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方才一边倒的局面便转了方向,宛成仁眉头紧锁,看向张姨娘的目光有了些许动摇。
张姨娘神色微动,她满是诧异地看着宛成仁,看起来十分无辜:“老爷,妾身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未等宛成仁开口,宛言便率先道,“我还以为此事没人比姨娘更清楚了。难道不是姨娘为了维护大姐,所以才费尽心思演了这么一出戏吗?抑或是,一切都是姨娘安排好的,玉钗不过是个幌子?”
她声音淡淡凉凉,却听得张姨娘心慌:“我原本还好奇,为何我这玉钗放得好好的竟会被人偷去,可现在我明白了。细想想,那日春宴上大姐对于皇后娘娘的赏赐本就有所不满,吕婆子这几日更是时常往我这里来,一不留神把东西偷拿去也有是的。”
“姨娘,”宛言的声音掷地有声,“吕婆子可是您的心腹啊,阖府上下有谁不知?若是大姐使唤她,她自然不敢不从,可也一定会将此事告知于你。我真没想到,大姐拎不清就算了,姨娘你也这般纵容……”
她话音刚落,张姨娘还没说什么,宛如便已经听不下去了。若不是宛明拦着,她此刻恐怕已经冲到宛言面前了:“宛言,你凭什么血口喷人!不过一个破钗子,你以为我会稀罕吗!”
“够了!”闻言,一直没有说话的宛成仁轻斥一声,“如儿,你还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这玉钗是皇后娘娘钦赐,你怎可如此无礼?”
“父亲,可是我真的没有让吕婆子去拿她的玉钗啊!我真的没有!父亲,您一定要相信我啊!”宛如眼圈通红,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张姨娘见状,忙上前一把拉住宛如,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老爷,您不信妾身也就罢了,可如儿是您的女儿啊,您一向是最疼她的,现在她的话您也不信了吗?”
宛成仁见宛如这模样本就心疼,被张姨娘这么一说,立马就心软了。宛明看着张姨娘和宛如这模样,也觉得心里不好受。今日之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一时也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转头看向宛言,却见她只是冷眼瞧着这一切,眼中没有丝毫动容,只是似有一抹浓烈的恨意。
以为自己看错了,宛明摇摇头,再度看向她,却只听得她声音冷了几分:“姨娘方才污蔑我时不是拿出了好些证据吗?那现在若想要为自己辩解,自然也要证据。”
“我瞧着这假的玉钗虽然用料不算上等,可是工艺却十分精致且能仿得惟妙惟肖,想来整个永安除了宫中也没几个工匠可以做出来。不如找人逐一询问,到时便可知道是何人要造这假的玉钗了。”
方才看见宛如和张姨娘的模样,宛成仁心里也有数了,他本想私下处置,却没想到宛言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执意要在此处将事情说个明白。
他知道这件事大概真的与张姨娘脱不了关系,却还是想要找个办法,大事化小。
宛成仁此时在想什么张姨娘十分清楚。
她嫁给他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气,也知道他是真心爱护她,即便知道这件事是她做的,也会先想办法为她开脱,再私下里问明原因,可是现在宛言在这里,恐怕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就被解决。
况且,现在还牵扯到宛如。
宛如这次实在无辜,张姨娘一开始没将事情告诉她,就是不想她过多牵扯进来,却没想到宛言一开始,就将宛如算了进来。
她现在不可能傻到还以为宛言是什么柔弱可欺之人,否则不会将她逼到这般地步。宛言既然能够主动提出派人去查制作这假玉钗的人,那就说明她已有安排,若是真的去查,恐怕非但不能找到证明清白的证据,反而会雪上加霜。
短短一会儿的工夫,张姨娘脑中已经闪过许多个念头,她闭口不言,看在旁人眼里便是心虚。
可她现在心乱如麻,一时还未想好要如何招架。忽的,她猛地想到一事。若说这一切都是宛言事先算计好的,那么先前被她收买的李量……
顿觉后背一凉,张姨娘转头去看李量,却见他脸上浮上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后重重地磕了个头,再抬起头时,脸上早已换上了一副怯弱的模样:“老爷,小的有罪,其实二小姐根本没有想要陷害姨娘,一切都是姨娘逼迫小的说的!”
