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提雅·朗费罗坐在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室的最前排,交换眼神,举手提问,和神经质的老傲罗不时进行师生间的友好互动,她思维敏捷口齿清晰,甚至为斯莱特林挣得了宝贵的五分。
尽管这一座次和其他斯莱特林在整间教室中的分布态势格格不入,但她的同学们并不打算对此种大出风头的行为提出异议,他们也乐得有人来替他们承受穆迪教授的随堂测验,比如心血来潮的突然袭击,缴械咒最常见,毕竟没有巫师会乐意在众目睽睽下被击飞魔杖,无论何种情境下那都代表一种侮辱。
但当穆迪的火力终于转向中后排的斯莱特林时,显眼的德米提雅在他们眼里就变成了一个未能履行职责的靶子,这时候她流利背出粉身碎骨咒语三种变形的声音就很容易被评价为聒噪了。
正当智慧女神在尽情展示自己的风姿时(克里斯托夫在课后向加斯帕德转述事情经过的原话),穆迪再次出手,缴械咒带来的后坐力使得斯莱特林级长的靠背椅向后仰去,好在她身后的课桌主人及时而有力地伸出手撑了一把,罗米跟着椅子落回原地,被突如其来的袭击震得发懵。
可怜的魔杖在空中划过,撞在玻璃窗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又回弹到两列课桌中间的过道上,湛蓝的魔眼扫过去,克里斯托夫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继而穆迪清了清嗓子,于是斯莱特林的男生级长坐回原位。
“……这就是我不断在提醒你们的,任何时候,巫师都应该看紧自己的魔杖,除非你们觉得自己能承受接踵而至的第二次攻击——”
箭簇般的白光和从教授魔杖中射出的红光在半空中相撞,在教室上空发出短暂的爆裂声,震落了一只掉在天花板上的窥镜,坐在正下方的卡休斯·沃林顿,另一个斯莱特林的倒霉蛋捂着脑袋哎哟了一声,教室里顿时响起不分学院派别的哄笑。
罗米把魔杖扔回给左手边的露易丝。
穆迪的假眼球在眼眶中失控般地快速翻滚,好像罗米通过了第二次考验的事实让他难受得要命,事实或许正是如此,因为前任傲罗在这之后拿起腰间悬挂的酒瓶,痛饮几口后才对此作出评价。
“在实战中抢夺伙伴的魔杖并不算什么高尚的行为,罗齐尔小姐。”
“在课堂上频繁地攻击学生也一样,先生。”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但罗米确实成功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在课堂上和教授呛声不算什么明智之举,在教授这词特指阿拉斯托·穆迪时尤甚,但罗齐尔在过去的几年中格外擅长和教师们打交道,这导致眼下他们很难判断罗齐尔的行为应不应该被归为挑衅。
然而,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罗米后一排的木椅向后移动,伴随着刺耳干涩的噪音,坐在里侧的那个韦斯莱跃过孪生兄弟椅背和墙壁之间狭窄的缝隙,动作十分矫健,继而稳稳落地,他往前走了几步,在过道上弯下腰去。
鉴于他弯腰时一只手还插在裤兜里,很多人都有理由认为他在制造噪音前就已经给自己设计好了这一套动作。
“你在做什么,韦斯莱先生?”穆迪问道。
“把魔杖捡起来,先生。”
弗雷德蹲在地上坦然地说,考虑到地上躺着的那根魔杖的主人,大家这次没费什么力气地分清了双胞胎。
“为什么?”
“因为它在地上,先生。”
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弗雷德拿着不属于自己的魔杖站起来回答穆迪的问题,在以他孪生兄弟为首的几个格兰芬多男孩率先发出的怪笑声中,男主角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在经过罗米那张课桌时,把魔杖轻放进桌上《黑暗力量:自卫指南》摊开的中缝里。
乔治腾地从座位上跳起来,给他让出一条宽阔的通路,弗雷德跨过兄弟的椅子,稳稳坐回罗米的斜后方。
“哦,罗曼蒂克。”
穆迪扯动嘴角,咕哝着给这一出闹剧定义,表情说不上是轻蔑还是促狭,总之比较可怕,但他还是放纵低低的起哄声响了一会儿才开口。
“总而言之,拿好你们的魔杖——捡东西速度够快的可以不听我的劝告,有帮手的也算。”
谁也没说过今年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全无可爱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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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这不是完美收尾吗,为什么你还会出现在这里?”
