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安葬的人实在太多,即使来了这么多人帮忙,等把所有的人都安葬完,也已经天亮了,顾初言由云雀陪着一起祭拜完这新立起来的几十座坟墓才下山。
好像之前一直就是揪着一口气,等祭拜完,顾初言再也支撑不住,人事不醒地倒在景云卿怀里。
他们带着她匆匆回了庆王府救治,这一次,她是既伤口感染,又受了风寒,病情来势汹汹,再加上本就心思沉郁,连请来的御医也直摇头,说是他也不知道怎么救治了。
因为喂下去的药都被顾初言原原本本的吐了出来,而且每次都要吐出大口的血,太医担心她再这样吐下去会失血过多,忧及性命,不敢再做尝试。
景云卿没有办法,只得自己喝到嘴里,再嘴对嘴灌下去,可是她依旧全给吐了出来,眼下是所有的法子都试过了。
云雀在一旁抹眼泪,她也是好几天没合眼了,眼睛红肿得跟个铜铃一般,阿湿娜劝她休息也不听,只得往她喝粥里放了些安神的药,她才被迫睡下了。
阿湿娜走过去抚着顾初言高烧不退的额头,提醒一旁心急如焚地景云卿,“我看她这是心伤过头了,心病还需要心药医治,她还有旁的亲人在吗?要不把他找来跟她说说话?”
“城外有个自小宠惯她的长辈,不过这个时候把他找来,搞不好会牵扯到相府未结的案子里来,我们不能冒险害了他。”
提到这个莫须有的案子,阿湿娜叹了口气,“那就先不喂她吃什么了,先想办法把她的外伤处理好了,你让人去冰窖那里取些冰块来,我来帮她冰敷降温。”
眼看已经整整一天了,顾初言还是滴水未进,阿湿娜每隔一段时间就抹点水给她润润唇,景云卿坐不住了,都打算去找道士来驱邪了,左右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中邪了,他现在是什么都想试了。
偏偏那道士刚好去了别家,他只得自己架着马车过去亲自去接他到王府来。
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刑部就派了人过来,说是顾初言是罪臣之女要带到刑部去审问。
阿湿娜自然不肯他们这么做,“她这个样子能审问出什么?至少得等她醒来再说吧。”
那官差哪里管这些?要是万一顾初言是装的,等他们回去转身就跑了,那他怎么担得起责任?再说这上头有令要抓人,还管得了这些啊,自然是先抓了下到大狱再说。
他对一旁的使了使眼色,找了副担架就去强行带人,本来阿湿娜因为激烈抵抗执法也要被带走,好在庆王爷及时出现,保下了她,只把昏迷不醒的顾初言给带走了。
等景云卿带着道长回来,顾初言已经被带走好几个小时了。
他气得正要去刑部找喻大人,直接被庆王爷挡在了南苑门口。
这一次庆王爷不再是把他一个人叫到书房关起门来训斥,而是直接带了人过来,看来也没打算继续藏着掖着的反对他帮助相府。
两人就那么面对面地瞪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
眼看着景云卿握着如意剑的手因为努力压制而发抖,庆王爷对一旁的弓箭手使了使眼色,让他们随时做好准备。
阿湿娜见状忙冲过来把他硬拉了回去,这事才算作罢。
景云卿被阿湿娜强拉回书房后,庆王爷还安排了弓箭手在南苑四周守着,一副只要他敢强行出门,弓箭手就会下令放剑的样子,他一个人尚且可以强行突围出去,可是母亲呢,阿玛这是死死掐住了他的软肋,让他左右都不能反抗。
“母亲,顾初言这个样子进去,就算他们不审问,也要被他们活活拖死。”
景云卿说的,阿湿娜又何尝不知?只是她也是无可奈何。
“卿儿,你要是刚才对你阿玛拔剑相向,那你还要倒在初言的前头!你觉得意气用事,有意义吗?这么多年了,他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初言和相府现在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你现在冲动跟他硬碰硬,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景云卿抬头痛苦而无助地看着母亲,“母亲,我学了一身本事,又挑起重担事无巨细地管理军中之事,如今王妃失势,庆王府的人除了阿玛已然把我当成了第二个小王爷,本来我已经对我们母子的未来满怀信心,可是最近接二连三的挫败感和憋屈,让我越来越觉得我们又要过回以前那样忍辱偷生,摇尾乞怜的生活了。”
“卿儿,现在当然不一样了,你不是因为没能力反抗,而是为了救自己心爱的人暂时把自己的锋芒掩下。”
说实话如今相府是朝廷容不下,阿湿娜也没办法,但是她很清楚,即使景云卿现在强行去了大狱,去了喻大人那里,也起不得什么作用,这件事已然已经到了绝境。
可是初言也要救啊,怎么办呢?她焦急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希望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她想来想去只能让景云卿去救顾初言,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这一个法子了,于是开始收拾东西,打包好包裹,过去拉住景云卿的手,“卿儿,这样,你去大狱把初言救出去,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找一个地方隐姓埋名生活?”
