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顾初尽从草堆里爬起来追问狱卒,“你说清楚,满门血洗是什么意思?”
本来狱卒懒得再多说什么,但是见是顾初尽问,毕竟坑了他不少银子,他还是愿意停下来跟他多说几句。
“我这么跟你们说吧,现在整个顾府从顾丞相自己到仆人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除了你们两兄弟两个,还有隔壁女牢房的顾家小姐,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都被就地正法,尸体都丢去了乱葬岗好久天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爹他是清白的,他们怎么不去查?怎么不去查!”
在刑部做了这么多年事,那狱卒也见得多了,也见怪不怪了,他不屑地看着此刻呆若木鸡的两兄弟,不屑道,
“怎么不去查?这话问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还有你们两个好儿子签字画押举证?这过河拆桥,吃人不吐骨头的事我可是见得多了,你们呀,卖了自己不说,还卖了整个相府那么多条无辜性命,听说前天还有百姓鸣冤被镇压下去了,看来顾丞相在民间的威望还不错呀,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一对顶顶的白眼狼?!可真是教子无方,断子绝孙啊!”
教子无方,断子绝孙……
狱卒的话一直回荡在顾初尽的脑海里,几十口人,就留了他们三个活口?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踉踉跄跄地冲过去抱住大哥,“大哥,这么说我娘她们也死了?所以我们不止害死了爹,还有自己的亲娘啊!”
顾初竭此刻脑袋乱得很,他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他明明结交了宫里的贵人,眼看就要翻身,可以在顾青云面前耀武扬威了,怎么一步步挫败到这个境地?难道真的被人玩弄利用了?
不是,一定不是这样的!
他推开抱着他痛哭的顾初尽拼命地摇晃着牢门,“快放我们出去,相府是清白的!你们这些畜牲,居然骗你顾大爷,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顾初竭大喊了许久,嗓子都哑了,狱卒才慢悠悠的过来,不过他没打算给他申冤,而是拿起手里的鞭子用力朝顾初竭的手挥去!
“不老实是不是,想惹事问问这鞭子答不答应。”
顾初竭此刻已经麻木,拼命撞着牢门,连脸上都被打了好几道血印子,还是顾初尽把他拉了回来,才不至于继续被打下去。
“我跟你们说,到了这里,就没一个是清白的!老实点还能赏点馊饭给你们吃,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初竭冲过去拉住他的鞭子,“只要我出去了,会给你更多的钱,真的,你相信我……”
那狱卒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瞪着他,“现在才想起要孝敬你大爷?晚了!我实话告诉你,现在是有人花钱不让你们走出这里,别说人了,就连你们这座牢里的老鼠蟑螂都别想出去!”
狱卒说完懒得再管他,头也不回的走了,两人听到这样的话都面如死灰地呆坐在地,本来还想着老爹顾青云还能救他,如今是他们亲手把自己的活路给堵死了,还害死了自己所有的亲人。
两人这么挨到半夜,顾初尽饿得受不了,想爬起来吃点馊饭填填肚子,却在碗边看到几只偷吃饭食的老鼠已经死硬了,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他吓得连退几步,伸手过去想要推醒一旁熟睡的顾初竭。
却被烫了回来,他侧身过去查看,只见顾初竭嘴唇干裂,整个人烫得厉害,嘴里还吐着白沫,他伸出手来拉住顾初尽,颤颤巍巍地开口。
“大哥好像快要死了。”
顾初尽吓得过去扶起他,“大哥是不是也忍不住吃了地上的那些饭菜?那些老鼠吃了,都被毒死了,这些人是成心想杀人灭口啊。”
顾初竭冷笑一声攒着一口气,傲气地开口,“你大哥宁愿饿死也不会吃那些恶心人的东西,大不了做个饿死鬼!”
可是大哥这明显是病入膏肓的样子啊。
“快来人啊,要死人了,牢头,牢头在吗?我大哥快死了,谁来救救他啊!”
听着顾初尽撕心裂肺的喊叫和哭诉,顾初竭艰难地咳嗽了几声,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容,他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宽慰道,“临终前还能见到有人真情实意的关心大哥,平时总算没白疼你,以后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来,大哥最后跟你说几句话。一定要记住了……”
顾初竭说着又吐出了一大口血块来,等平复了,撑着最后一点气息凑到顾初尽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就没了力气,倒在了草堆里。
等第二天狱卒过来的时候,顾初竭已经全身发紫,身上都是红斑,顾初尽坐在一旁傻笑着,见到狱卒进来,还高兴地告诉他,“我大哥变成鼠仙啦,飞升啦。”
他说着还把手里的那几只死老鼠排排放一起,对着它们道,“你们快来给鼠仙行礼,一拜,二拜,三拜……”
牢头让人把顾初竭抬出去时,他还抱着那些死老鼠追在后面一边跪拜一边喊,“鼠仙移驾了!鼠仙移驾了!恭送鼠仙。”
看着他煞有其事的模样,脸上又疯疯癫癫地笑,狱卒回头交代一旁的小弟,“你暂且观察几天,看他是不是真疯了。”
煕夜宫内。
听说顾初言被抬进了刑部,他大哥惨死狱中,景容煕再也坐不住了,他穿了一身夜行衣就要出门,却被芸贵妃堵在了门口,只见她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来,步步紧逼,一直把景容煕逼得后退了几步才停下。
“十四,你这是忘记答应母妃的条件了?”