克劳迪娅把被她击昏的狐媚子丢出窗外,被长久弃用的教室就这点不好,暗处滋生太多麻烦,想偷着做点什么的学生总要在在某门学科上过关,有时是魔咒学,有时是草药学,有时甚至是黑魔法防御术。
此时距离六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课下课还有十五分钟,本应该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的斯莱特林出现在这里,坐在课桌上晃荡双腿。
“后来我又惹穆迪生气了呗,他把我赶出来了。”罗米轻飘飘地重复了一遍她在走廊上遇见克劳迪娅时说的话,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克劳迪娅满意,于是她又问。
“那你前面讲那么多是为什么?”
“哎呀。”罗米双手托住脸,把不富裕的脸颊肉推得向中间鼓起来,“弗莱迪帮我捡魔杖了。”
克劳迪娅很配合地干呕。
“弗莱迪?”她讥讽地说,“那他叫你什么,咪咪?”
“你想知道吗?”罗米甜蜜地说,“实际上都不是……“
“完全没兴趣。”克劳迪娅连忙打断罗米,唯恐她说出超出自己承受能力范围之内的爱称,但女巫的表情却表明她并没真打算分享更多恋爱心得。
“看看这个。”罗米抽出挎包里的书,又是黑漆漆的封皮,好像和历史沾了一点儿边就再也不配有个漂亮的装帧似的,她一边翻动书页一边想,假使将来由我来编撰,随便什么,比如德姆斯特朗的魔法史教材,我要把封皮做成粉红色的。
与她面对面的德姆斯特朗女孩并不知道几十年后母校的学子可能会用上粉红色封皮的课本,她双臂撑着木桌看罗米翻书,眼神毫不避及,罗米不得不抬起头来和她对视。
克劳迪娅说:“你是故意的。”
“那又怎么啦?”罗米反问,书签丢失了,意味着她得从头翻过,这才是她大脑中的真实想法,该死的书竟然没有一份目录,“你不想见我吗?”
“就那样,别翻你的大部头了。”克劳迪娅不满地哼哼,手从衣兜里拿出来。
罗米看到她指缝里亮丽的蓝色,“是什么?”她问。
克劳迪娅摊开手,渡渡蜂鸟,一种栖息在禁林中以腐烂树叶为食的小鸟,紧闭双眼在她手心中颤抖,感谢海格,罗米不合时宜地想到去年她选修的神奇生物保护课,尽管最后只拿到了个及格,但又不能说完全一无所获。
冬眠期临近尾声,渡渡蜂鸟常常藏在花岗岩或其他坚硬石材底下度过这段时间,霍格沃茨的学生们总能在城堡窗台或巫师雕塑的手心里发现这种生物,他们拔掉渡渡蜂鸟亮蓝色的尾羽用来装饰校袍或是靴筒。
但罗米深知克劳迪娅绝不为此而来。
“不能这样,克劳迪娅。”
她不耐烦地跳下桌子,搁置了一个圣诞假期之后,对伊丽莎白留下的魔咒进行的反咒研究进展不算顺利,罗米更倾向于矩阵和算术,而克劳迪娅坚持在活物上进行实验。
“没什么不行。”克劳迪娅紧追不舍,“它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们失败了,我就把它放回去,如果成功了……那样最好,未来一段时间我们可以竭尽全力把它变回去……”
并不是这样。罗米昏头涨脑地想,但克劳迪娅的声音轻而坚定,仿佛对一切尽在掌握,她想起树叶变成的石雕,那是第一个,克劳迪娅手把手教她,然后是苹果,玫瑰,
甚至还有费尔奇办公室地上半死不活的盆栽。
她们在深夜潜入费尔奇的办公室,躲避着洛丽丝夫人红眼睛幽幽的扫视,在老猫的嘶叫声惊醒校工前跑进长廊,藏在挂毯后等着巡视过去,克劳迪娅轻轻地喘着气,你要相信我,罗米,你要——
“罗米!”
