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充满了无言的冷漠,似是僵持,谁也不肯先开口说话。进入清静少人的内城区,气氛就越发显得古怪。

    奚继仁飞身跃起,如鹞鹰翻身般踏空飘入墙角,拎出一个缩头缩脑的探子。他漂亮的桃花源眯成凌厉的线条,声音饱含怒火:“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跟踪本座?”

    探子结结巴巴地否认:“我、我没跟着……”

    “撒谎。”奚继仁掌下用力捏断了他的骨头,将断了气的尸首扔在地上,抬目扫视一圈。那些躲在阴影窥探的其他探子,如火烧屁股般,仓皇逃走了。

    奚继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但那股闷气从心底涌出来,压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恨不得杀几人泄泄火。

    脖子扭断的清脆声响总算让他舒服了,奚继仁微微平复心情,起身跃出墙角,回到孟戚戚身边。

    孟戚戚指着白府偏门旁边角落里躲着的人影:“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我们进城时遇到的卖水摊主?”

    奚继仁看了看,皱眉道:“我忘了。”

    “奇怪,他来内城区做什么?”孟戚戚低声琢磨,神态自若地向奚继仁提议道,“不如我们把他抓来问问?”

    奚继仁顺坡下驴,破天荒地关心起了别的事:“鬼鬼祟祟,是该抓来好好问一问。”

    这不必他亲自动手,一个命令,身后的士兵就将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年轻摊主逮了回去。

    奚继仁淡淡道:“名字。”

    躲在角落里的阿渊刚刚也看到了奚继仁飞身杀人,那副抬抬手就能轻易抹去一个人性命的姿态吓得他不敢动弹。他十分懂得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老实实地回答:“渊。”

    孟戚戚问道:“你躲在白府偏门后面,偷偷摸摸的,想做什么?”

    阿渊常年混迹灰色地带,性情狡黠处事滑溜,有模有样地编造故事:“回贵人,小人是走街串巷的货郎,白府下人需要什么,小人就给他们送过来,多挣些银钱糊口。”

    “撒谎。”

    阿渊有些不服气,心里却开始惊慌:“小人句句为实,绝无半句谎言。”

    奚继仁的耐心终于耗尽,偏过头懒得再理他。

    孟戚戚含笑接过与之交锋的接力棒:“你的货担呢?”

    阿渊张了张嘴,圆谎道:“今天白府下人要的东西少,小人没挑担子,直接揣在怀里带过来了。”

    孟戚戚点点头,似是相信了他的话:“今日卖了什么东西,统统说与我听。”

    阿渊真的做过货郎,被问到具体也不惊慌,掰着指头开始数:“银簪、手帕、打火石、剪子、和一把伞。”

    “就这些?”

    “就这些。”

    孟戚戚图穷匕见:“那为什么你的身上却有股药油味儿?”

    阿渊傻眼,下意识抬起手臂闻了闻,慌忙找补:“是,是……我不小心摔伤了,抹的药油。”

    “骗你的,你的身上根本没有药油味儿。”孟戚戚慢悠悠地说出推断的真相,“今日你来白府,是因为羡受了伤,你来给他送药,对吧?”

    “胡说八道!”阿渊这下子连奚继仁也不怕了,恨不得跳到孟戚戚脸上反驳她,“什么羡不羡的,我根本不认识。”

    孟戚戚不禁摇头:“两兄弟一样死鸭子嘴硬。”

    她让士兵放了渊,承诺道:“放心,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们只在这里呆几日,事情了了就会离开,不会妨碍你们兄弟的事。”

    她看着惴惴不安的渊,忽然有些歉疚:“我可以给你一次帮助,留在汨都的这段时间,你要是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可以来找我。”

    渊想信又不敢信,不伦不类地拱了个手,转身飞快溜进了角落。

    因着这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彻底消散,心照不宣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如同从前那般和平相处。

    进入白府,许宥已经回来了,在正厅等着两人。

    奚继仁问道:“林晏文的线索,白部打听得如何?”

    许宥答道:“暂时没有消息,白掌柜说最少也要三日,属下也试着接触了黑部和赤部,但或许是因为三大部落的互相制衡和共同默契,他们的态度很暧昧,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

    奚继仁的脸色越发冷淡,烦躁在心底翻腾着,欲喷薄而出。他强行按捺住心绪,吩咐许宥:“继续催促白部,接触另外两个部落。”

    许宥低头应是,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帖子:“后日,白部七首领生辰,邀请您去。”

    奚继仁不耐烦地拒绝:“本座没兴趣。”

    孟戚戚把帖子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劝道:“去吧,白部七首领的生辰在湖岸庆贺,正好去散散心。”

    “随你。”奚继仁转身走向正屋,“本座要修习功法,闲人勿扰。”

    白部七首领生辰宴,深夜湖边篝火,遍请汨都权贵共贺。

    孟戚戚拿着请柬过了检验关卡,就见到白掌柜挤开人群往这边走来,大声招呼道:“奚公子,孟姑娘,许老丈,感谢三位赏脸。”