此话一出,张姨娘立时变了脸色,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慌张,可脸上的笑却已经有些扭曲了:“大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是不是有人教唆你这么做的!”
“小的不敢胡说。”李量只是看着宛成仁,一字一句道,“老爷,是姨娘威胁小的,说如果不按照她教的说,她有很多办法要了小的的性命!小的老家的父母全指望着小的的月例银子啊!小的不得已,所以才只能按她说的做了。”
张姨娘此刻气得有些发抖,可她也知道多说无益,因为从一开始,这个李量就是宛言抛出来的一个诱饵。所以她不再与他辩驳,而是带着满是哀求和惹人怜爱的眼神看向宛成仁:“老爷,妾身冤枉啊!您是了解我的,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呢!”
此时的形势,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宛成仁对她的疼爱和信任了。
宛成仁心里始终还是向着张姨娘的,他将目光缓缓放在吕婆子身上,一边想着对策,一边问道:“你呢?你怎么说?”
冰冷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吕婆子的后背已经湿透了,额头上也冒出了细汗。
她刚才以为大局已定,所以才会顺着话往下说,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宛言身上。可谁知道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形势就已大变,反倒是张姨娘落了下风。
“老奴……”此刻她恨不得自己是个哑巴,正犹豫间,忽见张姨娘抬手指着她,声音也尖锐了几分:“老爷,是吕婆子,这些天是她一直挑唆妾身与言儿之间的关系,才叫言儿如此误会妾身,还有如儿屋中的玉钗,一定也是她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啊!”
张姨娘说着便跪了下来,朝云也跟着她一起跪了下来,立马改口道:“老爷,是奴婢的不是,方才那些猜测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奴婢也是被吕婆子给蒙蔽了,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可这一切与姨娘无关,老爷可不要因此误会了姨娘啊!”
张姨娘倒也聪明,知道事情继续发展下去,宛言定有后招,到时候说不准事情越发不受控制,甚至还会牵连宛如。而吕婆子,此时已是一步废棋,所以自然便成了替罪羊。
突如其来的指责让吕婆子的双眼盛满了震惊,她没有想到原本不过是简单的“替换玉钗”,而今竟然演变到如此大的罪名。而让她更震惊的,是张姨娘竟然将这一切都推到了她身上!
“老爷,老奴没有啊!老奴什么都不知道啊!”吕婆子跪着抓住宛成仁的衣角,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宛成仁面无表情地吩咐道:“来人,捂了她的嘴拖下去,先关起来,容后再行处置。”
手底下的小厮雷厉风行,吕婆子还想再辩解也没了机会,被几个人连托带拽地给拉了下去。
宛言瞧着这一切,就仿佛自己是局外人似的。
她一开始的目的,便只是为了除去吕婆子,斩断张姨娘的一条臂膀,至于旁的,不过是顺手的事罢了。若不是担心张姨娘不会轻易怀疑到吕婆子身上,她也不愿意如此麻烦。如今,既然她费了这么大的劲,那么便不能只除去一个吕婆子。
但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对付张姨娘最好的时机,因为宛成仁的心还是向着她的。哪怕,此事多少会让他们之间生出一丝芥蒂。
正因如此,哪怕张姨娘的说辞漏洞百出,宛成仁还是将这一切都算在了吕婆子身上,事情的真相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或者说,他明明已经知道这件事上张姨娘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了,可他还是只想保住她。
“言儿,”宛成仁此时又变回一副慈父模样,看向宛言的目光带了几分柔和,“方才的事情都是误会,全因吕婆子心术不正,险些污蔑了你姨娘和姐姐,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你也不要再错怪了她们。”
见他这般护着张姨娘和宛如,宛言只觉得如同置身寒冬一般。方才证据指向她的时候,宛成仁没有多加询问便对她厉色相向,可一旦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张姨娘和宛如,他便立刻换了模样。
其实,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她有意为之。她想看看宛成仁是否当真一点儿也不在意她,是以,虽然早就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她还是觉得心骤然疼了一下。
“父亲真觉得事情就这么简单吗?”宛言笑着看他,笑意却未达眼底。
宛成仁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可看她不依不饶,他还是十分不悦:“那你还想怎么样?如今光处置一个吕婆子还不够,你还要把你姨娘和姐姐一并处置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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