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最后两天，哈朱去的那趟四贝勒府，终于有了一点效果了。具体表现在，路过的宫女内侍们，喊她“姑姑”的时候，不打摆子了，偶尔碰见个胆儿大的，还会偷偷瞧她呢。
“满果儿，外面现在都是怎么说的？”昨天下了一场雨，今日走在外面儿，格外清爽。
“回姑姑，说是顺天府衙在酒楼客栈抓了几个碎嘴的，当着众人的面儿教训了。如今大家都知道，当初那些事儿，是有心人打着皇家的名头，在外胡说八道的。那几个被抓的，还被当场罚了银子，不然可是要进大牢的。”至于各府里的传话，相信各府上都有这点儿眼力劲儿。
“那几个被抓的里面，有几个托儿啊？”哈朱不信，有那么凑巧的事儿。
“姑姑明鉴，是有那么几个安排的。具体的，就要去问四贝勒了。”
满果儿还真知道。
她说她满了二十，因为做事谨慎，才会被梁公公派来的。哈朱看，这已经不仅仅是谨慎了，消息也很灵通。原先只以为是放在身边来监视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另有身份吧。
真正的宫女，她这些日子以来，也见过了不少，没满果儿这样能拿主意的。
“那就算了，短时间内，我是不想见到那位四贝勒了。”跟别人结仇还不算什么，跟那位，啧，在她还没有钻研透保命之术以前，就先让让吧。
但，也仅限于他了。
“满果儿，你看对面儿过来的是谁？”两人走的小道，还一前一后的，这对面儿又过来两人，如果没人退到小道外去的话，就要撞上了。
可是小道外面，一边是刚挖出来的泥池子，听说是要养鱼的。另一边，已经是水塘了。
“回姑姑，这隐约看着，像是长春宫的高氏。她为万岁爷生了两子一女，去岁生的是二十阿哥。”
都排到二十去了，这一串数字里，哈朱最多记到十八，后面儿的可就一点印象都没了。算了，看她穿着高底鞋，走都走不快，她还是别撞上了，省省麻烦。
“咱们回吧。”哈朱要原路返回了。
“哈朱姑姑！哈朱姑姑！请等一等！”才转身的哈朱好奇了，这位高氏想做什么，两人可不认识？
她转回去，眼睁睁地看着那高氏像是怕她跑了一样儿，小跑着靠近。
“满果儿，要是对面儿一不小心自己倒了，你得给我作证。”这时候，哈朱看过的宫斗剧后遗症上身，觉得这是极有可能的。
“姑姑，这哪能——”满果儿话还没说话，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刚还在跑着的人儿，不知怎么回事，一下儿就滑倒了。这还不算完，她还是向着泥池子那边儿倒去的。
那边儿宫女的尖叫声实在是太吓人了，差点儿让哈朱脚下也打了滑。
“得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没命吧。你去叫人，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那姑姑，你在上面儿看着就好，可别一时心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这离着住的地方远着呢，那些侍卫也不会很快就过来。
泥池子是前两天刚挖的，本来昨天不下雨的话，能挖完结束。结果因为是雨天，又给推迟了。前面儿动工的时候，前后可都是有人守着，旁人也进不来。
姑姑今日走这条路，就是为了躲清静。哪里想到，居然还有人也是这般想法。
“知道啦，我有分寸的。”哈朱挥挥手，赶紧去找人吧。一个皇帝的后宫女子，怕是没遭过这种罪，时间拖得越长，越容易出问题。
哈朱庆幸自己不用穿高底鞋，到事发之处也就几步路的距离，跑一下就到了。
“我已经叫人去找人帮忙了，你再忍忍。”滚进泥池子的人已经大半陷在里面了，仅凭着露在外面的一小半儿，扒拉着池壁，眼看着就没力气了。
可是，这儿光秃秃的，也没个使力之处。哈朱也不愿意伸手，要知道救别人前，就算能确保自己万无一失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伸手救人。
那小宫女儿只会在一边儿哭哭啼啼地，更是别指望了。