    他向白七引荐三人:“七首领,这三位就是近日新进城的贵客,如今在白府住着。”

    孟戚戚打开礼盒,一柄嵌着宝石的短刃卧于其中:“七首领,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恭贺您寿比南山。”

    她这份礼物算是送到了点子上,草原部落民最无法拒绝的三样就是好武功、好兵器、以及好酒。

    白七拿起短刃拔出,锋利的刃身映着跳动的火焰,吞吐着炽热的杀意,他在胳膊上轻轻划了一下,厚实的皮衣就破了条口子。他不禁哈哈大笑:“好!三位,本首领敬你们一杯。”

    仆人倒了四大海碗的酒送上来,白七端起一碗,豪情万丈地喝干了,翻过碗表示一滴不剩:“请,诸位请。”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酒若不喝,便是不给东道主面子。

    奚继仁第一个拿起酒碗,一言不发地喝光了。

    白七抚掌大笑:“是条汉子!你这个朋友,白某交了。”

    孟戚戚和许宥也拿起了酒碗。谁知奚继仁握住了孟戚戚手里的酒碗碗沿,淡声道:“本座替她喝。”

    他也不等孟戚戚答应,直接夺走,仰头喝干,几滴酒水从下巴流到滚动的喉结,没入遮得严严实实的衣襟。

    孟戚戚怔怔地看着,心里有种奇怪的情绪缓缓发酵,像是深不见底的空洞被什么东西缓缓填满了,酸酸的,胀胀的,有点不适应,但感觉也不算太坏。

    她来不及细想更多,白掌柜又引着他们到贵宾席坐下。

    说是贵宾席,就是搭了个半敞开的大帐篷,坐垫上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周围灯火明亮,装饰豪华,有大量美食美酒供应着,有四个仆人躬身立在旁边随时听候差遣。

    奚继仁吩咐仆人把孟戚戚的坐垫移到他旁边,握着她的手腕一起坐下:“这里情势复杂,有很多武功高手,你必须呆在我旁边。”

    孟戚戚没有拒绝,奚继仁仿佛也忘了放开她。两人的肌肤隔着厚厚的衣衫,似近似远地贴着,能感受到对方淡淡的体温。

    热闹的篝火晚会进行了一会儿,白掌柜走到中间,示意大家安静,大声道:“草原各部落的兄弟姐妹们,有酒有肉固然好,但也太单调了些。所以我准备了个节目,给大家助助兴。”

    他拍响手掌,十几个人被押了上来。

    他们都很年轻,走路慢慢吞吞,有的人还在咳嗽,干净朴素的衣服下躯体形销骨立,似乎平时受尽了折磨。

    孟戚戚认得为首的那个,是羡。

    另一边,又有八个士兵抬了个铁笼子上来,掀开笼子上的黑布,里面赫然是一匹荒原野狼。这野狼骨架高大,肩腿处的肌肉鼓起,残忍的眼睛幽幽地望过来,嘴里凶猛地低吼着,涎水从锋利的牙齿滴落。

    “诸位,这匹野狼已经饿了整整一天,把一狼一人同时关进笼子,你们说谁会赢?”

    “大家各自下注,输了的罚酒三碗!”

    酒意和赌注将这群人血液中的残忍和狂野激发了出来,欢呼声震翻了天。

    士兵上前,把那十几个人手脚上的镣铐解了。阿羡转了转手腕,哑声对白掌柜说:“记住你的承诺,我赢一次,你就放一个人走。”

    白掌柜鼻子嗤出气音,好像答应了,又好像没答应。

    孟戚戚难以理解:“白部居然把自己的手下送进笼子里以生命供人取乐,简直荒唐。”

    “他们不是白部的属下,是奴隶,而且是最低等的。”奚继仁低声解释,示意孟戚戚仔细看他们的面部轮廓,“他们不是纯血的草原人,额头、鼻梁、下颚骨都比草原人柔和些,有华周人的影子,是他们南下入侵梓洲掠夺而来的华周奴隶生下的混血种。所以他们只有名,没有姓。”

    卡卡塔尔大草原与峦洲隔着卫圣山,又有天道无极宫镇守西北边陲,自从古孛特一族大败退守草原,就再没哪个草原部落不长眼,跑去峦洲送人头。

    但梓州就不一样了。

    “朝廷不管吗?”

    “朝廷势弱多年,真正控制住的只有真、阳二洲,其他大洲被各大宗门帮派分割了,梓州也一样。他们各自扫门前雪,能保卫一方百姓平安,但总有些犄角旮旯的百姓,是被遗忘的。”

    孟戚戚的心情有些沉重。虽然她是穿越而来,对华周没有多深的感情,但看到本族人被外族人掠去当奴隶,被肆意侵犯,生命被拿来供人嬉笑取乐,实在膈应得慌。

    阿羡进了笼子,与笼子里饥饿的野狼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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