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和章佳氏同一天生产,  十月初一的早上,迎着朝阳,一个公主,  一个皇子。

    四爷眼巴巴地等了一夜,一听到消息,  一蹦尺高地狼嚎,  这下子可是不用纠结哪个是十弟了,  虽然四爷有信心即使两个皇子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哪个是他的十弟。可万一那?两个皱巴巴的红皮小子,哪里去辨认?

    更要他高兴的是,这是一个完全健康的公主。

    皇贵妃抱着小公主痛哭不止,虽然是一个公主,可也洗刷了她生出缺陷孩子的名声,  她哭得撕心裂肺。

    候着一夜的康熙也狠狠地松一口气,男子本不应该进产房,  可他再次进来,哄着皇贵妃道:“你们两个都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皇贵妃还在呜咽地哭着,听到他的话哽咽道:“我知道,表哥放心。”

    “既然要朕放心,就不要哭了,刚生完孩子就哭,  眼睛不要了?”

    “皇上不懂。”皇贵妃还是哭得抬不起来头。

    康熙瞧着她披散头发的痛哭模样,  心疼道:“你怎么知道朕不懂?朕数着一二,你再哭……”

    “表哥,我不哭了。孩子那,我来喂她吃第一口奶。”

    “这才是正理儿。”

    “那皇上出去。”

    “……”

    “我太丑了……”

    康熙无奈:“朕出去,  你照顾好自己。八公主在慈宁宫,小四胖带着那,和七公主也玩得好,苏茉儿嬷嬷领着十二阿哥也在,你只管放心就是。”

    好一会儿,皇贵妃在枕头里憋出来一句:“谢谢皇上。您快回去休息一会儿。”

    “还知道朕累。嗯,朕也放心了。”

    康熙嘱咐好宫人,自己回来乾清宫,躺在躺椅上,不得不承认,他浑身轻松。

    一个健康的孩子。

    一个公主。

    健康这一条要他悬了一夜的心放下来。

    五阿哥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做主,宜妃也乐意。十阿哥纯粹是天分上不大灵光,否则都是他的儿子,他哪一个不想培养成为人中之龙?皇贵妃生的公主好啊,他可以册封为固伦公主,他会好好地宠着教养着,一个固伦公主,比一个闲王的成就只高不低!

    他的胸腔里充满了儿女都是龙凤的骄傲,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好似又看到那个无缘的皇子猫叫的瘦弱样子,轻轻地一闭眼。

    康熙睡着了。

    四爷闷头跑进来,一眼看到汗阿玛疲惫的样子,浓浓的黑眼圈,放轻了脚步,梁九功拿来毯子给康熙盖上,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里间暖阁,自己脱了鞋子和大衣服,躺在小榻上睡了过去。

    梁九功在心里叹气,这父子两个,是真正的一夜提着心没睡。其他没睡的就不知道喽。

    佟国维和福晋一夜没睡,听说是健康的孩子,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隆科多一个胳膊扶住一个,气急道:“皇上心里有主意那。就是不是健康的也不用担心,就你们想得多。”

    “你懂什么?”佟国维一站稳气得大喊,眼珠子都红了。“我也不图什么皇子了,健康的孩子就成,你知道健康的孩子的意义吗?!”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就我们家的女孩儿还能嫁不出去了?”隆科多一个大白眼,扶着亲娘坐好。“额涅您别搭理阿玛。您赶紧休息一会儿进宫看看娘娘。”

    “不着急。”老福晋抹着眼泪,哭道:“娘娘生了公主,不一定怎么开心那?这会子估计睡着了。你们都担心的,娘娘能不知道?这十个月,她比谁都担心,她还要安心养胎。”

    隆科多不敢言语。好强娘娘生了有缺陷的孩子,被天下人看笑话和嫌弃,那煎熬……可他还是要叮嘱一句:“额涅,您进宫去,叮嘱娘娘好好保养身体。”

    老福晋一愣,随即眼泪又下来:“你放心,经过这次,她一定会好好的。”

    知女莫过母。隆科多放下一半的心,又道:“外头人等着看笑话,额涅您不要在意,该对四阿哥好还是对四阿哥好。不要听了一些瞎话就故作清高地远着四阿哥,那才是正中别人下怀那。”

    承恩公福晋一愣。

    佟国维却点头道:“这话儿有道理。隆科多长大了。”

    老福晋头疼地按头:“你们父子……就不能少想一点儿?那是娘娘的儿子,我能不疼着?我不去管别人怎么说,也不听你们怎么说。”一起身走了。

    父子两个:“……”福晋/额涅有脾气了?

    赫舍里家的索额图和纳兰家的明珠,得知这个公主是完全健康的,冷着一张脸仰头看天,却也莫名有一种“同类”的庆幸。

    各家各户的悄悄议论中,康熙在迷糊中醒来,听着墙上自鸣钟响了十二下,忙问梁九功:“可有大事报来?”

    梁九功关切道:“有几件事,但都不太着急,四阿哥要奴才不打扰您,自己给处理了。”

    康熙愣了一下:“四阿哥在这里?”

    “在那。”梁九功拿着热毛巾,康熙接过来自己擦了脸,听他说:“四阿哥一路跑来,发现您在睡了,自己去里边睡了,早一会儿醒来,正好几道折子送来。”

    康熙心一疼,接过来茶盅大声地漱口,状似寻常地问:“……现在他人那?”