像是从梦中惊醒,罗米转过身去,克劳迪娅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回口袋,另一个斯莱特林站在教室的门口,德米提雅脸上没有表情。
“斯内普教授找你。”她说。
“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走进空教室,德米提雅撇着嘴角,避开了地上斑驳的青苔,“但快点,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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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们俩在干什么。”
罗米被小个子拉着胳膊向前走,德米提雅现在的语气实属罕见,许多时候她的表现被露易丝和克里斯托夫评价为不必要的亲近,但显然她已经放弃了这种习惯,无意冒犯,罗米原本想说的是伪装。
她佝起身子,把脸送到德米提雅面前,后者对此的防备远没有对缴械咒熟练,一个急刹,德米提雅停住脚步,棕色眼睛瞪得很大,但她口齿清晰地说:“别再研究伊丽莎白的咒语了,罗米,那没有意义。”
罗米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伊丽莎白的每个黑魔法咒语都需要献祭自己的一部分,弥达斯不是例外,正相反,它需要更多。”
伊丽莎白的生命。
“伊丽莎白的生命。”德米提雅用气声说。
不过是一段家族秘辛,但与精心修饰过的历史大相径庭。朗费罗的女儿讲起这段故事时语气稀松平常。
伊丽莎白·朗费罗因为共同的爱好与爱人德米特里私奔,随后是激情退去的标准结局,灵感失去爱情的滋养,引以为傲的双手再创造不出绝妙的作品,伊丽莎白为了挽回爱人的心打开了向当地的先知求助,先知给出预言,爱人会是雕塑家一生中最完美的作品。
随后的故事和历史重合,伊丽莎白创造出咒语能将活人化为石雕,最残忍的前提藏在朗费罗家族不为人知的手札中:爱人势必要心甘情愿献祭,否则魔法将会夺走施咒人的生命。
求生的渴望在最后一刻击碎了德米特里对完美作品的执着,伊丽莎白在那一刻停止了呼吸,德米特里追悔莫及,能做的只是将半生作品扔下悬崖为伊丽莎白陪葬。
那天之后,再没人见过德米特里。
“克劳迪娅在骗你。”德米提雅说,“她根本学不会弥达斯,那是个悖论,没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来测试爱人的坚定,更没人愿意被变成雕像,罗米,好好想想,她到底为什么——”
接近我?
罗米用口型对突然僵硬的德米提雅无声地说道。
果然。
罗米转过身,把德米提雅挡在身后,猩红色长袍像一线从海底升起的太阳,缓缓从楼梯后浮现出全貌。
“我以为斯内普的办公室在地下。”克劳迪娅轻声说,侧身给德米提雅在人流如织的走廊上让出一条通往楼下的狭窄通道,“可你没等我离开就带着罗米上了楼,真奇怪,朗费罗。”
目送着德米提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交错的黑色外袍中,罗米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克劳迪娅走上前来,像一对亲密的姐妹般与她挽着胳膊向走廊尽头的挂毯走去,尽管她们都知道那并不能算做一个目的地。
“你想要什么?”罗米也轻声问。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锐利的蓝眼睛看过来,克劳迪娅的薄嘴唇微微上扬,“总不会是矮子小姐让你醍醐灌顶了。”
“这个嘛——”
罗米缓慢而坚定地抽出手臂,黑色封皮的书本又躺在了她手掌中,书页摊开,羊皮纸上拓印着规整的黑色铅字。
《朗费罗恐慌事件:无需担心的魔法悖论》,多卡丝·维尔比拉夫撰文,首载于《预言家日报》1878年12月刊。
“多看点报纸总没坏处。”罗米皱了皱鼻子,笑嘻嘻地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克劳迪娅也笑起来。
“你猜一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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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米提雅在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口焦灼地踱步,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罗米在她面前站好,德米提雅忍不住低头打量了一眼,圆头厚底,按她一贯的风格来看可是过于可爱了。
“你不谢谢我?”
