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成仁今日恰好休沐在家,方才朝云急急找过来,说不知道什么缘故宛言带人要搜张姨娘的院子。他一听便急急赶来,却不想正巧听见张姨娘说的这些话。
“老爷。”张姨娘见他过来,立时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见她这模样宛言轻蔑一笑,却引得宛成仁面色不善地瞥了她一眼,而后问张姨娘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见他询问且神色严肃,张姨娘抿了抿唇,似乎不愿说出口,还是一旁的朝云将事情经过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回老爷,前几日姨娘无意间得知二小姐买通了吕婆子,想要诬陷姨娘偷了皇后娘娘在春宴上赏赐的玉钗,姨娘本以为不过是些风言风语,却又怕二小姐一时走错了路,所以便让我们多加注意。”
“却不想,今日吕婆子试图将玉钗放入张姨娘屋内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
越是听下去,宛成仁眉头皱得越紧,他面露不满,语带严厉地看向宛言,厉声道:“言儿,事情确如朝云方才所说吗?”
他眼中的宛言一向乖巧,虽然他自小对她未曾有过多少关心,可这般严厉的指控,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父亲,我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我只是今日发现皇后娘娘赏赐的玉钗丢了,因为东西贵重所以不敢怠慢,许多地方都找过了却一无所获,这才带人来西风院搜查。”宛言微微皱眉,出声辩解道。
张姨娘见状,假模假式地替她说起了好话:“老爷,您别听朝云瞎说,都是没证据的事情,妾身自然是相信言儿的。”
她话音刚落,朝云便在一边急急道:“姨娘,您就别替二小姐瞒着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怎么就没有证据了!”
闻言,张姨娘似是不满,轻斥一声,朝云这才不再出声。宛言好笑地看着她们一唱一和,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果不其然,听了朝云的话,宛成仁拍了拍张姨娘的手,放缓了声音:“你不必替谁隐瞒什么,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就要弄清楚才好。否则不清不楚的,以后免不了会有人说闲话。”
说罢,他转头问道:“朝云,你所说的证据在哪里?”
朝云悄悄看了张姨娘一眼,却听得宛成仁厉声道:“你只管说就是,有我替你但着。”
“是。”朝云点点头,嘱咐身边的春红去将人带上来,自己又将从吕婆子身上搜出来的那支玉钗递给宛成仁,“老爷请看,这便是二小姐用来诬陷姨娘的那支玉钗。”
宛成仁接过玉钗,拿起细细看了看,不由蹙起了眉头,他还没等说什么,就见丫鬟春红并几个小厮从后宅带上来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吕婆子,而另外一个,是李量。
“你不是言儿从淮扬带来的那个小厮吗?”宛成仁对李量还是有些印象的,他走了几步,坐在院中石凳上,继续问道,“怎么会在这里?”
“回老爷,便是这李量看不过眼二小姐的所作所为,所以才将她的计划告诉了姨娘。”朝云解释道。
闻言,宛成仁看向李量,却见李量低着头,不大敢说话:“李量,方才她们说的话想必你在后头也都听到了,你且说说事情是否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定当严惩。”
“是……是真的。小的无意间得知了二小姐的计划,觉得实在不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姨娘。”李量似乎害怕极了,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吞吞吐吐道。
宛言听了这话,颇有些痛心的模样:“李量,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污蔑我?”
“小的,小的……”李量跪倒在地,咬了咬牙道,“二小姐,您别怪小的,构陷姨娘这样的事,小的不敢做啊!”
李量已经招了,接下去的话宛成仁也无意听下去了,他挥了挥手,驳回了宛言接下来要说的话,转而问吕婆子:“你呢?又怎么说?”
直到此刻,吕婆子才将将反应过来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在里屋,春红已经提前警告过她了,若她还不说“实话”,必然不会有好下场。可吕婆子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她是真的以为宛言只不过是想拿回李韵荷当年留下的玉钗,却不想,原来这不过是宛言的一个局。
而这个局对她来说,实在是两难。她若照着春红的意思说了,那就承认了她帮着宛言陷害张姨娘,可若她坚持自己原来的说法,张姨娘也不会再信她了。不管怎么说,她都大难临头了。
是以,她支支吾吾了半天,竟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宛成仁见她这模样,已觉不耐,厉声道:“还不快说!”