    “说去承乾宫和永和宫请安。”

    康熙点点头。

    起身,浑身沉重还透着熬了一夜的疲惫感,他走到御案前,将刚刚的折子副本拿过来翻看,第一个,内务府去北方采买珍珠和人参,遇到朝鲜偷渡过来的偷人参的,两方打斗大清伤了一个,朝鲜死了一个。

    四阿哥批复:理藩院照会朝鲜,迅速追拿犯人到刑部受审,斥责朝鲜地方官,察议朝鲜国王。

    康熙:“……”以往都是免察议国王,这小子,当朝鲜国王是大臣审讯了不成?康熙不用想也知道朝鲜使臣此刻的恐慌。

    云贵总督蔡毓荣题报苗民王腾龙等聚众劫掠,应行征剿。四阿哥批复:前此吴桂时,因其对苗民不断勒派,也有此类事发生。苗民赋性朴实,当对苗民推诚示信,遵其习俗,化导安辑,使其乐业。

    直接骂了一顿蔡毓荣等云贵、四川、广西各官对苗民“不唯不善加抚绥,更尔恣意苛虐!如其生事,皆因地方官不据情抚恤,反而强行索取马匹、金银等物,诛示不已,遂生衅端!……”

    康熙:“……”

    看到要六部九卿会议立法,讨论边境官员欺压百姓,导致朝廷好的政策反而造成百姓闹事,康熙真气笑了:小子也不怕以后边境的官儿没人做了。

    仔细地看完这五道折子,轻轻摇头,胖儿子性子强硬,对封疆大吏也是随意训斥……再看这折子上遒劲有力但尚且稚嫩的笔迹,无声地笑。

    梁九功为难地进来:“皇上,朝鲜使臣请见。在外头哭着磕头。”

    康熙一眯眼:“本地人采人参都是有次序,每次朝鲜人越境都是鸟惊鱼骇,朕几次宽容倒要他们越发不知所谓。告诉他们,就按照折子上的批复来办。有理藩院跟进。”

    “嗻!”

    又有小太监进来报:“皇上,南书房索额图、明珠、陈廷敬、徐乾学……等大臣请见皇上。”

    康熙一按眉心,知道是这几道折子惹的事,可怎么办?亲儿子写完折子跑了,他想踹一脚都找不到人。

    四爷担心皇额涅因为生了公主伤心,早上撒腿就朝承乾宫跑,跑来后听说皇贵妃睡下了,皇上刚离开,他又朝乾清宫跑。在乾清宫睡了一觉,回来承乾宫,听说皇贵妃刚起来,承恩公福晋也在,他在门口请了安,去了永和宫后,看看时间,下午的弓马课程要开始了,赶忙来无逸斋。

    兄弟们一眼看到他一夜没睡的模样,都笑。

    太子心情很好地拉弓射箭,一箭正中靶心,眼睛斜着他道:“四弟,午休睡得可好?”

    “好得很。”四爷伸个懒腰,眉眼还是倦怠的。

    太子又是一箭正中靶心,旁边都是侍卫老师们的喝彩声。

    大阿哥冷着脸,一转头将右手里的大弓换到左手,捏捏他的胖脸颊取笑道:“大哥听说你昨儿晚上,去哪里哪里撵你?”

    四爷掀掀眼皮:“大哥,弟弟想去看看弟弟。”

    阿哥也听着这些人的谄媚喝彩有点不适应,太子今儿吃错药了不成阴阳怪气的?

    阿哥走过来,递给四弟一把中型的弓:“等洗的时候才能见到。哪有你一个阿哥,去看生产的妃嫔的?”

    四爷焉巴巴的,想十弟想得慌,真要等到洗那天?

    “……我着急。你们不懂。”

    “那是,我们是不懂,你在章佳氏贵人逛园子的时候,特意去护着的行为。大哥就闹不明白了,你就对那章佳氏那么看对眼?”

    四爷调整手里的弓箭,一箭射出去,吐出一口浊气,挑着眉毛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大哥你更不懂。”

    大阿哥扑棱扑棱他的小脑袋出气。

    阿哥看一眼太子射箭越发狠的模样,抿嘴儿笑。

    四爷看一眼太子,眼神一闪。

    傍晚下课,兄弟们换了衣服,准备各自回自己的住处洗漱,经过小弟弟们玩乐的花架,九阿哥一边跑一边回头喊:“八哥快来追我呀,八哥……”一头撞上太子。

    太子心里火气憋着,一脚踹出去。

    还好四爷眼疾手快,用内功给弹去了一下力道,九阿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没哭,小眼睛望着面前的几个哥哥,对太子瘪瘪嘴,对四哥一伸胳膊:“四哥,抱。”

    四爷笑着上前:“自己起来?”

    “不要,就要四哥抱。”九阿哥撅着嘴巴。

    四爷瞅着他圆胖的样子,依稀可见将来的胖老九的模样,刚要伸胳膊,六阿哥的声音传来。

    “凭什么要四哥抱你?你从哪里跌倒的,你从哪里爬起来。哼!”

    九阿哥眨巴眨巴眼睛,“哇”的一样伤心地嚎着:“四哥,六哥欺负胤禟,四哥,哇,你打六哥屁股,哇……”

    六阿哥鼓着小脸,瞧着他的圆胖强壮气哼哼的一脸嫉妒和愤怒,一转头看向四哥,全都是委屈:“四哥,我没有欺负九弟,我说大实话。”

    四爷:“六弟对,九弟也对。”拉着六阿哥到九阿哥跟前,嘱咐道:“地上凉坐久了屁股疼,六弟拉起来九弟。九弟,地上有蚂蚁虫子哦。”

    九阿哥哭声一顿。六阿哥笑嘻嘻的抱起来九弟,被他沉重的分量坠的差点摔倒,还是笑。

    “怕了吧?哭闹和四哥是没有用的哦。”

    九阿哥吸着鼻子,真心请教:“那六哥,怎么样和四哥有用?”

    “乖一点。刚玩什么撞到太子二哥了,还不快道歉?”

    九阿哥立马反应过来,转头看向黑着脸的太子,莫名吓得一个哆嗦,委屈巴巴的哭出来两行眼泪:“我都跌倒了,太子二哥还要道歉?”

    太子瞪一眼四弟,转身离开。

    一群兄弟们望着太子的身影,看向悄咪咪从花架后冒出来的八弟和十弟,缩头缩脑胆小后怕的小模样,不由地纳闷儿:太子这是怎么了?看把小弟弟们吓得。

    四爷抬头看看天,对八阿哥眯了眯眼:“八弟,看天色晚上要下雨,带着九弟和十弟回去。你也早点回去。五弟、六弟、七弟,你们都是。”

    一转头,看见嬉哈闹着走来的姐妹们,宠溺地笑:“姐,六妹、七妹、八妹,今天进学开心吗?有什么趣事儿说说?”