罗米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了刻意表演的惊异。
“你很需要吗?”
“我更需要你告诉我你和韦斯莱男孩到底有没有在约会,五个加隆,我算是最慷慨的几个了,克里斯托夫因此给了我一次换注的机会。”
“所以你认为你的坦诚能换来我的坦诚喽?”罗米依旧保持微笑,心里痛击斯莱特林男生级长八百遍。
“我不能吗?”德米提雅问,看起来有十分把握。
罗米勾勾手。
“靠过来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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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骗了她啊!”弗雷德大叫,几乎要跳起来,脑袋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到了头顶的架子,咚的一声,罗米把他按回原位,拿毯子重新把两个人围好,却发现弗雷德还在看着她,棕色眼睛里倒映着摇曳的烛火。
“你冷静一点。”
罗米伸出手,揉了揉他撞在木板上的地方,虽然很大程度上只是把弗雷德本来就随性的头发揉得更乱。
……说实话手感不错。
她没忍住又多摸了两把,弗雷德看起来很受用。
罗米和弗雷德窝在为裁判准备的湖边休息小屋里,他们走进这间木屋的第一反应是珀西肯定遗漏了了马克西姆夫人的需求,不然不会把座位安排在置物架的正下方。
聊胜于无,秘密恋爱的约会地点总是难题,现在他们坐在湖边的木屋里裹着长毯分享一壶热可可,尽管起身时稍有不慎就会撞到脑袋,但这已经可以算是最佳选择。在这之前弗雷德甚至打过海格小屋前那堆巨大南瓜的主意,但被罗米坚定地否决了,没有姑娘会希望在被掏空的南瓜里约会,这是常识。
魔法部和霍格沃茨从上周末开始进行第二个项目的布置,黑湖迎来了短暂的封闭期,学生们被禁止靠近岸边,不容置喙的防御咒语昨天还将几个好奇心与行动力的巫师弹出几英尺远,好在还确保了他们稳稳落地。
而罗米的特权,毫无疑问,来自约瑟夫。
约瑟夫在赌约上耍的小把戏很快被发现,尽管罗米不会向露易丝以外的人承认是她一夜没睡才找出的纰漏,但事实如此,留下的签名是约瑟夫·瑞瓦德,用假名签订契约的人不会被魔法眷顾,约瑟夫的赌注只是一行没有意义的数字,赌局平稳运行,警告已经送达,但罗米打算将错就错。
“我也不想让你赔钱嘛。”她对监护人说,“帮帮忙,再过几天,我见好就收。”
约瑟夫咬牙切齿地为侄女和她的秘密男友留出防护咒的缺口。
希望他不要太讨厌弗雷德。罗米祈祷。
罗米对目前的一切都心满意足,但也疲惫至极,她把头靠在弗雷德肩膀上,格兰芬多意外地纯情,伸出手带她辨认夜空中的星座,去年在owls考试中天文学拿到了优秀的级长小姐迷糊地跟着附和,并不打算告诉弗雷德他指着的是猎户座而非他口中的天鹅座。
“这是你在书上学的吗,带女孩子看星星。”罗米问,感受到男孩肩膀的僵硬,她乘胜追击,“迷倒女巫的十二个制胜法宝?”
弗雷德揪她的耳朵,语气恶狠狠。
“我怀疑你用了什么咒语监视我,女巫。”
女巫在他的怀里左闪右避,毛毯卷成形状诡异的羊绒绳,把两个人绑成一团。
“如果我说我要把你变成石头,你会怎么想?”
她突然发问,大半张脸藏在毯子后,露出一双眼睛,在烛光下异常明亮,像两颗宝石,然而弗雷德并不想要什么宝石,他伸出援手,解救毛毯中的斯莱特林,执着地要让她露出整张脸,直到他确定罗米是笑着的。
他凑近了一点,罗米没有躲。
四目相对,弗雷德(佯装)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他郑重地问:“我做错什么了吗?”
罗米终于大笑,弗雷德摸了摸口袋。
“来块太妃糖?”他再接再厉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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