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虽然名分上只是姨娘,可有你父亲在,她在府内可以说是只手遮天。当年你母亲和祖母的担忧,不无道理啊。”程映安叹了一声,神色忧虑,可眼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这些宛言又何尝不知道呢?可她自重生那刻起,就没有想过要退缩:“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有些事,即便再难也还是要去做的。”

    她说这话时,眼神十分坚定,程映安微微一怔,忽然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那看来,咱们以后有的忙了。”

    “嗯?”宛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姐姐这话的意思是?”

    “傻丫头,这话的意思自然是,我要帮你的忙了。”程映安点了点她的鼻头,笑着说道。

    在此之前,宛言虽然怀有一丝希望,却没想过程映安会答应得如此爽快。毕竟此事不是小事,她如今势单力薄,胜算极小。是以,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心里的情绪一时有些复杂,惊诧、感动还有愧疚交织在一起:“程姐姐,你……”

    见她表情变了又变,程映安弯了弯唇角,温声道:“好了,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自然不能眼见着你处境艰难而无动于衷。我相信,今天若换作是你,也定会做出和我同样的选择。不过言儿,我能做的不多,可若是能帮到你,愿倾力相助。”

    这些话说完,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宛言自小能信任的人没有几个,此刻她才觉得,真正的挚友不在于多,能有一个已是平生之幸。

    思及此,她起身便要一拜:“姐姐大恩,宛言无以为报。”

    察觉到她要做什么,程映安吓了一跳,赶紧拦住她,惊呼:“我们之间何以行如此大礼?”

    “请姐姐一定受我这一礼。”宛言看着她,认真说道。

    程映安明白她此刻心中所想,若是不受了这个礼,恐怕宛言心里更觉得过意不去。想到这里,她慢慢将手收回,不再阻拦。

    宛言见状,双手交叠,依着正礼,朝她深深一拜。

    “好了,”待礼毕,程映安赶紧将她扶起,“以后再不准这样了。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只有三年,可是在我心里,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从前说愿意帮你的那些话,可能在你看来不过是随口一说。但于我而言,皆是出自真心。”

    从前两人在淮扬时,每每在一起,不过是谈天说地,品茶论画,纵马轻歌。虽是投契,可像今日这般交心的时候甚少。已经许久未有的温暖,今天,宛言又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两人坐回到桌前,重又添了两盏新茶,程映安率先问道:“要对付张氏,你如今心里可有打算了?”

    闻言,宛言垂眸略想了一下,缓声道:“我心里大概有了盘算,只是不能太过着急,还要从长计议才是。”

    程映安赞同地点了点头,同时不免有些担忧:“自然是要计划周全的,不可贸然行事。只是远的不说,单说眼下,方才那奶娘来找你,却无功而返,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怎么办?她既知道当年内情,难保张氏不会盯上她!”

    听她提及王氏,宛言脸色一沉:“之前我冷眼瞧着,奶娘所作所为,实在算不上忠厚。当年母亲的事她纵有种种借口,在我这里横竖都是过不去的。”

    “彼时我离开宛府,她因贪图永安荣华,以伤病为由不愿回淮扬,却不想世事难料,如今自己儿子竟然在这繁华帝都丢了性命。”

    说着,她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我如今也没什么能做的了,保全自身已是不易,如何还有余力去护一个不忠之人呢!”

    前世便是太过心软,才会有后来的下场。所以宛言一直告诉自己,要让心越来越硬,对敌人手软,就是为自己留下祸患。

    的确如此,程映安点点头,一时感慨:“世人总爱劝别人以德报怨,只因那针没有刺到自己身上,若真是有一天自个儿觉着疼了,不知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如今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如今,她应盼着张氏对她的事一无所知才是。”

    “不过,”说到这里,程映安又想起了刚才的事,“你让出云带人去她房中暗查,可是怀疑她还藏着什么证据?”

    “我只是怀疑,一切等到他们回来再说吧。”宛言不愿再谈那王氏,转而提起了自己的来意,“咱们不说她了,我今日前来,还有一桩事想要问问姐姐。”

    “你说,若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想到之前在外面听到的消息,宛言面露忧色,缓缓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我在淮扬这几年,不见父亲对我有多少关心,如今却忽然一封家书命我速回,我心里有些疑惑。住在外头这几日,听说了一桩事,或许与这背后原因有关,只是不知道有几分可信。”

    “你说的可是陛下有意为几位皇子选妃之事?”程映安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件事,可以让宛府如此重视了。

    宛言点点头,微微皱眉:“正是此事,姐姐果然听说了?”