吕婆子被他这么一吓,只得破罐子破摔了。不管怎样,她跟在张姨娘身边这么多年,若是此刻帮着她扳倒宛言,那么之后未必没有解释的机会。想到这儿,她立刻回道:“是二小姐!是二小姐给了老奴一些钱财,让老奴将玉钗偷偷放进姨娘的屋里,好污蔑姨娘!”
她话音刚落,张姨娘满意地笑了笑,宛成仁却皱起了眉头,他将目光移到宛言身上,声音显见地冷了几分,话中也带着怒意:“宛言,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为父一向以为你乖巧懂事,却不想这几年在淮扬,你竟学了些旁门左道回来!”
宛成仁一向信任张姨娘,加上现在指向宛言的证据俱在,他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见他如此生气,宛言只觉心里一寒,虽然他早就知道,宛成仁不会向着自己,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会有那么一点难过。
在宛成仁震慑的目光中,宛言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她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道:“父亲,可否将您手中的那枚玉钗给我看看?”
未料到她会这么说,宛成仁愣了一下,他方才见到那玉钗时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张姨娘见状也有些不明所以,她看着宛言接过玉钗仔细查看,脸上的得意忽的一滞,顿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可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宛言淡淡道:“父亲,这并非是我遗失的玉钗。”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怔。张姨娘有些难以置信,而宛成仁的眉头则皱得越发紧了。
正在这时,有小厮进来禀报,说是疏桐院的李寻求见,大小姐和三少爷也一起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寻出现在这里定然是有要事,何况还有宛如和宛明。
“父亲,李寻是女儿派去查找玉钗的,想必是有些眉目了。”宛言适时说道。
今日之事,着实有些费神,宛成仁看了张姨娘一眼,却见她神色全然不似方才那般自若,心里便已经有了计较。他揉了揉眉心,沉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张姨娘此时虽不知宛如和宛明为何会来这里,可想到刚才宛言的话,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正惴惴不安间,那小厮已经将李寻等人带了过来。
张姨娘看了宛如一眼,见她一脸着急,可奈何宛成仁在场,两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静观其变。
“老爷,二小姐,小的带人去搜查了大小姐与三少爷的院落,却不想在大小姐的卧房之中搜出了二小姐遗失的玉钗!”
李寻说着便将那玉钗拿出,引得在场众人一惊,他手中的玉钗与现下宛言手中的这支一般无二,只不过是光泽玉质似乎略有差别。
宛成仁没想到这件事还会和宛如扯上关系,他扫了宛言一眼,见她面色如常,正待细细询问,就听宛如按捺不住道:“父亲,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此事与女儿无关啊!”
见她如此着急,宛成仁示意她先安静,随后拿过两支玉钗细细对比。
李寻递过来的那支玉钗于细微处刻着什么东西,宛成仁将它拿起迎着光看了看,方看清上面刻着的是“玉坤”二字。
玉坤殿,是大梁皇后居所。若非皇后之物,断不会刻有此二字。宛成仁在礼部任职,对这些再清楚不过。
方才他看那朝云递过来的玉钗之时,只觉这玉钗虽然做工细致,可玉质却与宫中皇后御用之物相差甚远。他虽然有过怀疑,也只以为这用来赏人的物什不会太过贵重,许是宫中往年的岁礼罢了。
可没想到,皇后赏给宛言的这支玉钗,竟贵重至此。
日光之下,那两枚玉钗,一枚玉色温润柔和,一枚玉色暗淡无光,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众人看得清楚,张姨娘见状不由一惊,脱口而出:“这,怎么会这样?”
如今出现了两支极其相似的玉钗,且在西风院的这支是伪造出来的,那么先前针对宛言的指证便有了漏洞,吕婆子和李量的证词也变得不可信了。
若是宛言真的想陷害张姨娘,大可以用真正的玉钗,何必多此一举用一支假的呢?
除非,有人拿不到真正的玉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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