    八公主一头扑到四哥怀里,口中喊着:“四哥,六姐今天学习打火铳了!“砰’,六姐大勇士。”

    小奶音甜甜糯糯的,四爷的一颗老鬼心化成甜水儿,抱着她给整理头上乱掉的发簪:“你六姐是大勇士,你是小勇士。跟着你六姐回去慈宁宫?”

    “好哦~~囡囡喜欢慈宁宫。四哥,六姐和囡囡一起住慈宁宫啊?”

    “当然好。但是你要去问你六姐,去问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哦。”

    “知道了。谢谢四哥。啾啾。”

    八公主亲亲四哥两下,宛若一个快乐的小蝴蝶,一蹦一跳地走开了。

    公主看一眼哥哥弟弟无语凝噎的模样,乐得哈哈哈大笑。六公主两只手牵着七公主和八公主,快乐地笑着:“四哥,妹妹先去慈宁宫了。”

    兄弟们望着姐妹们的身影,一起看向四弟/四哥。

    大阿哥咳嗽一声,作为代表开口:“四弟,对姐妹们态度很好?”

    四爷奇怪这个问题,眼里还带着未褪去的笑意:“大哥,姐姐妹妹们香香软软的,自然要娇宠着。”

    !!

    六阿哥一噘嘴:“四哥,弟弟哪里不娇软?”

    八爷实在忍不住了:“六哥,你马上要练习弓马骑射了。”还娇软?

    刷!所有兄弟们的目光都压过来,压的八爷表情一变忒是乖巧:“六哥,弟弟说错话儿。六哥最是娇软,我们都娇软可人疼儿。”

    哼!给八弟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一起看向四弟/四哥。

    四爷一眨眼,面容一肃:“都还不赶紧的回去?”

    弟弟们一人一个小鬼脸,一哄而散。

    四爷:“……”

    大阿哥放声大笑:“四弟啊,你看你闹得,不能偏心,知道吗?”

    阿哥吐槽:“别人都是疼弟弟,你好嘛,疼姐姐妹妹们。”

    四爷一挥手:“就你们这一身汗臭味?”

    大阿哥和阿哥抬脚就踹。

    四爷跳开了,撒腿就跑:“弟弟有事先走一步。明儿汗阿玛要考《春秋》啊两个哥哥。”

    大阿哥怒气冲冲的神色一顿,咬牙离开了:汗阿玛天天考这些书本儿,烦恼!

    阿哥脸上肌肉扭曲,一甩袖子离开了:不怕考书本儿,可他要保持自己的优秀,更要努力啊。

    四爷跑到乾清宫,听说康熙已经休息了,知道他累得狠了,叮嘱梁九功一声跑出来。跑到毓庆宫的时候,刚进院子就隐约听到碰撞的声音,快步朝书房走来,贾应选挡在门口苦着脸。

    四爷听着里头那怒吼的“滚!”一把推开门,愣在原地。

    太子还保持一个踢人的姿势,面红耳赤的气急败坏。

    太子的脚下,一个委顿在地的小太监,脸上身上都是太子的鞋印子,嘴角还有血迹。

    四爷反应最快:“还不下去收拾了!”

    小太监打滚着爬起来,哭着道:“奴才这就下去,谢谢太子爷和四爷。”感激地看一眼四阿哥,转身就跑了。

    四爷进来,望着地上摔碎的茶杯,一地的茶叶水,喊一声:“贾应选进来收拾了,给爷端茶,没有一点眼力劲儿。”

    贾应选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挪进来,窥一眼太子发现这位爷没有反对,宛若逃出生天地谄媚这:“四爷,奴才这就收拾。四爷,太子爷昨儿说您喜欢普洱,奴才特意备着那。”

    四爷对太子笑道:“弟弟喜欢普洱,感谢太子二哥惦记着。”

    太子的表情已经缓和下来,闻言却是冷冷地道:“你还需要二哥惦记着?你都宫里第一个大忙人了。”

    “哪能那?弟弟是第一闲人差不多。”四爷自个儿朝椅子上一坐,手上捏着一粒葡萄用着,自顾自地说话:“这葡萄好。太子二哥功课做完了吗?弟弟正好也要和你说说话。”

    “你还想着和二哥说说话儿?一个贵人逛园子你也亲自护着,你都忙得上天了要。”

    四爷浑不在意,继续用着葡萄吐着葡萄皮,又道:“二哥你这个痰盂新的?挺好看。珐琅彩“山水人家”描金,富贵中透着雅致。”一抬眼打量书桌:“二哥你的砚台也是新的?做的甚不好,砚台要做素净、文雅好。何必眼上刻花。再书格花纹更不好,象牙花囊甚俗,珐琅葫芦式马褂瓶花纹、群仙祝寿花篮春盛忒是俗气……”

    “小四胖!”太子大喝一声,举着拳头望着可恶的弟弟,胸膛剧烈起伏着,脸憋的通红。

    四爷嬉笑:“太子二哥你看你小脸红红的,弟弟还说错了?内务府的人越发懒怠,做出来的物事越发俗不可耐。太子二哥你就惯着他们。”

    太子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咯吱咯吱”的,鼓着眼睛硬挤出来一句:“小四胖,二哥不是惯着他们,是你要求太高了!”

    “那是,我什么也不要求,他们送上来一块大石头我也当饭碗用,……”瞧着贾应选端来的托盘,闻着熟悉的云贵普洱的香气,一声冷笑:“云贵总督送来的吧?是不是要求朝廷出兵清缴百姓,顺便安抚安抚他,拨一点银子给他压压惊?”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劈的太子有点恍惚。

    太子怒极了,上来就动手掐他的脸,低吼着:“国家大事你也看不惯?你来干嘛的啊?看二哥笑话的吧!”

    四爷气急了也掐他的脸:“我就来看你笑话的。普洱茶弟弟喜欢,可你问问云贵总督,他怎么收来的茶叶!他逼着百姓闹事,再来逼着朝廷安抚他给他银子,我不惯着他这毛病!”

