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赫的侯门府邸,  皇帝外家、当朝国舅的居所,在一夕之间被查封、搜集一空。

    平原侯赵挈被下狱的第三日,大理寺官兵根据赵挈夫人王氏的供述,  在书房用蛮力破开了那一间暗室,搜查出了赵挈这些年贪赃枉法、以国舅身份之便谋求私利、为非作歹的诸般证据。

    年轻的大理寺少卿站在侯府中央,  赵挈居住院落前的空地上,看着被抬出来的一箱箱金银与一些书信之类的罪证,背着手,  颇为满意地眯了眯眼。

    一个官兵急匆匆地从书房里出来,  跑到大理寺少卿面前,高声禀道:“大人,在柜子里发现了这个!”

    大理寺少卿眉梢轻挑,  低眉看向官兵奉上来的东西,是一纸被卷起来的画。

    他吩咐道:“打开看看。”

    官兵应是,  手指利索地解开了画卷上面系着的绳结,将画在上司面前徐徐展开。

    画上是一个穿着鹅黄色罗裙的少女,看起来有些年头,  不仅上面的颜料干涸地有些开裂,  边角处甚至有些抚不平的折痕。

    “这就是王夫人说的东西了。”大理寺少卿沉吟道,“可这就是一副画而已,  能说明什么?”

    官兵挠挠头,  也有些不解,但他盯着画上的女子看了片刻,  突然一个激灵,结结巴巴道:“大人,  你觉不觉得,  这画上的人和明……明娘娘有些相似。”

    大理寺少卿倏地变了面色,  一把将画卷收起,转身道:“本官这就入宫求见陛下。”

    -

    明恬被燕云朝命人送回了寝殿内。

    他倒是不会拦着她出去闲逛,无论是去他的书房,还是后宫、花园,她都畅通无阻。

    只是总有如锦绣那般的宫女跟在身侧伺候,小心谨慎,仿佛生怕她跌了倒了,伤到腹中的孩子一般。

    她又不是瓷娃娃。

    最让明恬感到不自在和心烦的,是不论她走到哪里,遇见那些宫人,他们都会停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向她见礼,口中称呼一声:皇后娘娘。

    正式的册封典礼未成,明恬还算不上正儿八经的皇后。

    但皇帝直接在甘露殿这般称呼她,消息传出去,阖宫的宫人都知道了。

    明恬愈发感到烦闷,只出去逛了几次就歇了兴致,闷闷不乐地回到了甘露殿寝殿休息。

    燕云朝这几日都睡在外间,并不会在夜里来打扰她。只会在晨起时,临上早朝的时候,静悄悄地进来看她一眼。

    但今日燕云朝觉出有些不同寻常,他看到明恬紧蹙着眉,额上尽是细汗,嘴唇不安地颤动着,仿若梦魇。

    燕云朝微微一怔,随即大步向前而去,坐在榻边,握住了她的手指。

    “恬恬?”燕云朝伸手拂去她额上被汗水沾湿的碎发,轻轻问,“你怎么了?”

    明恬浑身哆嗦了一下,缓慢地睁开眼皮,在光线透入眼帘的时候,看到了燕云朝那张由模糊变得清晰的脸。

    明恬往后缩了缩,就好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燕云朝手指微僵:“你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你……不,是朝朝……不对,好像又不是朝朝……”明恬刚回忆了一下,就苍白着脸摇了摇头,目光茫然道,“我分不清是谁了。”

    燕云朝压下心底那丝苦涩异样,顺着话道:“你梦见我们,然后呢?”

    明恬沙哑着声音:“梦见我们在宫里,在争吵……我被封了贵妃,但我一直在哭着求你放我走。”

    燕云朝想,大约是她想要离开他身边的念头太过强烈,才会让她做出这样的梦。

    他握紧了明恬的手,沉声道:“朕下的是立后诏书,从前那人是怎么待你的,朕也会怎样待你。你想要朕如何都可以提,朕只希望你能愿意留在朕的身边,给朕一个机会,像他那样和你相处。”

    明恬还沉浸在过于真实的梦境里,眼睛望向帐顶的方向,呆愣愣地没有说话。

    燕云朝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住了她的指尖:“梦里都不是真的。等过几日酷暑,朕带你去行宫避暑散心可好?”

    明恬却道:“梦里的事应该都是真的。”

    燕云朝面上一怔。

    明恬这才动了动目光,视线落在燕云朝身上。

    “我已经不止一次梦到过那些事了。”

    她将手从燕云朝掌心抽出,臂肘撑住床榻,缓慢地坐起身来。

    燕云朝连忙扶住她的手臂,让她靠坐在身后的软枕上。

    “是什么事,说给朕听听?”

