?”
四爷嬉笑:“大哥,你的功课做完了吗?”
“还没那,这劳什子诗词歌赋,真难。你来要帮大哥做功课的不成?”
“哪能那?汗阿玛的火眼金睛,前儿三哥被罚抄写,要人代笔,汗阿玛直接罚了双倍。”
“你三哥那猪脑袋,不搭理他。四弟坐,尝尝大哥这里的普洱茶。”
四爷闻着茶桌上的普洱茶的香气,红艳清亮的茶汤,可怜巴巴的样子:“大哥,是不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弟弟喜欢普洱?”
“那可不是?勇敢地和太子爷打架的四阿哥嘛,就喜欢一口普洱茶。”
四爷:“……”
端起来茶汤,嗅一口,品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大哥这茶叶好。成熟普洱茶在放置一段时间门后才会产生的蜜香味,甜甜的,苦苦的,好茶。”
大阿哥竖起大拇指,笑:“四弟真爱普洱也,大哥就喝不出来成熟不成熟,更不要说什么生青蜜香了。喜欢,包二两走。”
“弟弟谢谢大哥。大哥,弟弟来找你,是有个问题。等汗阿玛打仗,大哥要去,弟弟也想去。”
大阿哥睁大了眼睛。
“四弟,你才多大?”
“大哥,这不看年龄。弟弟要去。”
“你三哥也要去吗?”
“弟弟还没问三哥。”
大阿哥皱眉,在书房里转着圈儿。
按照亲近,最喜欢的弟弟要去,那就去。这么大点儿的弟弟,去了也不会上战场,只是一个代表,鼓舞士气。
可是大阿哥很是烦躁地挠头。
“四弟,你和汗阿玛也没提?你来和大哥说,大哥很感激。大哥也不知道汗阿玛能不能要大哥去,一切都没定下来。只是,大哥要和你说实话,大哥并不希望你去,大哥是打仗,去建功立业,你和你三哥一去,连带着大哥也变成一个形式,一个鼓舞士气的标志,你懂吗?”
“懂。所以先和大哥说一声。”四爷很诚实。
大阿哥点点头,拍拍四弟的肩膀,目光里纠结又为难:“四弟,大哥很骄傲你有上战场的决心。我们一切看汗阿玛的意思。但在此期间门,大哥既然知道你的想法了,就要训练训练你,战场上凡事无绝对,你多一分自保的能力,就是安全的希望,明白?”
“弟弟明白,大哥放心。”
兄弟两个四目相对,都是身为男儿郎的较量。
四爷一连一个多月,和大阿哥吵的激烈,吵架解决不了了,直接去比赛跑马。
一大早的,皇贵妃、贵妃、平妃、惠妃、宜妃、德妃……都在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康熙一进来气呼呼的黑着脸:“皇祖母您看这小四胖,和大阿哥玩沙盘,玩得吵起来能拆了无逸斋。”
太皇太后笑哈哈的:“两个孩子,吵起来不是正常?我就喜欢他们这份活泼。”
康熙一噎:“皇祖母您不知道,小四胖那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嘿,他还要和他大哥比赛火铳。”
“噗嗤”“噗嗤”,一屋子的妃嫔们都捂嘴笑。
站在下首的皇贵妃眉眼弯弯:“太皇太后、皇上,他是受了刺激了,他天天练习弓马骑射,可是三阿哥不怎么练习也好,下面的四个弟弟也都正式进学了,都学的好,他更有了压力了。”
康熙:“……”
太皇太后忍禁不住地笑:“这小子,和哥哥弟弟比这些做什么?他有他的优点。”看一眼皇上带着不满:“一定是皇帝经常打击他,要他没有自信了。”
康熙:“……皇祖母,他还没有自信?”一掀袍子坐下来,脸上都是不可思议太皇太后对小四胖的宠溺程度。康熙没说的是,以前以为小四和老大挺好的,现在?
