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迟早便看见躲在树后的越珊了。
越珊的藏身技术实在太烂,眼神稍好一点的一眼就能看穿,而她正好在找寻俞长初一事上锻炼出了不错的观察力。
俞长初一躲起来她就寻不着,试着找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不过……既然他一直在她身边守着的话,总有一天她能将人找出来的。
叶迟摇了摇头,将注意力从俞长初拉回到了不远处的越珊身上。
虽然已经发现了越珊,她却并不打算避开,装作一无所觉的样子向着那边就走了过去。
今天也是个难得的机会,她得想个法子让越珊的关注点从她身上移开才是。
这是青玉姑姑今早教她的。虽然她已经不需要再去怕越珊了,但一直被她缠着的话,也会是个麻烦。
叶迟走到池塘边时,越珊看准机会,一下扑上去,想将人推进水里去。然而她眼前募地一花,原本分明站在她身前的叶迟不知怎的就闪到了一边,她一个重心不稳,直直摔向了池塘之中。
眼见着自己就要跌进去,越珊吓得闭上了眼睛,看都不敢看。
然而,她想象中的一幕并没有发生,一只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她,她的脸只与水面接触了一瞬便脱离了险境。
将她拉回来的人自然是叶迟。
让越珊因为“意外”受点小折磨确实可行,但落水这种大事,还是避开得好。尤其是这次越珊还带了两个宫女,要是她们三人统一口径说越珊是被她推下去的,那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解释得清。
这也是青玉姑姑给她的提醒,她牢牢记住了。
在岸边站稳后,越珊看着近在咫尺的池塘,松了口气的同时怒火又开始往上翻涌。
怎么最近,她只要一碰上叶迟就遇不上什么好事呢!
她又想去推下叶迟的肩膀,但心头莫名有些发怵,手伸到一半就缩了回来,最后只能大声地喊上一句:“叶迟!你是不是……是不是故意害我的,就是想让我跌进池塘里去!”
叶迟记着青玉的嘱咐,没有同她争辩,只是眨了眨眼睛,很无辜地开口道:“原来……原来殿下您真的同她说的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会……”
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后面的话儿越珊没能听清。
但听到前面那几句就足够了。
越珊想到前段时间曾发生过的事儿,眼神一变。
她一时间顾不上其他的,一下抓住了叶迟的手臂:“是谁!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她是不是还跑到父皇面前告我的状了!”
叶迟似乎是被她的动作吓到了,眼中满是惊恐,紧抿着唇一个字都不敢说。
半天等不到她回答,越珊气急,又将她往边上一推,恶狠狠地说出一句:“要你有什么用,你……”
她的狠话来不及说完,便因一个人的出现没了声响。
皇帝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御花园中,好巧不巧的只看到了最后那部分——
越珊抓住叶迟的胳膊,眼神凶恶地朝她说了什么后,又将她推到了一边。她倒是没摔倒,可还是趔趄了一下,好容易才站稳了。
辛国皇帝的出现在叶迟意料之外。
青玉姑姑是怎么说的来着?要是遇到了皇帝陛下,行礼后离开,因为她的演技算不上非常好,有可能会被陛下看穿?
姑姑好像是这么说的。
叶迟将自己的情绪收了收,规规矩矩地向着皇帝行了礼。
皇帝同她说了几句闲话,但没有继续深入下去,很快便放她离开了。
越珊站在池塘边,不知所措地扭着自己的手帕。
这下好了,直接便人赃并获了。
她愤愤地想着,果然遇上叶迟就不会有什么好事!这个灾星!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皇帝喊了她一声,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往皇帝跟前走去。
越珊实在走得太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膝盖微痛,走歪了几步,当着父亲的面面直接栽进了池塘里。
场面瞬间变得一片混乱。
待几个会水的宫女将她从池塘中捞起来时,她已喝下去好几大口水,每一声咳嗽都显得撕心裂肺,稍恢复过来一些便开始崩溃大哭。
事情变成了这样,皇帝哪里还说得出责备之言,忙不迭让身边的内侍去请太医,又让大力太监将她抬回了自己的寝宫,事情才算落幕。
这天晚上,不少宝贝被送进了宸光殿,这大概是一种补偿。
自己离开后池塘边上那些混乱的动静,叶迟其实有听到。
她不敢回去,却又担心这和俞长初会有牵扯,让他遇上险情。她在和池塘有段距离的地方站住了,带着不安喊了声:“长初,你在吗?”