    哥俩你掐我,我掐你,你打我一拳头,我打你一拳头。你踢我一脚我踢你一脚,不一会儿就打的不分你我,一起在地上翻滚。

    一拳头上去,衣服“撕拉”一声扯开,四爷咬牙:“你说你想汗阿玛和弟弟心情不好欺负弟弟们,弟弟理解,也劝说你了,不要通过欺负人缓解心情,可你这是变本加厉了哈!”

    一脚踢上去,一滚,后背碰在桌子腿上“砰”的一声,辫子也散开了,太子形象全无眼睛全红了,口无遮拦:“我欺负欺负他们怎么着了?我就踢小九一脚你就来找二哥和二哥打架?你能耐了啊小四胖?”

    “我今儿就代替汗阿玛教训你一顿,看你还不分青红皂白发脾气。”四爷动了真火。

    “我今儿就代替汗阿玛教训你一顿,看你还不分亲疏远近乱护着人。”太子动了真火。

    四爷“啪”的一掌,扇在太子的脸上。太子抡起胳膊,也照样回敬一个漏风巴掌。俩人谁也不服谁,干脆抱在一起在地下滚了起来,打得那个难解难分。哥俩从书房打到院子里,从打雷打到天降大雨。侍卫、太监们见两位皇子扎撒着手不敢上前。胆小的宫女们赶来的弟弟们更是吓得齐哭乱叫,闹成了一团。

    康熙赶来的时候,兄弟两个还在打,两个落汤鸡在大雨里一边打一边骂,都是浑身泥巴。小太监上去拉架先挨一脚。

    康熙大吼一声:“都别拉架!要他们打!往死里打!”

    手指着两个不孝子疾言厉色:“都退到一边!让他们俩打!胤礽胤禛今儿你们给朕往死里打!紫禁城不够打朕带你们去孝陵打!”

    众人见皇上震怒,那脸都气变形了,都不言声地退到旁边。他们都知道康熙的脾气,谁不怕呀!正在打着的哥儿俩也不敢打了,从泥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巴,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对方。突然,四阿哥紧走两步,扑通一下跪在康熙身边泣声说道:“汗阿玛,儿子不想活了,儿子只求汗阿玛说一句话,儿子嫌弃内务府也不能嫌弃了吗?骂几句云贵总督也不能骂了吗?儿子知道了这些,儿子死而无憾!”

    康熙脸色铁青,却说不出话来。胖儿子是个戏精,到现在还给太子下套儿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胤禛你起来,朕今日郑重宣告,你是大清的皇子,身份高贵,秉公无私爱民,深得朕的信任和喜爱。你嫌弃内务府,骂云贵总督,都对。谁敢说一句不对,就是对朕的大不敬,朕决不饶他。胤礽,你滚过来!”

    小太监早打着伞撑在头顶,太子的心淋着看不见的雨。太子慢吞吞地来到康熙面前跪下,一副破罐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康熙怒声道:“今儿个,你是诚心要气朕,还是有什么用意?说!”

    胤礽早就揣摸透康熙的脾气了。你越是乖,他越看不见。你越是和四弟一样熊,他越喜欢,你越硬,他越因你骄傲。听康熙问话他把脖子一梗,人生十二年第一次顶上了:“回汗阿玛的话,儿子不孝,惹您生气,可儿子也是逼不得已。内务府没有功劳有苦劳,云贵总督有错儿也有辛苦,汗阿玛圣明,历朝历代哪有这么不近人情的,哪有这样逮着谁都嫌弃的?哪有把官员们逼得不想当官儿的?四弟这样胡作非为,汗阿玛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服!”

    康熙蓦然一笑。为人君者恩威并施是本能。小四胖要整饬封疆大吏也是必要的大事,小四胖开口了,他正好做白脸啊。康熙狠下心来,想到这儿他说:“好啊胤礽,说得好,说得真好!你知不知道内务府做事不用心、云贵总督瞒上欺下需要训斥,是朕的决策?”一抬眼望着几个眼泪花花的小儿子们:“都滚进来!”

    抬脚进来书房,儿子们跪成排。

    康熙一挥手,要梁九功领着人都退下,望着儿子们,语重心长。

    “胤礽,今儿是把管理大臣说成不近人情,你这是要做什么?嗯!你生在皇家,吃着天下百姓的奉养,养尊处优,有好好地体谅民心吗?云贵的苗民不是我们大清子民?”康熙气得一拍桌子,低吼着:“为什么别的省份百姓不闹事,偏在云贵?为什么别的封疆大吏能上下用心,云贵总督只会每次哭穷要银子?你你你一个个的,心目中还有朕这个汗阿玛吗,还有大清社稷、祖宗的家法吗?朕再说一句,内务府、云贵总督……都是朕的旨意,你四弟骂得好,嫌弃的对。谁敢不服,谁敢违抗,朕决不轻饶!来人。”

    梁九功,侍卫阿灵阿等人应声而出:“奴才在。”

    “把胤礽、胤禛这两个混账东西拉去关禁闭。”

    “嗻!”

    梁九功向两名小太监递了个眼神,两人走上前来,向跪在地上的两位小爷说了声:“太子爷、四爷,请吧!”

    哥俩这是第次被关禁闭。

    康熙到底还是疼着他们的,允许先洗个澡换身衣服灌一碗姜汤。

    躺在黑乎乎的禁闭室里,跪在蒲团上,一人一个喷嚏打出来,都鼻子匆匆的脑袋发沉。

    太子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要受凉了,怒道:“都怪你。”

    四爷一屁股坐下来,抱着被子躺在毯子上,四仰八叉的舒坦模样。

    太子急着上前拉他:“你快起来,你当你岁那!”

    “就是十岁也是汗阿玛的儿子,还能怎么着?”