可他不说,太皇太后还能猜不到?眼睛一闪:“他这不就是被皇帝打击的犯脾气了?皇贵妃啊,你们平时多夸夸我们的四阿哥,他要和他大哥比赛,也不要打击他,要他自己耍够了就成。”
皇贵妃笑嘻嘻地答应:“哎!”忒是响亮。
康熙:“……”
承乾宫里,一大早的,来请安的四爷抱着九公主在怀里,欢喜道:“皇额涅您看,妹妹又看胤禛,是不是能认出来胤禛了?儿子就说十三弟能认人了,汗阿玛偏说还小不能。”
“我看呀,你十三弟天天听你说话,记住声音了。至于你小妹妹,那真不可能。”
四爷厚脸皮:“汗阿玛就是羡慕胤禛。来妹妹,四哥来亲亲,啾啾。”
“啊呜啊呜。”九公主的小脸上被亲了两口,在摇篮里扎着两只小手,乌溜溜的大眼睛转着。
皇贵妃无奈地笑,示意嬷嬷抱九公主出去,对儿子端正了坐姿,谈话的姿势。
“你最近和你大哥是怎么回事?怎么恼了起来?”
提起来四爷就气:“儿子本来是好好和大哥学习,可是大哥脾气暴躁,一点耐心也没有,儿子当然生气。儿子和他试着玩沙盘演练,他贪功冒进,儿子就和他吵了起来。”
“年轻气盛,都这样。你不需要特意交好任意一个阿哥,也不能做无故得罪兄弟的事情,明白不?行了行了,皇额涅知道,你的十三弟除外。”
“谢谢皇额涅,儿子明白了。”
皇贵妃嘴角抽抽,一挥手:“滚吧。你这大清第一大忙人,皇额涅也不留你了。”
四爷嬉皮笑脸:“皇额涅,宣母妃今年去木兰,皇额涅您要去吗?儿子一起去求汗阿玛。”
“得嘞,皇额涅瞅着,你要变成宣妃的儿子了。”皇贵妃牙疼胃疼,“皇额涅要去木兰不用你求,记得下次南巡,求你汗阿玛的时候,别再被罚就成。”
“皇额涅您放心,儿子不会犯下重复的错误的!儿子滚了。”
四阿哥快乐的小身影出去了,皇贵妃不由地失笑。儿子长大了,眉眼间门越发显露八旗子弟的英武。
四爷去永和宫,去储秀宫,转了一圈,回来东三所的路上遇到大阿哥,两个人各自“哼哼”一声,别过头各走各的。闹得站在院门口的三阿哥担心的不得了:大哥和四弟真恼了?哎呀,四弟和太子爷打架还成,和大哥打架,那绝对没有胜算啊。
三阿哥担心有的没的,想去和哪一个说说和,鼓着半天勇气,又泄了。
太子这些天,因为最爱的四弟和最讨厌的大哥几次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内心里喜不自胜,到底是年轻,脸上带出来几分。
这一天傍晚临下课,一群兄弟陆续出来各自的课室,太子故意当着大哥的面儿,笑意吟吟的道:“四弟这几天演练沙盘辛苦了,二哥那里进来的新茶,还有几个好的火铳,您来看看,可有喜欢的。”
四爷:“谢谢太子二哥。”随即惊喜道:“铁造处造出来新的火铳了?比以前的好多少?”
大阿哥竖起来耳朵。
三阿哥也好奇地追问:“太子二哥,弟弟也能去看看吗?”
“三弟也来。”太子语气大方,却就是不说新火铳好在哪里,瞄着大阿哥,端的是得意洋洋。瞧着三阿哥暗示他不要孤立大哥的小眼神,太子乐得加火:“之前孤要作坊里研究更快的战舰,现在送来两个模型,正好四弟也看看。”
!!
这个时候,三阿哥也顾不得大哥,喊着:“太子二哥,我也要去看。”
四爷眯了眯眼,看一眼大哥气红的脸,面对太子矜持的傲气,一手拉住大哥,一手拉住太子,脸上带着一丝愤怒。
“太子二哥,大哥,要去我们一起去。”
大阿哥恼羞成怒,一把挥开他的手没挥开,怒吼一声:“我稀罕去看!”
