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对于这些天外面传眼前这位的话,显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这么被人当面儿指出来,还带着言语上的呛,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虽然事情会成这样儿,自己府上也是出了力的。
可说到底,也是这位姑姑先做得不厚道。
李氏再怎么说也是爷的人,路上一个小冲撞,赔了不是过去就好了,做什么要拿人清白做文章。这就不止让李氏活不下去,连整个四贝勒府上,都会受牵连的。尤其李氏的女儿,过几年就要婚配了,这不是断人前程?
“姑姑言重了,风言风语的,都没个来处,您不必记在心上。”
“是不是风言风语,我心里自有一杆秤。对了,你府中的李氏呢?叫出来见见。趁着你们四爷没回,我正好问问她,她到底回来后,是怎么与你们说我的。也好让我知道,她对那春秋笔法,是不是爱得颇深。”
只这么坐着,多无聊啊。这才坐下多少时间,四福晋就开始避重就轻。亏她还在庄子上的时候,帮她说话了呢,真是一点儿不领情。
哈朱觉得没趣儿,就让她把当事人叫出来,好好对一对。
“不用怕,我人在你们府上呢,吃不了她的。”
要是没加这一句,四福晋也许就将信将疑地把人叫过来了。这话儿一出,她反倒是犹豫起来。可惜,她的犹豫阻挡不了自己前来的人。
李氏自打听说哈朱姑姑上门儿了,心里就有些慌。她对福晋说的,对四爷说的,虽都是事实,可到底不是全部。要是被那姑姑兜头全倒了出来,她怕是很难再翻身儿。
所以,她必须出面儿,阻止她说出口!
“哦,这可真是不经念叨。我这刚和四福晋说起你呢,都不用催,你就出来了。可见,咱们还是挺心有灵犀的,不是吗?”哈朱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李氏。
她比那天儿在马车里端坐的时候,更加楚楚可怜了。这小碎步走得,她都觉得累。
给四福晋请了安,李氏没忘给客座的哈朱姑姑行了礼。
“别,我可承受不起。”哈朱话虽这么说,可人儿坐得好好地,一点儿没避让,是真真切切地受了福礼的。她的福礼,可比她自己来得像样多了,大概是每日都做的缘故吧。
“妾给姑姑赔不是,那日,是妾莽撞了,冲撞了姑姑。”李氏低眉顺眼,一派伏低做小的模样。
“没错,你确实莽撞了,也实实在在地冲撞了我。”哈朱肯定她的话,回头跟四福晋说,“那日你是没看到,我好端端地坐在车里,突然人就拉不住,脑袋直接磕在马车上了。”
“我这迷迷糊糊地下了车,就听到她身边有个人,大呼小叫的,说我是什么‘丧门星’。这话儿听了,我能不生气嘛。结果你看怎么着?我看了,当时那条道儿宽敞着呢,再多一驾马车并排驶着,也是可以的。那为什么,她的车子偏偏撞在了我坐的位置上呢?”
趁着那李氏被她一句话说懵了,哈朱就对着四福晋一顿输出。她可没有添油加醋的,说的都是大实话。
“当时,我也没追究这撞上的原因。只想着让她赔点儿银子,过去就算了。可她呢,吚吚呜呜地搪塞,最后不甘不愿地拿了个小荷包出来。我一看,里面竟是几个剪了角的小碎银,这不是拿我当叫花子打发了嘛。既然如此啊,就立下字据,只好让四贝勒赔偿了。”
哈朱说完了,欣赏了一下四福晋和李氏的脸色,满意地喝茶去了。咳,讲得有些多,需要上好的茶水润润喉。其实还有后面两匣子赔罪礼的部分,算了,看在她们这么配合听完的份儿上,就先这样吧。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难言。四福晋也端起了茶杯,李氏还站着,边边角角的仆婢们都安静地缩着,是不会在这时候闹出声响来的。
门外,匆忙赶回来的四贝勒看了一眼儿身边的苏培盛,苏培盛立马会意。
“福晋,爷回了。”那声音一起,可把屋子里的人都救了,哈朱除外。
除了哈朱以外的人都迎了上去,四福晋带头,李氏在她身后,到了门口处站定。等四贝勒进来后,齐齐地给福身,恭迎着。
“哈朱姑姑。”四贝勒受了礼后,直往客座方向来。他行了半礼,已经是很客气了。
“四贝勒。”哈朱站了起来,还了回去。
等再次坐定,这屋子里府上的仆婢都出去了,只留下了苏培盛和满果儿。
“不知哈朱姑姑前来,所谓何事?”四贝勒当没听到之前的话,重新开始。
这会儿是真真地以多对少了,哈朱收了收有点儿走神的心,打起精神来。
“想来四贝勒也是知晓了你府上李氏,前几日在京郊外撞上我马车的事儿。大家都是明白人,我这就不学那鹦哥儿,再说一遍了。这京城里怎么样说我,我平日里是看不到的。可是在畅春园,人人都躲我如蛇蝎,这就不对了。你扪心自问,这里面儿没有你府上的功劳?”
