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州这是第二次听见卫淙一字一顿地喊他全名。
总有一种被恶鬼盯上的感觉,整个人下意识狠狠一哆嗦。
他好委屈的。
明明他没有卖弄过风情啊,明明就是那个宁王对他见色起意。
明明就是宁王主动过来作弄撩拨他的。
明明……明明卫淙对李邕宁的品性一清二楚。
卫淙是个神憎鬼厌的暴君,但他不是个庸君。
这么浅显的逻辑关系,卫淙必定心知肚明。
可卫淙不去找李邕宁的麻烦,也不去打李邕宁的狗爪子,就偏偏过来惩罚可怜的他。
就因为李邕宁是堂堂的王爷,而他只是个奴才,所以,要被这样对待吗?
就因为他只是个卑微的奴才,所以才跟街头三文钱一捆的白菜一样,根本不值钱。
季寒州抽了抽鼻子,默默安慰自己,这没什么的,自己已经算很幸运了。
不仅成功从暴君手底下活了下来,现在还当了起居郎,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啊。
日后要是衣锦还乡,可就是整个营州的大名人了。
那些地痞流氓再也不敢欺负他了。
如此一想,刚才那点委屈立马一扫而空,季寒州心里美滋滋的,赶紧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卫淙瞥了他一眼,又道:“记住了,你只是朕养的一条狗。”
季寒州又连连点头,脸上没有半分羞愤憋屈。
看起来又乖又顺服。
卫淙蹙了蹙眉:“你须得对朕言听计从,随叫随到。”
季寒州心想,他本来就是入宫伺候皇上的啊,对皇上言听计从,随叫随到,这是最基本的。
而且,又不止他一个人须得如此。
上到满朝文武,下到贫民百姓,有哪一个人敢对皇上说半个不字?
季寒州当即又大力点头,还带着点讨好意味地道:“皇上就是奴才的天,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奴才也万死莫辞!”
卫淙听了,怒火这才消散得差不多了。
他见季寒州脸上的鞭痕还没好,虽然已经结痂了,但很难看,拇指长的蜿蜒伤口。
而且,先前被他用剑鞘狠狠抽打过的手心,也须得处理一番。
否则明日一早,那狗爪子就肿得不能看了。
卫淙起身,传来刘福,淡淡吩咐道:“去,把广寒轩清整出来。”
刘福诧异道:“现在?”
“就是现在,里面的家具通通换上新的,朕记得,前些日子,番邦上贡了一张寒玉床,差人抬去。”
刘福一一应道,恭恭敬敬地垂着头,一眼都没敢多看龙床上的季寒州。
“再去取些上好的伤药来。”
等刘福把伤药送上来后,又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季寒州也特别自觉地坐起身来,准备自己擦药。
哪知卫淙却道:“求朕赏你。”
季寒州:“……”
真他妈的作孽!
又不是他主动向卫淙讨药的啊!!!
怎么还得他求着卫淙讨赏?
季寒州万般不情愿,但想想自己的官职,便又屈服了。他道:“求皇上赐药。”
卫淙:“凭什么?”
季寒州:“……”
贱不贱?贱不贱?贱不贱?!
是卫淙让人送来伤药,又是他自己说,让季寒州求药的。
现在可好了,居然还反问季寒州凭什么!
季寒州郁闷死了,真真是愁容满面,但还是很从善如流地道:“皇上的心胸开阔得就像是无垠的大草原,定然不会同奴才一般计较的,还求皇上赐药,奴才的爪子快疼死了。”
卫淙听罢,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季寒州刚准备接药,哪知卫淙却把伤药拿开了。
“皇上……”季寒州误以为卫淙又要作弄他了,哭丧着脸道,“求皇上开恩……”
“你伤在脸上,只怕不好自行上药,你求一求朕,让朕帮你。”
季寒州:“……”
他根本不需要这般多此一举。
谁说伤在脸上,就不能自行上药了?
哪怕就是伤在屁股里,他都可以自己擦药的。
卫淙就会小看人!
但是,君臣之别,就如同云泥之别,季寒州不敢跟卫淙探讨对错。
哪怕卫淙错了,那也是对的。
如此,季寒州只好又道:“求皇上开恩,给奴才上药。”
“朕这回只是小惩大诫,再有下次……”卫淙冷着脸,寒声道,“朕就命人,把你埋进土里,只剩个脑袋在外面。在你的头顶开个大洞,一瓢热油浇进去,你猜会怎么样?”
季寒州都快吓哭了:“奴才会死。”
“不错,你会死。”
卫淙看着季寒州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样子,顿觉心情大好。
拔开盖子,用手指抠了些药膏,然后涂抹在季寒州的脸上。
伤口虽然结痂了,但这个药性很烈,季寒州怕疼,当即就躲闪了一下。
可又像是想到什么,又逼迫自己把脸凑了回去。
卫淙见他如此,蹙着浓眉问:“很疼?”
奇也怪哉。
原本季寒州很坚强的,一直忍着泪没往下掉。
生怕会招惹卫淙厌烦。
偏偏卫淙问了他一声,季寒州就突然有点绷不住了,眼泪簌簌往下滚落。
沾湿了伤口,泪水和药膏都混在了一起,显得黏糊糊的。
“别哭……”卫淙的眉头蹙得更深了,“药膏都被眼泪冲下来了……”
“你是姑娘家么,怎么说哭就哭?这哪里就疼成这样了?”
季寒州恨得牙根痒痒,心道,又没伤你身上,你当然不觉得疼了。
但又实在没那个胆子说。
“不许哭,把眼泪收回去!”
卫淙实在见不惯一个男人哭成这样,虽然小奴才哭起来梨花带雨的,但不管怎样,眼泪会影响上药。
季寒州咬紧牙关,努力地把眼泪往回憋。
好不容易处理好了脸,卫淙又让他伸手。
等季寒州把手伸出去,卫淙又故技重施地给他上药。
见手心肿得像个大馒头,表面薄薄一层油皮,好似随时都有可能爆开。
等手也处理好后,卫淙又道:“转过去,塌下腰。”
季寒州不愿意了。
不管翡翠扳指还在不在里面,他都不愿意了。
怎么能把那种令人难以启齿的地方,可一个男人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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