四爷也怒了,瞪眼大哥,再瞪眼太子。太子眼睛一眨,温和地劝说道:“大哥不好意思。孤只想着四弟之前的要求了。大哥你当然也一起来。”
“好一个太子!”大阿哥咬牙,他是直脾气,但他不蠢。当下咬牙按下火气道:“感谢太子爷的邀请,三弟,四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四爷这才放开两个哥哥的手。
兄弟四个慢慢地走着。
四爷在后面,望着前面的三个哥哥。
康熙二十六年的正月里寒风刺骨,为了行动方便,都头戴貂皮暖帽,一身滚毛边的棉袍,外面披着一件紫色的貂皮大氅,天家子弟都是身形挺拔,一举一动皆是优雅从容。
十五六岁的大阿哥,身形高大魁梧,长相英俊,于兵法一道上天赋突出,几次办差,都是粗中有细,人人夸赞。
十三四岁的太子,少年人抽条儿的瘦高身量,龙章凤姿、才华横溢,出阁讲学大辩论要大臣们都哑口无言,羞愧不敢为师。
三哥这几年身体好多了,长高了,真有风度翩翩的模样了。
四爷脸上懒懒的,抬头看看天,和大哥只是友好地切磋研讨,变成人人皆知的“恼了”,可是大哥和他,都不能去解释,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们关系好着,一切争吵都是为了上战场做的更好。
兄弟四个走在宫道上,路过的小宫女都红扑扑着脸,眼睛羞答答的冒星星。
无逸斋里,正式进学的八爷趴在窗口望着,沉默地看着四个哥哥,那是后面的弟弟们永远也无法融入的世界。除了可恨的老十三!
八爷正咬牙启齿地想着混蛋四哥抱着十三闯乾清门,张英老师进来,怀里抱着一叠子作业。
“四位阿哥,你们的大字练习,四阿哥都批改好了,都来看看,不合格的留下来重写。”
八爷瞬间门灵魂地震!
猛地上前一步找出来自己的功课本子,快速地翻,看着上面被四哥划出来的红红粗粗的大叉叉,气得眼泪哗哗。
五阿哥一探头,顿时笑开了:“哎呀,八弟,你‘又’要重写了,五哥同情你啊。”
八爷深呼吸一咬牙:“弟弟谢谢五哥的同情!”
五阿哥拍拍他的小脑袋:“八弟一点不可爱。五哥是哥哥不计较。”
八爷:“……”
六阿哥瞄着那功课本子装模作样的矜持:“八弟,这么简单的你也写不好?哥哥们陪你留课堂啊。”
八爷微笑:“六哥留在课室也好,现在四哥估计又去看十三弟了。”
六阿哥面容一僵,冷笑道:“我四哥去哪里我比你知道。”
八爷:“!!”
七阿哥厚道:“八弟,可要七哥帮你代写?”
八爷是真感动了,吸着鼻子委屈:“七哥,你太好了。弟弟写的手都断了,四哥还是说不认真。”
七阿哥心想就你那一笔狗爬字,难怪四哥嫌弃。口中却要安慰八弟:“别泄气。汗阿玛要四哥帮助查看我们的大字功课,就是严格要求的。在四哥手里能及格,将来那字一定不差的。”
上辈子一辈子也没混一个及格分的八阿哥,好想哭。
八爷在课室里奋笔疾书,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完成作业,一定要写成一个及格分甩在混蛋四哥的脸上,混蛋四哥你等着!
四爷在毓庆宫看战舰模型,看新火铳,品着新茶,猛地打一个喷嚏。
四爷眼睛一亮。
太子斜眼,冷哼一声:“一定是我们四阿哥的十三弟念叨了。”
四爷骄傲地笑。
气得太子给他一个响亮的脑崩儿。
四爷:“……”
大阿哥和三阿哥瞧着他无辜的小样儿,都痛快地大笑。
男孩子嘛哪个能抵抗火器和战舰的魅力?兄弟们都沉浸在新型火器和大船的世界里,有那么一刻浑然忘了他们之间门的争斗和身份区别。毓庆宫的宫人们也都欢喜地准备晚食,三个阿哥爷一起来,多难得啊,毓庆宫小厨房的厨师们都拿出来看家本领。
太子正高兴于下面的人会办事,给他争面子,突然两个侍女进来羞红着脸倒茶,四爷一眼看见了,这两个侍女不同于一般宫女的打扮,瞪圆了眼睛。
三阿哥看一眼不敢再看,这两个年轻女子实在美貌的惊人。
大阿哥举着一个战舰模型,望着太子冷笑:行啊太子爷,国家内忧外患,太皇太后身体越发老迈,你这里倒是就差一个侧福晋了。
太子一开始没觉得,因为大阿哥的冷笑,四弟的震惊反应过来,对这两个要他很是喜欢的女子冷声道:“都回后院去。”
两个小侍女脸白白地行礼退了出去。
三阿哥瞧着两个小侍女的模样心疼,抚摸手里的火铳岔开话题:“大哥马上要大婚了,大哥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礼物?”