    这语气忒是无赖,太子一琢磨,居然没法反驳,干脆自己也躺下来,抢过来一半被子,恼道:“难道二哥不是汗阿玛的儿子?二哥也躺着。”

    “这就对了。”四爷懒懒地打个哈欠,“你说一个你太子,你怕的什么?一个云贵总督你也不敢骂,还要收下他的茶叶?你缺他这点儿?”

    太子虚踢他一脚:“他是云贵总督,你知道云贵是什么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在云贵坐稳总督的位子,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该着。再说了,我不是想着你喜欢用普洱?”

    四爷心头一哽。

    太子抓住机会喋喋不休:“你说你怎么喜欢普洱茶?苦苦的,那么偏远地方产的,名不见经传。我不问他要,问谁要?别的地方有吗?还是我能换下来他,要别人做总督?你说说,满朝除了他,还有谁合适?……”

    四爷静默。

    唐玄宗最爱蒙顶山茶,宋神宗最爱的茶-金丝皇菊,忽必烈最爱的茶-石乳茶,朱元璋最爱的茶—安化黑茶,汗阿玛最爱碧螺春和龙井,他最爱的茶—普洱茶。因为清朝的雍正是非常勤劳的皇帝,他在位不过13年的时间,但是光批示奏折就写了1000万多字。为了给自己解乏,雍正帝每天都要大量喝茶,而他最爱的茶就是云贵总督鄂尔泰进贡的普洱茶。他正式将普洱列入了贡茶的名单。为了能长期喝到普洱茶,命令鄂尔泰在普洱府建立了贡茶厂,专门为皇家制作贡茶。普洱从名不见经传的偏远茶变成名茶,“誉满京城”,更被朝廷作为邦交国礼送给各国皇室,受到国外皇宫贵族们的大加赞赏,拥有普洱茶是全球皇室成员的显贵标志。

    四爷闭上眼睛,笑了一下,懒懒的,无声的。

    太子用胳膊碰他一下。

    四爷不想说话。

    太子犹自生气:“你说你出发去南巡前,和二哥一起关禁闭,二哥现在才反应过来,合计着你是知道你自己跟去南巡,被前朝后宫的人嫉妒着,故意的示弱装可怜吧?二哥才是最可怜,陪你被罚了一回,还没跟去南巡。”

    四爷一挑眉:“不是你挑唆我和汗阿玛那样说的,还说要在大臣们多的时候?”

    太子喉咙一堵。

    “行行行,二哥冤枉你了。这回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二哥哪里对不起你了?二哥就欺负小八,你叭叭叭地写信来啰嗦一通。二哥还没怎么着小九那,你就急眼了。”

    四爷一把拉过来他的胳膊当枕头,嫌弃道:“我就不说,你自己反省!”说着话,他扯上被子盖好,闭眼就睡。

    太子:“……”

    太子一把抽出来胳膊,怒道:“小四胖你大胆了啊?你和二哥打架,你还拿二哥的胳膊当枕头?”

    四爷一瞪眼:“就是大胆。”

    太子脱口而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二哥?汗阿玛明显的对明珠生气了,你偏偏要指点明珠不办宴席,你还和容若交好!容若捐了一百万两银子,父子两个都领了差事,你满意了?”

    四爷伸手指着他,气得手抖心梗:“明珠为什么要大办宴席?因为他要和索额图攀比。他为什么要和索额图攀比,原因二哥比我知道!二哥不两边按住,你还要趁机打压下去明珠?明珠有功劳有罪过,但汗阿玛不罚明珠,就是因为索额图这份落井下石吃相难看!”

    “你说什么?”太子愣愣的,他从愤怒中回神,好似有什么灵光想头一闪而过,要他想抓又抓不住。他抓住弟弟的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的黑眼睛,端着清秀的脸傻傻地问:“你说,汗阿玛不罚明珠,是因为索额图这份落井下石吃相难看?”

    四爷平静地望着他的二哥,轻轻一叹:“太子二哥,你看满朝文武,谁能代替明珠的位置?索额图能和明珠这样不要命地办差吗?藩平乱、治理黄河、攻打小琉球……明珠都是主战派和改革派,索额图这些年办了什么差事?”

    “那是……”太子嗓子卡主了。他想说那是汗阿玛故意不给索额图差事,可他知道,不是。

    “和沙俄谈判,对战准格尔,都还需要明珠。太子二哥,……大哥也好,明珠也好,我们现在要抱团一致对外。打仗的时候十万大军出去,二伯和大哥不跟着,汗阿玛能放心吗?你坐在紫禁城,你能放心吗?”

    “我!”太子嘴秃。一翻身躺平,嘟囔着:“我就不喜欢大哥。凭什么是大哥领兵?如果你年长一点,就能领兵了。”

    四爷:“……”

    “胳膊伸过来。”

    太子咬牙,伸胳膊给弟弟当枕头,怒道:“小四胖你别太过分。”

    四爷枕着“枕头”舒舒服服地躺着,随口嫌弃道:“我这叫过分?大哥练武这么多年一心要打仗,你就不乐意了?有本事你长了八只手八只脚,自己什么活儿都做了,谁也不需要。”

    太子胸闷,另外一只手给自己顺着气。

    “二哥也知道,这是势在必行的。就是气儿不顺。明珠和索额图闹得这么多年,闹得朝廷乌烟瘴气,他们两个满洲名字,却学那些汉人不许哪个官员用了他们名字的字,户部有个姚明堂,明珠就借故一直压着,这次要不是你指点明珠,汗阿玛一定不会再忍。”

    “然后那?抄家明珠,还能真一刀砍了他的脑袋?最后不还是挖出来银子?索额图都这样的身份了他还不满足?罚下去明珠,他一家独大是吧?想得美!”

    “……这个事情先不谈,纳兰容若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一下子捐了一百万两银子?”

    “他本就和明珠行事不和,又是向来拿钱不当钱的。”

    “不是你指点他?”太子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好似说了这话就是气势弱了一般,踢一脚胖弟弟。

    “这点事情还需要我指点?你真以为他就一个读书的书生?”四爷也恼了,伸脚回踢他腿,反问他。

    太子脸一红,却到底介怀:“他是明珠的儿子。我知道你喜欢他,他也有才华,我以前也试着拉拢……可,他和曹寅一样讨厌。”

    “他和曹寅忠心于汗阿玛,合计着还是错了?太子二哥你怎么不说他还是姑奶奶的儿子?”

