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何家的家财真的细较起来,不止三十多万两,至少能多出好几万两银子……或是能截留一些东西,至少,伺候的下人可以留下。
但当时衙门催债,赌坊那边故意把价钱往低了估,何梁始终认为自己能够连本带息全部还上,一个冲动之下,就这么给画押了。
现在,全家人就这么被撵了出来。
连落脚地都找不到,更惨的是,他们一家人从生下来就有人伺候,出门有马车,现在什么都没留下,只能靠脚走,一会找到了落脚地,还得自己打扫洗衣做饭……最最糟糕的是,他们身上压根就没有银子,拿什么来落脚?
正浑浑噩噩,就听到了周红衣这取笑的声音。
何梁目眦欲裂,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张口就要骂人。
李氏反应飞快,一把拽住了他:“夫君,咱们得求着她……”
何梁冷笑:“她巴不得将我们全家赶尽杀绝,就算要求人,也不能求她!”
“这话很对。”胡妍美一合掌:“我的银子就是拿去给街上的乞丐,也不可能给你们。”
老夫人恨极了她,但她活了大半辈子,深知绝对不要得罪比自己身份高的人。
如今的周红衣,想要给他们找麻烦那就是抬抬手的事。她更知道的是,周红衣恨她入骨,因此,她装作恍惚,一句话都没说。
李氏不甘心:“红衣,我养你一场,对你比对我自己的女儿还好。你却对我这般刻薄,传了出去,你还能有什么名声?”
这话乍一听挺有道理。
但李氏忘了,何家人之所以会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是因为他们挪用了别人的银子,他们帮人养孤,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在面上,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们是为了接受大笔家产。
否则,这天底下的孤女那么多,他们为何不养,偏偏就养俩有家资的?
所以,就算是周红衣不管他们,固然有些老学究会说她忘恩负义,但更多的人也会理解她。
“你们挺忙的,不用管我。”
何梁:“……”忙什么?
“周红衣,当初我就不该让你入门。”
胡妍美颔首:“这话很对。毕竟,要是你们没有接我来,也不会对我家的银子伸手,便也不会欠下大笔债务!”
李氏哑口无言,她强调:“当初我去接你来,真的不是为了银子。”
“那又如何?”胡妍美不客气地道:“你们还是把我的银子花光了。其实,你们不开口问我借银是对的,因为我不可能借给你们。开口也是自取其辱。”
何家人满脸愤怒,却不敢发作。
何满林恍恍惚惚,问:“表妹,你可有对我动过心思?”
胡妍美摇头:“没!”
或许是周红衣那位死去的奶娘看出来了何家的居心叵测,故意在年幼的她耳边念叨了表兄妹不好结亲的事,所以,周红衣对这个表哥,始终都只有兄妹之情。
一家人还得找落脚地,此刻天色已经不早,并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耽搁。何家人面色各异地路过了胡妍美的马车。
看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是柳家。
胡妍美特意腾出空来,让马车缓缓跟着。
何家人心中不忿,何梁忍无可忍,质问道:“你跟着我们做甚?”
胡妍美一脸惊奇:“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
何梁:“……”
老夫人看儿子犯蠢,伸手拽了拽他。她心情挺复杂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个看不上的孤女给踩在脚下,更没想过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流落街头。
“赶紧去找满月。”
满月带着大笔嫁妆,算是他们家最富裕的人了,至少能将他们安顿下来,不至于真的就沦为普通百姓自己洗衣做饭。
何家人深以为然。
何梁刚才敢和周红衣直接翻脸,也是因为有女儿在。
一家人走过去,总觉得这路特别远。以前他们坐马车,也就是一刻钟的路程,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到了柳家大门外。
马车太慢,胡妍美都等睡着了,听到婆子唤,她才睡醒。然后就看到了被拒之门外的何家人。
“人已经不在府上。”
指的是何满月。
何家人听到这话,顿时都傻了眼。何梁一脸不信:“她人会在哪儿?”