四爷观察手里的火铳设计,随口问道:“大哥你见过大嫂吗?”
大阿哥居然红了脸,虽然是薄薄的淡淡的一层红晕。
“我喜欢的兵法书等等,你们都知道,没有特别想要的。见过你们大嫂一面,就那个样儿。”
太子朝躺椅上一躺,手上展开扇子笑吟吟的模样风流天生:“大哥快说说,大嫂哪个样儿啊?”
大阿哥的脸更红了。
但他天生不擅长这个方面,面对三个弟弟好奇的眼神,粗声道:“一个鼻子两只眼,还有什么模样儿?”
粗人。太子的想法。
粗人。三阿哥的想法。
大哥会对大嫂很好。四爷懒懒地笑。
四爷在毓庆宫用了晚食,和三个哥哥一起来慈宁宫请安,陪着太皇太后散步说话儿,逗得太皇太后乐呵呵的笑。
等三个哥哥都走了,四爷扶着太皇太后慢慢回来屋里休息。
太皇太后在炕上躺好,笑眼看着四阿哥眉眼间门的英武之气,通身熠熠生辉的光芒,坚定通达,含笑问道:“你大哥有打仗的勇气,却因着年轻,贪功冒进很正常。年轻的时候,谁不是自信着,伸手就能摘下来月亮?”
“皇祖母您放心,大哥会慢慢认识到的。”
“任何一场战事,都是将士们拿命拼的。做将军的下了一个错误的命令,填进去无数将士们的性命,代价是巨大的啊。”
太皇太后浑浊的眼里好似穿透了时空,看到那无数悲壮的过往。
四爷拿小毯子给太皇太后盖上,口中哄着道:“老祖宗别担心。如果大哥真去带兵,二伯和其他将军们会看着的。”
太皇太后还是摇头,伸手拍拍四阿哥的手,满是担忧地嘱咐他:“你呀,和你大哥这样闹着,也好。要记得,厚积薄发,忍字头上一把刀。”
四爷沉默,人坐在绣墩上,脑袋搭在太皇太后的肩膀上,轻轻道:“老祖宗,胤禛记得。”
太皇太后摸着他的脑袋,心疼,却也必须狠了心。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子是储君,大阿哥是长子,哥哥弟弟们也一天天地长大了,她的四阿哥啊,到了隐忍的时候了。
太皇太后终是没有熬过去康熙二十六年的冬天。
康熙要办几样大事,让老祖宗高兴一下的愿望,也没能实现。他到处求神、拜医,许下宏心大愿,要减去自己的阳寿,去延长祖母生命的做法,也都化成了泡影。
腊月二十三,小年下,外头大雪纷纷,紫禁城里头一片哀戚,康熙领着儿女们跪在慈宁宫里,守着太皇太后。
四爷再一次经历太皇太后去世的天崩地裂。
成长起来的帝王,平时在太皇太后的面前还只是一个撒娇的孩子,此刻哭成了一个泪人。
伴随一声凄凉的呼号“皇祖母——”
云板声声,丧钟齐鸣。
这位享尽了人间门富贵,也经了三朝政治风云的太皇太后,这位给大清江山创下了功绩的老祖宗,终于怀着对孙子康熙的无限眷恋,与世长辞了!
往常太皇太后的寝宫,如今已改为梓宫。从上到下,一色的白纸裱糊,灵幔高悬,香烟缭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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