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慕椛和慕桃不见了,是在第二日的清晨。
薛其毓如往常般坐在书案边上等着慕桃的到来,可是已经离约定的时辰过去一刻钟了慕桃却还未至。她向来守时,便是有什么事也会提前派侍女过来说明。
眼皮突然抽了两下,他伸手揉了揉,扬声道:“来人,去表姑娘那儿看看,尽快。”
“好的,二少爷。”屋外候着的小厮应道,飞奔着出去了。
他心里有些急躁,一边翻着慕桃往日写的诗卷一边心神不宁地思索着。没过多久,小厮便喘着气过来报道:“二,二少爷,院子,空了!”
“你说什么?”
小厮吓得跪在地上磕头道:“院子空了,表少爷和表姑娘都不见了。”
薛其毓“腾”得站了起来,案几上的书被他急促的动作掀翻在地,一张白纸从书中的夹缝里飘了出来,静静地躺在地上。
他面如冰霜,天生上扬的唇此刻耷拉下来。
“去唤大哥过来!”
他许久没有这样发过火,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很快便将薛其越带过来了。
“桃桃呢?”
薛其越一进来便发现不对劲了,地上凌乱一片,平日这个时辰该待在这里的人也不在。他看向心慌意乱的薛其毓,问道:“这是怎么了?”
“慕椛带着慕桃走了。”薛其毓笃定地说道,心里又气又急:“我是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
薛其越一愣,眉锁得死死的:“他们走了?为何要走?”
薛其毓嘴里一片苦涩:“他真就这么心狠?”
薛其越本也有些心乱,听到他这番话表情有些复杂:“你只是因为这个?”
“当然还有桃桃!”薛其毓急道:“我可是把她当亲妹妹!以前为了治她的病,我费的功夫比谁都深。她病好后,也是我每日带着她读书写字,将她养成现在这般优秀,如今倒好,被那白眼狼叼走了!”
薛其越闭上眼睛,良久,叹了口气,道:“先别说这些了,赶紧派人去把他们找回来吧。”
“我亲自去找!”薛其毓丢下一句,便冲了出去。
薛其越默默地蹲下身,收拾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当他的手触及到那白纸上醒目的黑字时,却愣住了。
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
车遥遥,马憧憧。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在眼下映出一片阴影。他将这张纸叠好,收进怀中,随后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书案后,提步离去。
谁也想不到江湖传说中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便能知晓过往道出未来的白不语竟只是住在深山老林中一个茅草屋里。
这里远离凡尘喧嚣,独有一番清净。
茅草屋外有一颗巨大的老树,郁郁葱葱的,遮住一方天地,余下一片清凉。白不语身着朴实的布衣,却气质清华,宛如出家的道士般不入红尘。他与白无言、薛其琛席地而坐,面上气色红润,精神抖擞。
“多谢小友。”他冲着薛其琛抱拳说道。
薛其琛谦逊地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敢问小友师从何门?”他又问。
“晚辈乃是京城薛家三子薛其琛。并未拜师,只在战场上打过一年仗。”薛其琛如实回答。
“原来如此,这人参想必便是你赠予的。”白不语笑叹:“没想到会有如此缘分。我本对世俗无甚留恋,只一个小徒弟白无言令我挂心。他自小随我隐居在此,天性纯真,不懂世事。我只担心我走后独留他一人可如何是好,却没想到天不要我。”
白无言憋红了一张脸,薛其琛调侃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老前辈,这人参可不是晚辈的,乃是无言花了万两黄金买下来的。”
白不语惊道:“怎么可能,这千年人参刚出世的时候确实是被你薛家的人所得的。若不是薛家的人给的,他能去哪里买?”
薛其琛和白无言都愣住了。
千年人参确实是白无言在薛氏的拍卖行买的,可这人参是被谁带到拍卖行的?
“难道是大哥和二哥?”薛其琛思索着:“不对,他们不会管这些的。”
他突然想起那日在拍卖行碰到了慕椛,瞬间明白了,这绝不是机缘巧合!
“前辈,可烦请您将这相关的事都告知于我?”他的神色逐渐凝重,向白不语弯了弯腰请求道。
白不语和白无言对视了一眼,缓缓开口:“千年人参刚出世的时候,可是在江湖炸开了锅。众多势力都在争取这颗千年人参,那时,我身体还未出事,所以对此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我知道的是,这千年人参是被薛家的人夺走的。京城薛家,乃是第一皇商,若想得到什么,除了当今的那位,还真没什么人能抢走薛家看中的东西。”
“是椛椛。”薛其琛的唇绷成一条直线:“可他要那人参做什么?”
“我还听说,最近有人在大肆敛财,存在大同钱庄里,应也是薛家的人。”
“师父,你都许久未出门了,怎么什么都知道?”白无言无奈地扶额。
白不语瞪了他一眼,看向薛其琛:“小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薛其琛摇摇头,揉了揉太阳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约是想隐世了吧。”对上薛其琛不明所以的眼神,白不语有些羞窘地说道:“可别看老夫现在如此朴素,想当初老夫年轻时在江湖闯荡了许久,由于名声远扬,向来呼风唤雨,生活顺遂。厌倦了世俗后,老夫想隐居,却发现吃不了苦,便收集了许多财宝,只想日子过得逍遥自在点。”
薛其琛瞳孔一缩,黑黝黝的眼睛瞬间凌厉起来,他几乎想清楚了一切。
“我得回去!”他站了起来,面色有些焦急。
白无言也站了起来,无措地拉住他道:“是你很重要的亲人要走了吗?可若他真走了,世间如此之大,你这样回去又能去哪里找到他呢?”
“小友莫急。”白不语抚须:“他若是两袖清风抛开世俗真心想隐居你自是不好找到他。可他只是为了安居一方,却有办法。”
“什么办法?”薛其琛问道。
“他既然在钱庄存了银子,定会再要取出来。”白不语笑道。
“我明白了,多谢前辈。”薛其琛冲他鞠了一躬,提起随身携带的刀道:“那晚辈这便告辞,日后得空再来拜访。”
“去吧。”白不语挥挥手,一派自然。
白无言在一旁看着薛其琛匆匆离去的背影,纳闷地嘀咕道:“这哪像是寻亲人,倒想是要去追心爱的姑娘。”
白不语笑而不语,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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