“哈朱姑姑。”高氏在下面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哈朱没听清后面儿的话，就蹲了下去。
结果，后面一个大劲儿推来，让整个儿重心还没稳的人十分干脆地和高氏去做伴了。当然，哈朱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所以她下去前，往后伸手胡乱抓着，就算只是抓片衣角，也要把人拽下来。
很好，现在三个都在泥池子里了。
“啪！”哈朱没去管一身不能看的自己，在确定站住没问题后，就艰难地走了过去，给了那小宫女狠狠地一巴掌。
“这会儿我也不问为什么，就凭你推我，这巴掌也是你该收的。”打完了这个，还有另一个，“还有你，装什么可怜呢！我好心找人来救你，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好让你的宫女动手！”
她就该听满果儿的，不该一时心软！瞧瞧，都落了个什么下场！
满果儿赶到的时候，可没料想到这一场面。赶紧叫人救人，幸好她带了多余的衣物。
“给她们做什么，小人而已！”哈朱拽过来宁愿拿在手里，也不愿给旁人。她擦了一下脸上的泥巴，头也不回地走了。
满果儿使了个眼色给跟来的薏仁儿，让她好好注意高氏主仆，就去追走得极快的姑姑了。
足足洗了两回身，那臭味好像还在鼻尖飘着。哈朱不得不把自己浸在浴桶里，从头到尾消消晦气。最近真是绝了，就不能出门儿，不然不是被车撞了，就是被人撞了。
直到水快冷了，她才不得不从浴桶里出来。简单地擦干身子穿上里衣后，哈朱才叫满果儿进来。今日她可没有耐心一点一点地绞干头发，这活儿，还是扔给别人吧。
“还有味儿吗？”总觉得没洗干净。
“姑姑，没有了。”满果儿手上的动作极轻，就怕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姑姑又跳了起来。
“那就好。你跟我说说，那高氏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来找我麻烦！”除了之前满果儿说过的生了二子一女外，她对这个高氏全无所知。
自从从姑姑口中得知，姑姑是被高氏身边的小丫头推下去后，满果儿也是奇怪。那俩主仆都不认识姑姑，何必做这么得罪人的事儿。
“姑姑，那高氏是直隶正定府人，闺名高在仪。她四十一年九月生皇十九子，四十二年十二月生皇十九女，去岁七月生了皇二十子。除了这些，平常都是住在长春宫后配殿的，偶尔来畅春园陪驾。”近些年，万岁爷宠幸汉人女子多一些，也喜欢年轻嫔妃，不过很多都没有位份，只说是宫里庶妃。
“那就太没道理了，都生了二子一女，升位分是迟早的事儿，为什么要来这一出？”哈朱想不出来，满果儿也一头雾水。
还是薏仁儿打听了一些出来，因为这个，她又能进屋了。
“姑姑，那位高主子是听了旁人说，您肩上有一朵很得万岁爷欢喜的花，天生的。她就像想了这一出，想趁着落在池子里的时候，偷偷看。完了她自己也照样儿描上一朵，好让万岁爷别忘记她。”
高氏是没想到，姑姑反应这么大，手都动上了，就吓没了胆儿。
“这话儿说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我肩上，哪里有什么花啊？”哈朱把里衣一宽，露出了肩头，上面儿白皙可见，什么花都没有。
满果儿听了，却是若有所思。以前的那位哈朱，肩上不正好有吗？
“等等。”哈朱让薏仁儿出去，“以前那位有？”上回小纸包的事儿，一直没有后续，别是用这招来验证吧？
满果儿点头：“如今暂时说不好高氏是被人利用了，还是她本就是个钉子。幸好您当时没有落出马脚，这事儿还能搪塞过去。”
既然姑姑自己猜出来了，满果儿就说了一些。
哈朱听着，时不时地冒出一些想法。原来的宫女一朝得幸，对她而言，应该是幸事，只是转折来得太快，她居然是另有身份。
“冒昧问一句，以前那人儿呢？”要是还在，应该就用不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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