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呆?”
慕桃回过神,见薛其毓执着墨笔含笑看着自己。
“毓哥哥……”
“嗯?”
慕桃的脸色很是落寞,带着一丝怅然。她摇了摇头:“没事。”
薛其毓道:“这篇诗文背完,我们便去用午膳。”
案几上笔墨纸砚俱全,慕桃面对他坐着,垂头看着摊开的书,道:“毓哥哥,为何你和越哥哥都要求我读四书五经,习琴棋书画呢?”
薛其毓挑眉,看向她:“为何突然这么问?”
“世人不都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么?我也不需要参加科举考试,你们这般费心栽培我有什么用呢?”慕桃抿唇眼神忧郁。
“我们对你好便是想要你回报什么吗?”薛其毓故作伤心:“你这么想真是太让我难受了。我们薛家的人可不讲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都道腹有诗书气自华,一个人若胸无点墨,见识短浅,不过是一介匹夫罢了。”
“桃桃,你要明白,我和大哥从不强求你和那些世家女子打交道,是因为我们有这个实力。我们要求你学习这些,只是希望你不会成为像我娘那样脑袋空空,一心只系在我爹身上的浅薄女子。”
“我知道了。”慕桃的杏眼很大,大得装下了薛其毓整张温润如玉的脸。
“毓哥哥,我会一直记住你今天和我说的话的,哪怕有一天我们见不到面了。”
薛其毓诧异地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呢。我们怎么可能见不到面。”
慕桃摇摇头,撩起衣袖提笔默下了一篇诗文。
“桃桃,你今日有些奇怪。”薛其毓很敏锐地打量着她的神情,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慕桃咬了咬唇,突然问道:“我记得你有一次和我说过,越哥哥喜欢我,是真的吗?”
薛其毓愣了一下,迟疑地回:“是真的,只不过……桃桃,你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大哥他……他这辈子不可能与任何人在一起。”
慕桃点点头,又问道:“毓哥哥,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未谈婚论嫁,是不是心里还有哥哥?”
薛其毓揉了揉她的头无奈道:“有时候我自己都不明白对他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
她的眼睛润润的,像是被泉水冲刷过:“毓哥哥,你忘了他吧。”
他只点头:“我会的。”
“走吧。”
薛府的小侧门悄无声息地停了一辆马车,慕椛带着慕桃走了出来。
“我都准备好了。”慕椛安慰道:“即便离开了薛府,我们也会衣食无忧,不会再回到从前那样的日子。”
慕桃没说话,眼角流下一滴泪。她侧头看了看门内的场景,收回视线,随着慕椛登上马车。
“车夫,赶紧走吧。”慕椛探出手塞给车夫一块银锭,车夫笑了笑,连连点头道:“好勒,公子放心,您说的话我都记着,保证不会惊动任何人。”
马车慢慢驶向了官道,慕桃撩起帘子的一角,看着熟悉的场景一幕幕飞速离去。这是她生活了快五年的地方,以后不会再来了。
想起了琛哥哥和哥哥带着她去桃花林游玩,想起了毓哥哥带着她吃遍了街坊小吃,想起了越哥哥带着她乘舟采莲子,想着想着,她的泪便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
一只手抹去了她脸上的珍珠,慕椛叹了口气,将她抱进怀里,声音又轻又柔地传进她的耳朵:“别哭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哥哥都陪着你。我保证,不会再让你不开心了。”
“哥哥,我不懂。”慕桃趴在他胸口,闷声说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离开,明明在薛府的日子过得很好啊。”
慕椛冰凉的手揉捏着她软嫩的耳朵。她的耳垂很光滑,上面空无一物。他没有回她的话,而是用一种很怪异的口气说道:“桃桃,据说一般人家的姑娘五岁的时候便会有长辈为她穿耳洞,到了新婚之夜便会头戴凤冠,耳着吊坠。等我们安定下来后,桃桃也去穿吧?”