“儿臣不曾忘记,只是现在情况实在危急,才不得已……”
十四这些说词,芸贵妃来之前就猜了个大概,没等她说完,她就不想听了,“母妃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再怎么乔装打扮,你也还是景容煕,是王上的十四子,于情于理这件事都不能由你去做。”
“母妃的意思是还有其他法子?”
“你姑且耐心等候,今晚会有人把一封密信送到景云卿手里,余下的事,让他去做。”
景容煕还想要说什么,但是他知道母亲不会同意,便表面答应了母亲,不再去探望顾初言,回了自己房间。
芸贵妃满意地返回了雍华宫,正在房间里品茶,这时听到门被人推开,她又多倒了一杯,推到那人面前,优雅地把茶杯放到嘴边,一边品着茶香,一边不急不慢地问,“怎么样?”
“娘娘真是神机妙算,您走后不久,十四爷便乔装带着青英,还有太医一起去了刑部。”
芸贵妃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但很快就又把它掩下了,把快凉透的茶一口仰头喝完,放下了茶杯,语气里有些失望,“他到底还是去了,方太傅那边呢。”
“方太傅已经出发去了庆王府。”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刚要退下,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娘娘,属下有一事不明,既然这个顾初言的存在让娘娘如此头疼,何不借这个机会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方太傅作保,十四又对她那么上心,她顾初言现在就算是押上了断头台,本宫也得想办法把她保下来。”
说到这里,芸贵妃叹了口气。
“想不到景钰这次下手这么狠,他这是狗急跳墙了,可见顾青云手里拿着他的命根子呢,你继续去暗中调查,只要找到那些罪证,我们想什么时候把他搬倒都不是难事。”
“听说顾丞相的书房都被他们烧成了灰,那些罪证应该早就没了吧?”
“要是已经拿到了,还用得着费这功夫?!我看多半是什么都没拿到,不然也不会急着杀人灭口,连顾家那两个草包都不放过。”
“娘娘英明。”
“别总夸我,你们没事也动动脑子。”芸贵妃说着转身照了照镜子,“
本来这件事只要盯紧景钰就行,没想到这事景文庆那个老狐狸也来插一脚,弄得事情变得怎么复杂,我这些天头发都白了好些根。”
“属下惭愧,不能为娘娘分忧。不过庆王爷不惜把顾初言送进去,这可是大义灭亲啊。”
“这只老狐狸,现在是穷得叮当响,都做起卖官搂钱的勾当了,我看他多半是惦记相府那点还未抄走的家产,想着他儿子作为女婿能承继得了。”
“娘娘聪明才智,只要在王上耳边吹吹风,他庆王府能全身而退?”
“那就显得没意思了,让他得点便宜,他做的那些事可比前太子在京城这里做的精彩多了,到时咱们一个个的让王上知道,慢慢的看戏,慢慢的收割,岂不痛快?再说这只老狐狸把顾初言送去大狱,他以为自己会得便宜,我看他多半要因小失大。”
“娘娘的意思是?”
芸贵妃冷哼一声,“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止十四,连景云卿也是,我约莫着要是让景云卿知道是他阿玛从中作梗,把他的福晋给送进了大狱,两人的裂痕只会越来越大,你把这事记下了,适当的时候,咱们得加以利用起来,势必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芸贵妃说到这里眉头一皱,伸手让属下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肩头,“这两日我这肩膀酸疼得紧,女宫的力气总是差点火候,你帮我按摩按摩。”
贵妃娘娘的风韵他可是垂涎已久,听到还有这等亲近美人的好事,那人不觉受宠若惊,当下就抹干净了手,屁颠屁颠的过去服侍。
芸贵妃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要是不给点甜头,做事都没这么上心,不过也不能多给,所以只消了一会儿,就让他停下了。
“王上待会就要来了,你先退下吧。”
美人到底还是有主的,不过刚才能帮她按摩按摩,已经心满意足了,于是听话的退下了。
这边。
景容煕刚乔装打扮,带人到了大牢,顾初言还没醒,他唤了几声都没应,当下就抱起她准备出去。
喻大人听到上头有人造访,匆匆赶来,见到来人是青英,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见要带人出去,有些为难,“青大人这是?”
“请喻大人在刑部找一间僻静的房间,我们只管治病,人还在你的刑部,不会让喻大人为难。”
“这话说得,哪里是为难呢?大家都是同心协力为朝廷做事。”
喻大人看着他们一行人,并未认出乔装后的景容煕,他看着青英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身份,有些摸不着头脑,“敢问青大人,可是得了哪位的指示?”
还好十四爷早就料到喻大人会这么问,青英抬起头来,脸上有些不悦,整个人的气势都端了起来,“喻大人问得好生奇怪,你觉得我青英是谁都能使唤得了的?真是让人意外,堂堂刑部就这么不懂察颜观色,凡事非要人说得明明白白?还是以后有个什么都要亲自到刑部喻大人这里跟你当面说才行?”
听这口气就不小,这连升三级的带刀侍卫。青英还是第一人,也算是个响当当人物了。
喻大人想了想,只要他们不出自己的刑部,倒也没犯多大规矩,所以没必要得罪眼前这位红人,再说这顾初言到底还是有些身份的,于是揽上了笑意,让开道来。
“青大人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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