哈朱一摆手,显然是不准备让人打断话的。
“我的要求也不高,不用把我吹成那纯白的兔子,但至少不让人见了我就退避三舍的。如何?就这么说定了,希望三日之内,能见到四贝勒府上的诚意。”她一锤定音,没等四贝勒出声儿,就打算离去。
“不必相送,我认得路。”哈朱带着满果儿潇洒离开,留下满屋子的人在原地沉默。
她本来还没打算这么快就撤退的,可是总忍不住想起,眼前的人是未来的皇帝,言语上就收着点儿了。啧,万一到时候还需要在他手底下活命,那今天的事,就是把自己往刀口上推了。
算了算了,这个惹不起。
“满果儿,我睡会儿。”爬上改好的马车,哈朱不想说话,直接躺下了。
满果儿不知姑姑又哪里不对劲儿了,明明在四贝勒府上挺厉害的,怎么一出来,就恍惚了。她知道问不出来,就让车夫走得慢点儿。
上回那小纸包的事儿,都排查了好几遍了,没有一点迹象。可见,人藏得是极深。可会动用这样的钉子,那小纸包就不可能只为了传递上面几个看不出实际意思的字。
姑姑是一发现,就叫了她去,还是当着她的面儿拆开的。这期间,姑姑虽不如旁人来得好奇,可按着她的性子来,那样儿不在乎的,也不算什么。
要是换了从前的哈朱,早该大呼小叫了。她当初会被揪出来,就是因为身份被识破。同样的一个小纸包,上回出现在上面的是一朵花,巧了,那朵花正好也出现在以前那个哈朱的身上。
已经过了两年,暗处的人见到了眼前的姑姑,是不敢相信在试探吗?
满果儿回到畅春园后,就写了密信发出去。倘若真是在试探的,那么如何坐实了姑姑的身份,还需要万岁爷的批示。
在这暗潮汹涌期间,哈朱忙着试用新鲜出炉的好东西。那就是煤炉子、蜂窝煤和几块厚度不等的石板铁板。
“满果儿,菜和肉都备好了吗?”
“姑姑,都在这儿了。”连膳房的厨子,都候在一边,就等着姑姑一声令下了。
哈朱挺希望自己成功的,但是为了确保有的吃,最后还是叫上了厨子,免得这些好不容易凑起来的食材,给她浪费了。
“那成,点火吧。”几个炉子一块儿生起了火,没多久,煤炉子里面儿的蜂窝煤就起作用了。
等石板铁板有了热度后,涮上油,每个炉子前都忙活开了。哈朱怕自己做不好,就准备做个简单的。调好的面粉倒在了铁板上,她回忆着别人的做法,也拿个木刮子学着将面粉摊平摊薄。
还成,虽然不是个圆的,但也能凑合着看。一个鸡蛋敲开,握在上面,拿木刮子在上面“剁剁剁”一阵后,香味就出来了。对了,还得翻个面儿。
她左右两侧,有肉片儿已经差不多熟了,也有咸菜被炸出了味道。赶紧从边儿上把肉片儿、咸菜都给放在自己的面饼上,最后,放上满果儿送来的一小碗炒饭,撒上葱花,裹一裹。
“成功啦!”还挺像模像样的。
哈朱用干荷叶子包好了,尽管有些烫,她还是退到一边儿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肉的油香,加上菜的咸香,已经有五分以前的味道了。主要厨子们手艺不错,那些普通的食材经过他们的手,都会有一番好的滋味。
心满意足地把位置让给其他人,哈朱拿着饭团稍稍离远了些。主要是太香了,她手里的还没吃完呢。
“满果儿,若是待会儿煤炉子里的蜂窝煤还没用完的,就直接烧水吧。”可不要浪费了。
“是,姑姑。”这就是姑姑好些天前一直惦记着的东西了,今儿都摆开了排场,竟只惦记着吃的。
她记得,当初姑姑说起来的时候,主要还是为了取暖,为了烧水吧。怎么今儿个,就完全倒过来了?不管是为了什么,满果儿从头到尾看下来,确实比那灶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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