何满月才不要去大牢中圆房,更不要给柳成生孩子,于是,在让柳老爷不担保何家后,她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
父亲那么凶,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本就有了去意,于是,带着细软悄悄溜了。
何梁只以为女儿不愿见自己,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方才一路过来,已经被不少人看了笑话。脸面已经丢尽……这东西丢啊丢的就习惯了,再者说,如果真的露宿街头,到时候笑话他的人会更多。
他站在门口破口大骂。
当然,他哪怕心里再恨柳家,也是不敢提的,只将女儿骂得狗血淋头,说她没良心。
可再骂又能如何?
何满月始终不出来,柳家最近已经沦为了城里人的谈资,并不愿再被人看笑话。柳老爷一怒之下,直接让人将他们撵走。
何家人受不得痛,被撵到了一条街外。
“现在怎么办?”
何梁以前做生意从早忙到晚,但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此刻只觉浑身疲惫,坐在地上就不想起来。听到李氏这话,他气愤道:“都是你养出的讨债鬼,不要来问我。”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犹记得当初刚将那一双小孩子接回府里,他突然多了那么多的家财,好多人上门借银,天天请他喝酒,捧得他整个人飘飘然。他也弄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还是得将满月找到。”老夫人不愿在这里被人指指点点,她年纪大了,这会儿脚都走起了血泡,感觉再也站不起来,但还是起身:“坐在这里,一会儿天就黑了。”
李氏起身,看向不远处的马车。那里面坐着周红衣,如果没有把人得罪狠,他们完全可以去周红衣的院子里住。
正当她想厚着脸皮上前相求时,马车已经驶动,很快消失在了街尾!
何满月算计得挺好,她拿着银子离开府城,大不了去底下的县城,甚至是镇上。那些地方房屋便宜,花销也不大,只凭她手头的这些细软,完全够她在小地方富贵一生。到时候,她再找个听话男人……一辈子也不要回府城来了。
可惜,她的所作所为全都落入了柳夫人的眼中。
在柳夫人看来,儿子是做错了事,但如果不是因为何家捧着他,故意纵容他,他绝对不会和周红衣这样的硬茬子结仇,以至于落到如今地步。
何满月就不是个好东西。
她自己嫉妒周红衣,非要利用儿子去报仇……因此,柳夫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放儿媳过逍遥日子。看她要跑,她立刻派了人等在郊外的官道上。
于是,何满月一到偏僻地方,马车就被人拦下。她来不及喝斥,也没看清楚外头的人是谁,就只觉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她人已经在一个黑黢黢又破又旧的小院子里。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住过这么破的地方,连见都没见过。地上甚至还有各种虫子在爬,她刚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上有些痒,紧接着就看到了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她大声尖叫,不停地往角落里缩,可这院子里除了她自己的声音之外,似乎再没有其他的人。
这么破的地方,只剩她一人……何满月越想越怕,浑身瑟瑟发抖。
也是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一抹黑影站在门口。
何满月捂住头:“你是谁?到底是人还是鬼?”
烛火亮起,何满月认出来了面前的人是自己婆婆,虽然知道柳夫人没安好心,但她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活生生的人,总比鬼要好些。
柳夫人一步步走近,质问:“你收拾那么多的银子,又身着一身布衣,悄悄从后门跑出来,这是想去哪儿?”
何满月顿时卡了壳,实话是不能说的。她从小没少糊弄母亲,几乎张口就来:“我想去郊外上香,给夫君祈福。”
柳夫人居高临下看着她,冷笑着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你分明就是想跑……你把我儿子害成那样,你想跑到哪儿去?你想过逍遥日子,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说到后来,她声音凄厉,跟厉鬼似的。
何满月突然就觉得自己错了,这人比厉鬼更可怕。柳夫人这模样分明是疯了。
本来就恨她入骨,再一疯,她要怎么逃?她会不会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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