    “……”

    “要说名字的事情,索额图当年逼着容若从‘成德’改名‘性德’,你忘记了?”

    “……”

    “弟弟喜欢容若美人儿,喜欢容若的人品和才华,弟弟承认。太子二哥你要不乐意,你直接说出来,丁是丁卯是卯的我们分辨。可你打一个小太监,……我在南巡时候给你找的修身养性的书籍音乐故事话本儿书画,你都没看是吧?有脾气就打人?”

    “……”

    “你不乐意明珠打压臣工,你直接命令明珠,明珠还敢不听太子二哥的话?”

    “……二哥睡着了。”

    四爷气得猛踢一脚,拉过来被子盖好,闭眼就睡。

    太子含着泪一只手抱着腿,却是不敢再拉回来胳膊,一扭头看着他真睡着了,小猪崽一般,目瞪口呆:他怎么有这样混不吝的胖弟弟?!

    太子听着外头的大雨声和风声,囫囵着睡着了。一夜里心烦意乱的,刚有点睡意又要和胖弟弟抢被子,刚要睡着就要费力地胖弟弟的身下抽出来自己的胳膊腿,……整个人被折腾的筋疲力尽什么脾气也没了。

    康熙罚了两个儿子,有小四胖开导一番太子,他也放了心,回来乾清宫一觉好睡。

    后宫的妃嫔们一夜没睡好。

    老天爷啊,四阿哥和太子打的这么凶?皇上就罚了禁闭?还顺着太子也被罚?妃嫔们想的是皇上宠着四阿哥,年幼的弟弟们却是心疼他们的四哥。

    无他,太子高高在上,本就和他们没有交集。太子还在皇上和四哥南巡的时候,就喜欢欺负他们。

    当然,他们的心思现在也没人在意,都当是小孩子,也真的是小孩子。

    小孩子之一·八爷披着袍子站在窗口边,望着外头那初生的太阳,淡淡的小彩虹,目光深幽。

    四哥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纳兰容若的小命。

    本是容若去年就去世,明珠伤心之下越发疯狂敛财弄权,导致汗阿玛彻底对其失去信任,抄家罚没,却苦于朝廷上没有人能和索额图平衡,提起来明珠的儿子揆叙、钮祜禄家的阿灵阿、富察家的马齐等人,却还是控制不住索额图的张狂,最终抄家了索额图,和太子的父子关系彻底崩坏……

    八爷袍子下的小手握成拳头。

    四哥还照顾章佳氏,人人都说四哥是对章佳氏有缘分,呵呵。八爷苦笑,那可不是大缘分?

    十弟啊。

    四哥,原来,哪个重生的人,是你吗?

    内心深处对雍正的恐惧还在,好似那双冷酷无情的眼睛还在望着自己。他的身体下意识地抖了抖。

    更要他恐惧的是,自己照顾九弟和十弟,四哥也看在眼里了吧?他猜到了,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吗?八爷一点不信,雍正最擅长的就是脸上功夫。八爷极力克制自己,青白着脸,额头的汗哗啦啦地下来。

    雍正!四哥!你留着纳兰容若的命,要做什么那?八爷细细地回忆上辈子的一些事情,不由地一个激灵:容若活着,即使哪一天汗阿玛还是罚了明珠在家里养老,也不会再重用揆叙了,揆叙、阿灵阿、马齐……可是最支持自己的人!

    八爷不再信任佟国维对自己的支持了。可这些人却是必须的!

    他一拍脑门,咬牙切齿。

    有容若在,揆叙这个次子永远都是纳兰家的影子!

    八爷深呼吸深呼吸,在心里大骂雍正你个老谋深算的奸猾之人,再思及今儿四哥和太子打的一架,恨得吐血简直!

    太子就是要在孤单寂寞中熬不住疯癫胡来才好!否则汗阿玛怎么会失望?八爷气的喘着粗气,眼珠子红红的要吃人:你个雍正你要做什么!你不要做皇帝了啊!还要拉回来太子不成?你做梦!

    八爷抬脚就要去看看关禁闭的兄弟两个,刚出来寝室迎来自己的亲娘。

    觉禅氏贵人自己拎着一个大食盒,朝八阿哥讨巧地笑:“这个时候,我估计皇贵妃、德妃……都不好出面。我做了一点小菜,你拎着去给太子爷和你四哥。”

    “额涅,您起早自己做的?”八爷额头青筋直跳。

    “我能做的,就自己做了。再说了,四阿哥口味叼着,我怕别人做的他吃不惯。”

    八爷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咯吱咯吱”的。

    可是八爷还是要拎着食盒给送来。

    他亲娘说得对,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等人都不好出面,皇贵妃、德妃、宜妃……再心疼也要避嫌,反正就他适合做一个送饭的!

    八爷怒气冲冲的费力地拎着大食盒,恨不得给食盒里下把毒药,要那两个一起去见祖宗!

    太子用着饭菜,难得的给八阿哥好脸儿,虽然也就那么一点点。

    “这味道挺好,合乎四弟的口味。四弟,你喝慢点儿。”

    四爷用着喜欢的碧粳小米粥,就着小青菜、肉沫烧萝卜……吃的顾不上说话。

    等他用完一碗粥,肚子里舒服一点儿了,乜太子一眼,吐糟道:“你不饿?我都饿晕了。用完早膳,还要去写昨天的功课。八弟你用了早膳了吗?快一起吃着。”

    太子一个激灵,被罚了不是不做功课的理由啊,不由地吃的也快了起来。

    八爷瞅着他们那狼吞虎咽的样子,闻着亲娘亲自烧的饭菜的香气,摸摸肚子想来一句很有骨气的“我才不吃……”反应过来,我干嘛不吃?八爷拿过来一个小碗,在大坛子盛了一碗碧粳小米粥,大口地喝着:亲娘说给四哥做的,我就要吃!

