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势汹汹,推她进去,反手带上门,身上酒气瞬间盈满小小的房间,温度随着黑暗一道猛烈的向她压迫过来。季清识的呼吸像是断了一瞬,那一声出去还悬在喉咙间,他便捏住她下巴,低头吻过来。

    季清识倏的睁大眼睛,感官被深重的酒气入侵,一时间忘了挣扎。

    玻璃窗上的雨迹滑落,像把玻璃割成道道碎片。

    四下都是潮湿的。

    季清识被迫仰着脸和他接吻。她紧紧抿着唇,他就捏着她下巴逼她张嘴。季清识两只手毫无章法的打他,腿脚乱踢,拼命的挣扎。

    钟然单手握住她两只手腕,推她往右一转,她后背猛的贴上墙,被牢牢禁锢住。

    他吻的极其用力,她嘴唇被磨噬的生疼,云后月色稀薄,她费力的睁着眼睛,极近的距离,看见他薄薄的眼皮,垂下的眼睫。

    她挣脱不开,指甲陷入掌心。

    她不再挣扎,身上那种近乎狠厉的力道便渐渐缓去。

    他动作稍顿,又变成一个缱绻,绵长,极度温存的深吻。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她的手,滚烫的唇稍稍后退。

    两个人都出了一层层薄薄的汗,气息微喘,肆意的交织着。

    她刚要动,手腕又被握住,下一瞬,她指骨一疼,被什么硬物挤压着穿过。

    季清识意识到那是什么,似被人握在手里久了,玉石原本的冰凉变为温热,只有内里一点凉,却足以让她战栗。

    她瞬间清醒,力气和记忆一道溯回。狠狠推开他,高高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在这个潮湿幽静的雨夜,格外清脆。

    钟然没再禁锢着她,由她推开自己,也没有躲,被打的微微侧过脸。

    他却笑了下,浑不在意的模样,抬起手,手指在唇角擦过。

    这个漫长的吻之后,两个人唇上水色潋滟,异常的红。有种极致疯狂,凌虐的美感。

    季清识望着手腕上的玉镯,一面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一面发狠的去退下。

    这像是个锁扣,也是一种提醒。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对她羞辱的提醒,让她浑身一激灵。

    钟然一把握住她手腕,高高抬起,不容抗拒的语调:“我跟你说过。”

    “我不放手。”

    “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季清识猝然遭到他不讲道理的侵犯,眼尾一抹深重的红,似是要吞噬掉那颗小小泪痣,怕吵醒季亭山,只能压抑克制的控诉:“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要什么就是什么,你哪一次问过我想什么!”

    “在公司你不问我的意思,背地里把我的职位调高,工作减少,你知道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因为你做的这些,我所有的工作成果都被抹杀掉,就算我有好好工作,通宵赶报告,他们也根本不理会!而你做这些,也仅仅是因为你希望你什么时候想起来我,什么时候就能找到我,你只需要我能好好待在家里等你!钟然,你把我当什么?你养起来的金丝雀吗?我不稀罕!”

    “现在呢,是,你在我们镇上砸了这么多钱,每个人都念你的好,我也谢谢你。但你以我外公的名义,有想过我们以后要怎么在南江生活吗?”

    “我们都已经分手了!是你自己说的!你现在又要反悔,你后悔我就得顺着你的意思吗!你有权有势就能随便摆弄我吗!我对你没感情,没感情了!我不会再跟着你了!”

    季清识气极了,语无伦次,她甚至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只记得自己像在被烈火灼烧,从内到外,烧的人发疯。

    她使劲的去挣开他,但如同蚍蜉撼树,捏着她手腕的那股力道像是要把她捏碎一样。

    她最后那句话说完,钟然眼底一片通红,未散的酒劲似乎也被她点燃,毫无理智的烧起来了。他眉目一片狠厉,声音像是从唇齿间挤出来的,“你说的对啊。季清识,我想要什么都会有,包括你。”

    “我今天不把你这股劲别回来,咱俩谁都不痛快。没感情?”他毫不留情的戳开她的伪装,唇边扯出冷冷的弧度,“没感情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自己的家,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季清识抬高嗓音,嘴唇都在微微发抖:“你现在就走,滚出去!”

    钟然一语不发,狠狠的盯着她。

    季清识不管不顾的去褪那只镯子,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她没有他那么大的力气,只能一点点的硬磨,才能把它褪下。

    “我说过,你不要就扔掉。”像是恢复理智,钟然慢慢放开她的手。

    月色下的玉石光华流转,泛着温润,美到极致的光晕,她曾经很喜欢很喜欢这只镯子,在她懵懵懂懂一无所有的时候,这是她有过最美的一件东西。

    但她现在没有犹豫,他话音才落,她就抬起手,朝远处,狠狠一掼。

    镯子抛出去一条弧线,摔落在墙角,顷刻间四分五裂。

    “你可以走了。”泠泠碎玉声里,她平静说道。

    钟然这次回来的突然,谁也没告诉。周仁景和李亚还是从齐郁那里得知他回了临安,得到消息就兴冲冲的赶去他常住的万景公馆,一进门,周仁景就开始嚷嚷:“快让我看看,钟大少爷人呢?本年度社会贡献奖得主在哪呢?”

    别墅里空空荡荡,声音落下,只传来夸张的回音。

    齐郁踢踏着拖鞋冒出个头,打着哈欠道:“二位哥哥,别鬼叫了。”

    李亚:“你二哥人呢?”