“母亲,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走了,留您一个人在这里受过?这样的事我做得来吗?”
也对,景云卿一向孝顺,他确实做不来这事。
阿湿娜也是急得没法子了。她不禁泪水婆娑,开始责怪自己,“都是母亲连累了你们,我这把老骨头不要也罢,这么多年了,你为母亲做得够多了,你带着初言走吧。”
“母亲,这样的事你莫要再说了,儿子要是真这么做了,那同畜牲有什么区别?”
景云卿扶着母亲坐下,帮她擦干眼泪,“这事我来想办法,您只管照顾好自己,要是您因为这件事有个什么,儿子这辈子都要活在悔恨中了。”
阿湿娜叹了口气,怎么她的卿儿命就这么苦?什么事都有这么多波折?
此时刑部的大狱里,已经关押了相府千金和她的两个哥哥。
顾初言进来的时候已经高烧不退,人事不醒,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提人审问,所以她那里还无人过问。
但是顾初竭和顾初尽兄弟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他们好不容易把宫里的人给盼来了,还按照他们的法子,在检举顾丞相的罪书上签了字画了押,希望能从轻处理,却不想久久不见有人来放他们走。
如今身上的银子都使完了,他们饿得不行,只有馊饭可以裹腹。
顾初尽倒是能捏着鼻子勉强吃两口,可是顾初竭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他背后刚来时被老鼠咬了那一口,因为没做处理,这会还没好,似乎伤口还严重了些,他整天晕头转向地,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在发烧。
他躺在乱草堆上哎呦直抱怨。
“好弟弟,哥哥实在受不了了,你去问问狱卒什么时候能把我们放了?咱们可是都照着宫里的意思签了字,画了押,他们怎么还不放了我们?是不是忘记这回事了?”
本来看了那罪证上的内容,顾初尽是不同意画押签字的,可是他一向没什么主见,也拗不过大哥的强势,什么都听他的,他也只得做什么都跟他一个步调了。
如今那蒙面宫人拿了他们签字的东西后,再也没出现过,俨然一副过河拆桥的样子。
顾初尽一边饿得在嘴里嚼着稻草根,一边失望道,“大哥,我看我们多半又被人下套了,他们连口吃得都没关照过,更别提放咱们出去了,关进来这几天,我算是想明白了,咱们每次落了难,出了事,也就爹能真的帮咱们一把,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他虽然嘴上嫌弃我们,骂我们没用,可是那也是事实,是我们自己不争气,我们真不该签了那份检举信去冤枉他。”
一直以来顾初竭对顾青云只有满心恨意,对此不以为然。
“我看你多半是饿过头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居然说那老头子帮我们?顾青云他那是碍于他一品大员的面子,不想丢人,才那么做。”
“再怎么说都总归是帮了的。”
顾初尽小声说完,也饿得坐不住了,躺在了大哥身边打算省点力气,他想着以前自己浪费的那些食物,不禁后悔不已。
现在谁给地上扔半个咬过的馒头,他都能爬过去捡起来往嘴里塞。
以前他想不明白那些乞丐怎么吃得下去那些,如今是感同身受了,他叹了口气,以前他遇到满身臭烘烘的乞丐都要上前踢上几脚,如今自己也成了这般模样,这是遭了报应啊。
“希望相府没事才好,不然没人会来救咱们。”
“哎呀,你真是啰嗦!能有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顾青云别的没有,两袖清风,忠心不二的本事放眼朝廷没人能比,只要喻大人带人去查,就会发现那些事都是子虚乌有。
再说他怎么说也是丞相退下来的,祖上更是有恩德在,我看最多跟我们一样被关上几天,等查清楚事实也就放了,正好,也让他进来体会体会我们现在的痛苦,你有时间,还是把狱卒喊来,问问他什么时候会把我们放了。”
顾初竭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大言不惭的说完又捂着被老鼠咬伤的后背哎呦喊疼起来。
这时狱卒过来发放饭菜了,他用尽力气爬了过去,满眼都是希望地看着他,“是来放我们出去的吗?”
顾初竭这几天可算是老实了一点,都会给人笑脸了,到底是吃了几天苦头,知道这里谁才是大爷了,那狱卒吊儿郎当的俯视着他。
“你在这做什么春秋大梦呢,相府都因为抵抗执法都被满门血洗了,连外嫁庆王府的顾府千金都没能保住,刚刚被关进了隔壁的女牢房,你们还想着出去?简直痴心妄想!我看就算不死,也等着牢底坐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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