没有人应声。
这让叶迟一瞬便慌了神。
她下意识就想往回跑,边跑边喊了几声“俞长初”,要不是青玉及时出现拦住了她,她就该跑回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
“青玉姑姑,长初他没跟上我,他……”
叶迟尚未说完,她身后的阴影处便浮现了一个身影:“殿下,卑职在,您无需担心。”
叶迟几步跑过去,拉着他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认他身上不带半点伤口后才安下心来。
方才越珊落水一事,确实是俞长初做的。看到她想将殿下推入水中那一幕,这念头便在他脑中浮出,怎么也按不下去。正好有个合适时机,他没有任何犹豫便做了。
只是,皇帝身边毕竟带了不少侍卫,所以他想要悄无生息地离开也有些难度,好在他最终还是顺利脱身了。
等叶迟松开了拉住俞长初的手,青玉才出声招呼他们回宫。
这天之后,越珊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找叶迟的麻烦。
一来,落水一事确实给她造成了惊吓,她需要一些时日恢复,尤其是精神上的恢复。
二来,现在比起叶迟,她更在意那个泄密之人。
在越珊的认识里,叶迟已然成了个灾星,能避开就避开,可她还有满腔怒火无处倾泻,必须要找个替罪羊出来才能满意。而那泄露了秘密、害她被父皇母妃一顿训斥的告密者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一次找叶迟的茬时,她还没什么经验,弄出了极大的阵势,把伴读同两个姐妹都叫上了。她带上的也是最普通不过的手球,虽然她们四个都不小心把手球打飞了好几回,可砸在叶迟身上也不见得有多疼。
之后她才慢慢摸索出不费力气又能达到效果的欺负人之法。
忆起过去自己做过的种种后,越珊将怀疑对象锁定在了两个姐妹身上。说不定……是她们合起来一块儿告的密?
这念头深入她心中,让她对于今后要做什么有了明确的计划。
辛国几位公主之间起了不小的摩擦,她们自然再顾不上田国来的叶迟,顾自闹得不可开交。
越珊属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把叶迟当成了碰上就会遭遇坏事的灾星,恨不能避开她走。可一年后从母妃那里听到一个新消息后,她压下那点恐惧,忙不迭便又去埋伏叶迟了。
不巧的是,这次她碰上叶迟时,后者并非孤身一人,身边还跟着个年纪不算轻的女官。
越珊依稀记得,那是和叶迟一块儿来的什么人,可具体叫什么名字,她就想不起来了。
倒也无妨,反正今天她没准备动手,只准备告诉叶迟一个新消息后狠狠地嘲笑她。
叶迟看着不断走近的越珊,正准备同她行个平辈之礼时,青玉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她扭头一看,青玉小幅度地摇了摇头,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她思索片刻,明白了青玉的意思。
这是要她站着先别行礼,等越珊有动作再说。
两人本就是平辈,便是行礼也该有来有往,她不必表现得太过热切,反倒会降了身份。
叶迟站在了原地,越珊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只是斜睨了她一眼,用听着便很怪异的语调开口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叶迟公主殿下呀?”
叶迟不为所动的样子又一次惹怒了越珊。
越珊重重地哼了一声,想起此行目的,在此用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叶迟公主最近多了个弟弟,一定很开心吧?我怕你们田国的信使来得太慢,特地将这好消息带给你,怎么样,你听了高不高兴?”
总算看到叶迟变了脸色,越珊目的达成,正想笑,然而前者比她更快露出了笑容。
“这事儿我确实还不知道,多谢三公主殿下将此事告知于我。”
越珊笑不出来了。
“你是木头吗!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你父皇母后不要你了你懂不懂!你这个可怜虫!”
叶迟只是看着她,像是听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越珊讨了个没趣,愤愤地瞪了叶迟一眼,扭头便走。走得急了,脚下又被什么给绊了一下,好在这次身旁有棵树,她扶住了,才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直到一路走回到宸光殿,叶迟往桌上一趴,一副泄了气的样子。父君与母后会再生个孩子,是在她意料之内的。让她在意的是,父君为何要瞒着她,以至于此事还需要借由他人之口,才能被她所知。
她转头看向青玉,语气中还怀有最后一丝希冀:“姑姑,他们真的又生了个孩子,却不肯告诉本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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