    “楼上。”齐郁戳戳耳朵:“别喊了,我二哥这会心情巨差。”

    周仁景撑着沙发靠背跳过去,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又怎么了?他不是忙着建设他媳妇家乡呢,怎么着,你家老爷子知道啦?”

    昨晚凌晨钟然给齐郁打电话,让齐郁开车去接他,若非这样,齐郁也不知道他回来了。凌晨三点,齐郁硬生生从床上爬起来,一头埋进冷水里,才把自己弄清醒,开车去了南江。

    到南江已经晨光熹微,钟然浑身的酒气,从车里出来,周身寒气遍布,神色极冷。

    齐郁愣是一句没敢问,一路沉默的开回万景公馆。

    齐郁自以为很懂的说道:“不问我也知道,南江镇嘛,那还能为什么?”

    周仁景扭头看向李亚:“我隐隐约约记得他说过什么,这事有什么可在意的,是他说的吧。我当时还真信了。”

    李亚看向齐郁:“这姑娘性子挺烈。”

    齐郁心有余悸的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看钟然昨晚回来的表情,也能猜到一二。

    周仁景想想又站起来,搓搓手想上楼,李亚抬腿挡着:“往哪凑呢?”

    “八百年难见的新鲜事,我得去看看他这会什么表情。”周仁景撺掇李亚一块上去:“你想想你当年被家里逼着和初恋分手,要死要活那会儿他是怎么笑话你的。我的天呐,他现在不比你离谱多了!”

    李亚瞬间被说服了:“你说得对。”

    两个纨绔子弟对自家兄弟撞了南墙这件事表示出极大的欢欣雀跃,周仁景一面走一面说:“妈的这么多年他笑老子,笑你,笑老杨,我还真当他在塔扎听经给听度化了……”

    三个人刚走到旋梯那里,便看见钟然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正往手上扣着手表,面无表情的下了楼。

    “哟。”周仁景强忍着要笑出来的那股劲,停步问:“打算上哪儿去?”

    这俩人摆明是来看笑话的。

    钟然没理他们。

    周仁景:“让你媳妇赶出来啦?”

    “……”

    “对不住对不住。”周仁景轻轻打了下嘴,贱兮兮的说:“人现在不是你媳妇了,我重新问,让季家妹妹赶出来啦?”

    “……”

    钟然坐到沙发上,理理衬衫袖子,撩起眼皮:“齐郁,把他俩轰出去。”

    周仁景没心没肺的乐,“行行行,我不说了。”又问:“南江的项目还推进吗?要我说,就凭咱几家的力,一个小破镇子往活了盘还是往死了盘不就一句话的事。她既然这么不给好脸,你就狠狠心,给她来手硬的,不出两天,包管她自己来认错。”

    钟然没说话,倒是齐郁皱起眉:“那不行,咱们家是有权有势,那也不能仗势欺人。再说了,二哥真这样做,爷爷知道就把他打死了。”

    周仁景:“你还不去上学?”

    齐郁义正言辞的看着钟然说道:“二哥,你别听仁景哥的,他这主意太馊了。”

    李亚:“放心吧,你二哥也舍不得。”

    齐小少爷眨巴眨巴眼睛,半晌道:“李亚哥说得对。”

    钟然一句话没说,全让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尽了。他没什么心情在这听他们胡扯,起身出门。周仁景哎了声:“哪儿去?”

    “宁川。”

    李亚:“不是刚回来吗?又回去,你这一天尽是两头跑了。”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别墅里回音袅袅。

    周仁景困惑道:“就普普通通一小姑娘,又不是什么绝代佳人,电影学院随便找找,比她好看的多了去了。他至于吗?”

    李亚嗤了声,悠哉游哉的翘着脚,撂两个字:“栽了。”

    拿起车钥匙,跟着出了门。

    李亚开车,送他去机场。

    钟然精神不是很好,眼下有淡淡的阴影,点了根烟,伸手把副驾窗户降下,热风灌进来,他微微眯起眼,望着窗外的田野,目光悠远的延伸出去。

    李亚:“我以为你这趟回来,不管来软的硬的,都得把那小姑娘带回去。”

    钟然声音听不出情绪:“本来是。”

    李亚侧过脸瞥他,继续问:“老周那话,你不会真过心了吧?”

    “之前想过。”

    李亚并不奇怪,像他们这种身家地位的人,想要个什么东西,什么人,真的太容易了。

    尤其是季家那种毫无背景的普通人家。

    只要他想,他可以从方方面面堵死她的退路,不管她在哪。

    “之前?现在不打算了?”李亚笑了下。

    他稍顿,依旧看着窗外,半晌无言,再次开口,语气里便带上了点无可奈何,“没舍得。”

    昨晚季清识那么声嘶力竭的控诉他的时候,他心里不能说不撼动。

    他从高处往下看,看底下的风浪,都是小小一团,他不当回事,也不会知道风浪中心的人走的多不容易。

    他确实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想过,在他看来,他能让她过得衣食无忧,事事得偿所愿,人人恭恭敬敬,有什么不好。

    但他没想过,对她就是不好。

    她摔了镯子,整个人都带着玉石俱焚的狠劲。

    钟然忽然明白,他越逼她,她就离得越远。

    他跟季亭山喝酒,老爷子没有酒量,几口烈酒下去,就已经晕晕乎乎,问他,杏杏之前说谈了个对象,想带回来给我看看,是你吧?

    他怔了怔,刚要说是。老爷子又稀里糊涂摆摆手。

    不对,杏杏也说过,那个人不会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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