    兄弟个一起吃光喝光,太子掏出来怀表看看时辰,一擦嘴,拉着四弟抬脚就朝无逸斋跑。

    四爷一个踉跄,赶紧跟上,只来得及大喊:“谢谢八弟。”

    八爷气得直喘气。

    董佳嬷嬷笑着上前收拾碗碟,嘱咐道:“八阿哥,您也去无逸斋?昨儿四阿哥给你布置的大字,您写完了再检查检查?”

    八爷:“……”

    两辈子了,雍正和混蛋四哥都嫌弃自己的字,自己的字哪里差了啊啊啊!

    八爷不甘不忿,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一路小跑来到无逸斋的课室,逐个字检查自己的大字功课,就感觉委屈,忒是委屈。

    这一天,反正四爷是忙到分秒计算时间,总算是完成今天的事情,补上昨天的功课任务。

    晚上,康熙开恩地要他先回去睡觉,单独留着太子说话。

    “你不明白朕为什么要留着明珠?”康熙叹气,“为什么不来询问于朕?胤礽啊,从国家大事上面,明珠有用,很有价值。从朝廷平衡来看,他更是必要。朕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但要等时机,你认为现在就是时机?”

    太子低着头,看脚尖,很是真诚认错儿的语气:“儿子明白。是儿子意气用事。儿子以为……以为……您要留着明珠。”

    “明珠有才,你要用,就要忍受他的缺点,因为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明珠的事情只是小事,朕自有计较。说说,你为什么要和你四弟打架?就因为他和容若交好,指点了明珠不办寿宴?”

    “是,是,……”太子难以启齿,眼睛一红眼泪出来,“是儿子的心魔。儿子对不起四弟。”

    “是因为小四胖在南京的时候扑在朕身上?”

    “汗阿玛?”太子猛地一抬头,泪眼汪汪的。

    “不告诉你们,是觉得没有必要,也是生怕你们多想。哪知道……”康熙苦笑,瞧着太子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掏出来手帕给他擦擦。“朕有十多个好儿子。朕很骄傲。朕希望你们手足相亲,将来互相扶持着,有时候做事难免过于谨慎,没想到反而起来反效果。”

    “汗阿玛,儿子已经知道了,是儿子想茬了。”太子大声哭着,打着哭隔儿,越哭越是眼泪多。“儿子,儿子,嫉妒四弟。儿子知道错了。”

    康熙眉心一皱:“小四胖打小儿最是顽皮,难得的是这份真心实意的赤子之心。胤礽,留着你在宫里监国,朕也舍不得。”

    太子仰着脸,泪眼朦胧地看着老父亲。

    “是不是觉得很孤单?”

    “嗯!”

    这一声“嗯”重重的。

    康熙叹息,手上轻轻地给他擦眼泪。

    “朕知道,你希望小四胖留下来陪着你。……最近你再去慎刑司和刑部多看看。”

    康熙的话,要太子泣不成声。

    爱新觉罗家的儿郎,都是在战场上血泊中成长,你要谨记,永远不要害怕,哪怕你只有一个人。

    可是他真的不想一个人。

    太子没有回去毓庆宫,跑到了东所,和胖弟弟挤一张床争一床被子,宁可和弟弟一起被关禁闭,他也不想一个孤单单的。

    弟弟睡觉不老实,腿要压在人身上,胳膊喜欢抱着人的脖子,可太子这次睡得香甜。

    四爷一连两天没睡好,还在大雨里打了一架,虽然没有受凉,但到底是累到了,睡得沉沉的,睡意朦胧中感受到太子的存在,也没有脑细胞多想。

    第二天,他太阳晒着屁股爬起来,太子早去无逸斋上课去了。他用完早膳,去承乾宫看看新生的小妹妹,去永和宫请安,去慈宁宫请安,一双腿好似有自主意识一般,直直地奔着储秀宫而来。

    四爷跟做贼似的,一路努着嘴不要宫女嬷嬷们声张,仗着年龄小还不需要避讳太多,一路进来储秀宫,正要摸着去后院,“噗嗤”一声,有人笑了出来,接着就是肆意的大笑。

    “这哪里的小子啊,不会是偷孩子的吧,过来我看看。”

    四爷:“……”

    只能装着厚脸皮,姿势标准地打千儿行礼:“胤禛给宣母妃请安。”

    宣妃带着宫女们大步走来,大笑道:“起来。哎吆吆,原来是我们的四阿哥啊?我还以为是拐子那。”

    “……宣母妃~~”四爷不要脸皮了,可怜巴巴地瞅着宣妃撒娇。

    宣妃哈哈哈地更是豪迈大笑。

    “你小子。这脸皮,一看就是有前途。说,来干嘛来了?”

    “宣母妃,胤禛想要看看十弟。”

    “幺,想看新弟弟啊?”

    “是啊。宣母妃,您看,胤禛有什么能孝顺您的,您只管吩咐。”四爷讨好地作揖。

    宣妃斜他一眼,长长的指甲摸着下巴琢磨一会儿,瞧着他等的猴急的不行,忍不住又乐。

    “行吧。我呀,这次就饶了你。明年,要不要和母妃一起去木兰跑马啊?”

    “好啊好啊。宣母妃,胤禛一定和汗阿玛提起来这个事儿,撒泼打滚也要他答应了,再给母妃做几件好衣裳在木兰一亮相就艳惊四座。”

    宣妃被逗得放声大笑,笑得捂着肚子“哎吆哎吆”地喊疼。

    四阿哥那架势,只要能见到十弟,宣母妃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也成。

    “宣母妃~~”四爷着急啊,十弟就在后院,急的他挠心抓肺的恨不得能飞天遁地。“宣母妃,您要胤禛去看看十弟。”

    宣妃来自科尔沁蒙古,按照血缘是康熙亲表姐,她习惯地穿着靴子,虽然年纪长了但依旧面如皎月,头戴简单的红玛瑙发簪盘着高鬓,宫里富贵的旗袍穿在她身上也是英姿飒爽。

    此刻宣妃也看出来他的目的了,“吞儿”地笑:“你小子,就是看准了是我这里才过来的吧?”