    “何止是听说,这事都快在永安一众官家府邸中传遍了。说起来,几位皇子也到了该娶妃的年纪,除了三皇子已有正妃外,其他两位皇子还未立正妃。这永安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仰慕他们风姿呢!”

    说这话时程映安面上微露羞涩,宛言盯着她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忽而笑道:“那姐姐是仰慕哪位皇子啊?五皇子,还是七皇子?”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继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以前姐姐在信中有意无意提到了几次七皇子谢瑾,倒是我太疏忽了,竟没往别处想!”

    闻言,程映安越发不好意思,宛言却笑着道:“都说七皇子殿下温温如玉,谦谦君子,若是传言当真,倒也与姐姐相配。”

    这话她说得极是认真。前世,虽然那几位皇子她都没见过,有关他们的消息也大都是道听途说。可她那时并没听说过七皇子有什么不好的风评,最后,大概是做了一个闲散王爷。这样说来,程映安嫁给他,也算是一桩良缘。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有些暗恼自己前世对程映安关心不够,竟连她得了一桩怎样的姻缘都不知道。

    “瞧你说的,如今也有空来编排我了是吗?”程映安并不知道宛言心中所想,一提起谢瑾,她的脸又红了红,只是却带着几分不宜察觉的惆怅。

    “我哪里敢编排姐姐,只是希望姐姐能得一门极好的亲事,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宛言往她跟前凑了凑,笑道。

    “只顾着替我操心,那你自己的婚姻大事可曾想过?”

    此言一出,程映安就有些后悔了,方才她一想到谢瑾,顿时有些无措,一下子没注意,话就脱口而出了。

    宛言却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的意思,而是说得十分坦诚:“其实,我也憧憬过以后会嫁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不求富贵显赫,只望两心相悦,他会疼我信我,千万不要像我父母一样才好。”

    “只是,从前以为那人会是顾浩行,如今也看明白了,原本就是我自己太过执着,太过贪恋儿时他曾给我的温暖,不愿面对现实。”

    说着,她失笑道:“不瞒姐姐说,其实我现在有些灰心,甚至时常觉得,可能这一辈子也遇不到一个良人了。最好的结果,不过也就是嫁一个普通男子,相敬如宾也就是了。”

    她这话岂止是有些灰心,程映安握了握她的手,劝道:“正是大好年华,何以如此!咱们虽不是多么显赫的人家,可好歹相貌学识也不差,又是家中嫡女,以后未尝不会有一门好亲事。若是连你都要自怨自艾,那些庶女们岂不是更加无望。”

    这个道理宛言自然知道。即便她如今在家中处境艰难,可她仍旧有着“嫡女”这一身份,也正是这一身份,才让她有回来的可能。

    “姐姐说的是,只是我现下没有多少心思去想这些风月之事,或许过一段时日,一切会好些吧。”

    “只要你自己不灰心丧气,一切自然会慢慢好起来的。”说起这皇子选妃,程映安倒是觉得,是个好机会,“这次皇家选妃,虽不知消息真假,可是照现在的形势来看,大概是真的了。皇后娘娘已经下令,今年上巳佳节,特赐水边饮宴,官家适龄的小姐公子们皆在邀请之列,大概是存了相看之意。”

    “宛家将要你回来,应该就是与此事有关。若是在这次宴会上,姻缘际会,你能遇上个心仪之人,也是一桩好事。”

    “上巳饮宴?”宛言愣了一下,也来了兴趣,“历来帝都上巳佳节,总有许多有趣的风俗,只是我离开永安时还没有见过这些,想来一定很有意思。”

    “那是自然,今年的上元、花朝节你都错过了,这上巳节虽没有上元佳节一般热闹非凡,可也是众多小姐们翘首以盼的呢!可不能再错过了!”

    “让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期待了。”宛言素来喜欢热闹,近来烦心之事太多,出去走走,当作是散散心也好。

    “那到时我俩一起去,好好玩一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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