“可是我听说穿耳洞很痛。”慕桃抬起头看他,见他脸上满是笑意。
“那算了,我可舍不得你痛。”慕椛有些失望,不过更舍不得她受罪,便松开她的耳朵,从怀里掏出一对奇形怪状的耳坠,它的一边连着一个鼻环,上面有藤蔓式的花纹缠绕,耳坠则是由水滴状的宝石点缀,泛着耀眼的光芒。
“这个给你,便是戴不了,也可以收着。”
“好漂亮!”慕桃眸光一亮,将耳坠放在白皙的手中仔细端详,毫不掩饰心中的喜爱。
她想到了什么,又问:“哥哥花了多少银子?”
慕椛看着她开心的样子,也是一笑,比了个八的手势:“八十两。”
“这么贵……”慕桃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我若戴不了,岂不是可惜了?”
“这有什么。”慕椛好笑道:“你以为哥哥还是从前那个落魄小子么?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慕桃轻轻碰了碰水滴状的宝石,道:“是啊,今时不同往日。”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进:“公子,要过城关了。”
慕椛带着慕桃走下来,看见几个提着刀的官兵正站在城门一一盘查着出城的人。
他皱起了眉,竟有些不好的预感。
慕椛虽经常出入薛家旗下的商铺,却一向戴着面罩不以真面目示人。他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心里有了底。
很快便轮到了他们,领头的官兵扫了他们一眼问道:“可是要出城?”
“是的,官爷。”慕椛笑道,一只手不着痕迹地将银子塞进官兵的掌中:“我是薛家的远房亲戚,此次出城,乃是要归家。”
官爷捻了捻掌中的银子,爽快道:“成,路途遥远,我便不耽误你们了。”
慕椛松了口气,和慕桃一起上了马车。他对上慕桃担忧的目光,笑道:“没事了。”
马车吱呀呀地动了,慕桃点点头,没说话了,趴在小几上,精神困顿。
“若是困了,便睡会儿。”慕椛示意她躺进自己的怀里。
“好。”慕桃正准备躺过去,马车突然又停了,外面车夫惊道:“你这姑娘怎么这么莽撞?”
慕椛只感觉心里涌起一股恶气,他磨了磨牙,走了出去。
却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裙子的姑娘骑着马,拦在了马车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方才我便在城门看见了,你妹妹手中拿着的便是那日你抢走我的耳坠?”
“你的耳坠?”慕椛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可是我花钱买下来的。”他感觉快压不住心里的恶意了,恨不得提起刀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
“若不是这次出门没带够钱……我不管,这耳坠你给我,我可以回去拿一百两黄金和你换。”女子的神态十分娇纵跋扈,半点没将他看进眼里。
慕椛冷冷地看着她那张脸,只觉得可恨得紧,正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理掉她,慕桃却从马车内走出来了。
“给你。”慕桃捧着耳坠递过去。
女子惊讶地看了看她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她接过去问道:“你不觉得可惜?”
“反正我也戴不了,更何况我和哥哥急着赶路,不如送给姑娘吧,免得在这儿一直僵持着,惹得路人围观呢。”慕桃握住了慕椛的手,他冷静下来,看了一眼四周,果然有不少人站在不远处指指点点,好似有人认出了他,隐隐约约说着“薛家表少爷”“模样过于秀丽”之类的字眼。
慕椛哼了一声,纵使十分恼怒这个女子抢走了他送给慕桃的东西,却也只能罢休,拉着慕桃便要上马车。
可在车门将要关上的那一刻,他突然僵住了。
他看到人群里有一张十分眼熟的面孔,似乎是薛家的下人。
“等一下。”他推开车门又走了出去,车夫正摸不着头脑,迷茫地看向他,却见他往人群那边走去。
那些人本是在看热闹,见此瞬间一哄而散。慕椛快步冲到那眼熟的人旁边,拽住了他。
“你是薛府的下人?”
那人十分惶恐,想扯回自己的手:“是的,表少爷,我刚刚只是好奇,所以看了会儿,我可什么都没和别人讨论。”
“你怎么会在这儿?”慕椛问道。
慕桃已经跟了过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这副拉扯的架势:“怎么了哥哥?”
“小的今日是休憩日,出城看望一个年迈的叔叔。”那人解释道。
慕桃看着一脸紧张的慕椛:“只不过是薛府的一个下人而已,哥哥,放他走吧。”
“不行,他不能走!”慕椛吐了口气,重声道:“他得跟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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