    四爷搓着手嘿嘿笑:“宣母妃,这要是其他人胤禛哪里敢啊?”

    “噗嗤”,宣妃伸手给他一个响亮的脑崩儿,气道:“好一个实诚的四阿哥。好吧,既然我们四阿哥看得起,母妃也不能要你失望不是?等着。”

    说着话,带着人风风火火地朝后院去了。

    四爷跳起来欢呼:“谢谢宣母妃。”

    宣妃:“……”

    四爷两眼发红的看着被嬷嬷抱在怀里的襁褓,一心想扑过去抱在怀里,偏被宣妃拉着:“你一个小阿哥哪里知道怎么抱孩子?要嬷嬷放在摇篮你再看。”

    四爷正是要和宣妃打好关系的时候,哪里敢得罪她?忙答应道:“母妃说得对。胤禛会好好学习的。”他说着话,脑袋伸着,脖子伸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嬷嬷怀里的小娃娃,奶嬷嬷放下襁褓在摇篮里,他一个健步窜上去,一弯腰,眼巴巴的瞅着这新生的小婴儿。

    这么个小小软软的眼睛还没太睁开的弟弟,四爷心里说不清的隐约失落。早就知道这是一个新生的十弟,可人在眼前,难免贪求更多。

    他闻着婴儿身上独有的奶香味,小心翼翼地伸着手,戳戳他的手,顿时眼泪冒出来,切身感受到十弟的存在,不再是“桂花香好不同看”,不再是百年鬼魂四处漂泊却无处寻觅,四爷紧紧地握着小婴儿的手,好似握住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满满当当,是十弟在身边的情义人间。

    这个半睡半醒的小婴儿啊,要他重生以来所有的无着无落都烟消云散。

    他奇怪的反应要宣妃好奇,奶嬷嬷瞧见四爷哭了,赶紧半蹲递上来帕子,没想到这位四爷从摇篮里抱起来弟弟,口中喊着:“母妃,嬷嬷,胤禛学着抱弟弟。”

    宣妃吓了一跳,奶嬷嬷不敢争,忙答应着:“阿哥爷,您这样抱住腰,孩子的腰软的很,脑袋也要扶住了……”

    四爷根据嬷嬷的指示,好生地抱着十弟,抱着了就不撒手。

    胸腔里各种不知名的情绪激荡,四爷一抬头:“宣母妃,胤禛抱着十弟去给汗阿玛看看,要汗阿玛给十弟起个名字。”

    他的话里带着不自知的压迫力,宣妃一时居然被镇住了,等她回神,只能看到四阿哥抱着十阿哥的影子了。连忙追了出来。

    四爷抱着十弟慢慢稳稳地走着,好似走的是过去的一辈子,现在的一辈子,步伐坚定有力。

    这辈子,他一定会护着十弟好好的,和他一起长命百岁,陪着他看每一年的桂花。

    四爷抱着十弟来到乾清门,康熙还在议事,一眼看见他抱着孩子进来,吓得从龙椅上快步走下来。

    “快,给朕来抱着。”康熙吓坏了,接过来襁褓抱住了,看孩子动动嘴巴似乎是饿了还是要哭了,转头对胖儿子一瞪眼,“你怎么会抱孩子?不是,你怎么抱着来了?宣妃那?”

    “在殿外候着,儿子抱来,宣母妃追来的。”

    康熙头上一条黑线,抬脚就要抱给宣妃。

    四爷一把拉住了。

    “汗阿玛,儿子给十弟起了一个名儿,您听听,可行不?胤祥?”

    康熙嫌弃道:“要礼部拟定出来几个再选。不要你操心。”

    四爷很执着,拉住他的龙袍不撒手:“汗阿玛,就叫胤祥。不都说‘国有禛祥’?儿子叫胤禛,弟弟叫胤祥。汗阿玛,这个弟弟是儿子的,儿子要这个弟弟,儿子要自己养着。”

    康熙听得一愣,他记得胖儿子和他提过,他要一个弟弟,自己养着,就是这个?低头看看,刚出生一天,皱巴巴的红皮小老鼠?可他一抬头细看小四胖,胖儿子的面色难得的坚毅不可阻挠,竟仿佛是宣布所有权,他心里纳闷儿,以前只当是戏言,如今也没当真,老父亲般糊涂地点点头,开玩笑地嫌弃道:“好,这个弟弟是你的,你养着。”

    “儿子谢谢汗阿玛!”四爷郑重行礼。一起身,“汗阿玛您在早朝,儿子抱给宣母妃。”

    康熙哪里放心他一个半大孩子,自己抱着要送出来乾清门,哪知道十阿哥突然哭了出来。

    “哇哇……哇哇……”的,康熙身体一僵,因为十阿哥还尿了!

    四爷赶紧给抱过来哄着:“十弟不哭不哭哦,四哥抱着你去吃奶。”说着话,人就走了。

    康熙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湿掉的一片,长长地叹口气:儿女都是债!

    一抬头,大臣们一个个看地砖:嗯,今儿的地砖真好看,瞧瞧这花纹多么别致……

    康熙:“……”

    可能是两个孩子真的有缘法?十阿哥到了四阿哥的怀里,又不哭了,动着小嘴巴使劲地挥舞小手,好似打招呼一般。

    四爷一颗心热呼呼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鲜活有力。

    宣妃接过来十阿哥,发现襁褓湿了,听四阿哥说十阿哥尿了康熙一身,气得连连瞪他。

    “你小子就胡来。我要抱着十阿哥回去换尿布,你还不赶紧去无逸斋上课?仔细你汗阿玛揭了你的皮。”

    四爷弯腰解下来腰上的一个玉佩,小心地放在十弟的身上,嘻嘻笑:“汗阿玛说了,学习好的孩子不需要这枚玉佩,胤禛给弟弟,要弟弟永远快快乐乐的。宣母妃您快抱着十弟离开。小孩子的尿布湿了不舒服。宣母妃,十弟有名字了,叫胤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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