    明恬并不言语。

    她觉得她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些梦境拼凑在一处,几乎已经可以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又仿佛与朝朝曾对她说过的只言片语对上了。

    她可能知道了她和朝朝——或许说是皇帝的过往是什么。

    “大理寺结案了么?”明恬轻呼一口浊息,转了话头道。

    燕云朝道:“差不多了。赵挈应是年轻时与你的父亲有过恩怨,只是那时赵家还远没有如今的地位,他按捺了十多年……”

    直到四年前才动手。

    而那时候,正是燕云朝刚被封为太子、赵太后登上后位,赵家得封侯爵的第二年。

    明恬讥笑:“年轻的时候?那时我父亲已经在军营摸爬滚打,是小有名气的少将军了,他怎么会和我父亲有恩怨?”

    十几年前,赵家还不知道是在哪里碌碌呢。

    明恬没有鄙夷皇帝母家出身的意思。但要说到年轻时的恩怨,她又不得不拿出来讽刺。说到底,她总归是有些迁怒于燕云朝的。

    燕云朝垂了垂眸,并没有因为她这话而生气或是恼怒,只平静着道:“此事说出来,恐怕会有损你母亲的清誉。但官兵在搜查赵府时,在书房的暗室里,发现了你母亲的画像。”

    明恬愕然瞪大眼睛。

    须臾,她恼怒道:“难道这是要说,赵挈害我父亲,是因为我母亲不成?我爹娘素来恩爱,年轻时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下的婚约,我母亲能和他有什么牵扯……”

    燕云朝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别动气,究竟是为什么还不知道,但总归是因为一些旧怨。你若不想让他们再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朕就叫停他们。”

    明恬生气道:“不用查了。不论是因为什么私怨,难道他捏造证据、指使那些人诬陷我父亲,又在去年插手刑部,用两个死人来草草结案糊弄我,就是可以被谅解的吗?”

    燕云朝道:“自然不是。”

    明恬偏开了头,她骂道:“你们朝廷竟然也被这样一个人愚弄了这么久,简直无道荒唐!”

    燕云朝默默受着。

    他知道,虽然她骂得是朝廷,但她其实更想骂他,骂他的父皇。

    燕云朝不在乎被骂,只要能让她发泄情绪,早日走出来,那他就是被她打两下也没什么。

    明恬顿了一会儿,又闷闷问道:“那太后呢?”

    燕云朝没听清:“什么?”

    “赵太后。”明恬道,“我不相信她和此事没有关系。”

    燕云朝眸光一暗:“四年前的案子,的确和母后没有关系。”

    明恬忍不住一惊,随即用怀疑地目光看向燕云朝。

    “母后那时刚登上后位一年的功夫,还没有能力插手朝政。”燕云朝道,“张川那时与赵挈走得近,他们相熟,比母后与张川熟识还要早些。”

    赵太后没读过什么书,出身又不好,一开始总不如弟弟赵挈会钻营。

    与明家之事,是赵挈的私人恩怨,他那时也没有去麻烦赵太后。

    “但去年刑部早早结案,的确与母后有关。”燕云朝道,“朕记得有一次去清宁宫时,就听到母后与赵挈在谈论什么,应该就是此事。”

    明恬心想,如果一开始明家的案子就与赵太后有关,那她当初应该是不会冒险答应自己重审旧案的请求的。

    燕云朝道:“母后如今还是在寿康宫静养。等朕下朝之后,再去寿康宫见她。”

    明恬随意应道:“嗯。”

    燕云朝又宽慰她几句,方才起身去上朝了。

    燕云朝上朝时辰素来精准,他是勤政之人,但今日却破天荒地来迟了一刻钟。

    下朝时,他视线扫过在阶下立着的杨向松,随手指了福忠过去:“请顺安侯去见皇后,中午留他用膳。”

    福忠躬身应诺。

    燕云朝想着明恬见到自己的舅父该有何等欢喜,他顿了顿,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然后转了步子,往寿康宫去见赵太后。

    -

    甘露殿内,杨向松被请到偏殿等候。

    明恬急急忙忙地从寝殿出来,转到偏殿,一眼看见杨向松,就飞快地朝他奔了过来。

    “舅舅!”明恬抱住他的手臂,委屈道,“我不想当什么皇后,你快带我出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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