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幼身体便不好,程度比广见更甚,此前曾被预言说他活不过十五岁。
但他登基时便已是十七岁,虽然时不时会因病长期修养,险些导致大权旁落,可他确实安稳地在皇位上坐了十八年之久,长公主都被她熬死了。以至于许多人完全忘了,他一直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因为有太子殿下在宫中、时不时地给广家递点消息,青玉和广见倒是比其他人更早知道陛下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情况。
广家出了叛徒一事大概真的让他气愤至极,受此冲击,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在病重的消息彻底瞒不住前,陛下已开始断断续续地将许多事交由太子殿下去做。
只有一个儿子、且这儿子还算争气的好处是,他好赖不必为了继承人的问题为难。
太子很快便适应了每日要处理无数政务的社畜日常,虽然有些生疏,可大部分事情他都能处理得恰到好处。
所以几个月后皇帝病逝时,太子继位亦顺利至极。
京城中虽然一片平和,但在距离京城稍远之处,却有人趁势举起了反旗。好巧不巧的,这人还正是当初平南王的手下。
平南王已被邓大人所杀,他的一些下属运气好些逃过一劫,然他们并没有就此收手,这些年一直在暗中动作。
广见从同僚和新帝口中得到了相关的消息,何况新帝继位本就需要新的人才,所以他才会让邓珂和姐姐沉下心来,按照自己的步调好好做准备。
待到平南王下属反叛的消息传回京中,改革派的几个有心官员立刻把自己这边的人推了出来。她们借的是邓大人之名,所以推出的人大都为邓大人的学生,邓珂是她们经过反复商量后才添上去的。
她们原本以为,这事儿不管怎么说都得受到些许阻碍,哪能想到新帝答应得爽快至极。
“邓珂姑娘既是邓大人的女儿,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平叛之事就交由邓珂姑娘去办吧。”
这天晚上,新帝再次一边叹气一边给昔日好友写信:
“朕还是相信你的判断力,就将平叛之事交给邓姑娘去办吧。但为防万一,朕还是得派一位老将为她保驾护航,这总是合理的。
“朕听说你之前买到桃花酒的同一条接上,又出现了一家新的铺子,你何时有空,帮朕看看情况去。”
接到信的广见本想将此事告知邓珂,可惜没来得及。他刚将消息传到中间人青玉那里,就从青玉口中得知,邓珂已经出发了。
“毕竟是平叛这样的大事,一点时间也耽误不得,你还没回来的时候,圣旨已颁到邓家去了,现在这时间……”青玉瞥了眼窗外的天色:“恐怕已经出城许久。”
短暂地沉默过后,广见收拾好心情,向着青玉笑笑:“姐姐,若是我离开一段时间,你能照顾好自己和阿瑜吗?”
青玉睨了他一眼:“广家有谁需要你吗?”
广见:……
虽然很想装,但一时之间广见确实演不出深受伤害的感觉,便只能干巴巴地开口道:“好,那我明天就……出发了。”
青玉好意提醒了一句:“你这体弱多病的,稍微顾下自己,可别拖了邓姑娘的后腿。”
广见:……
“我明白。”
这倒是句实话,他跟到邓姑娘身边后该如何行事,还需考虑得更仔细一些。
第二日,广见没有出现在朝堂之上,对外给出的交代是,他旧疾复发需要修养。只有少数人知道,他被新帝派往了邓珂身边,做一些不知是辅佐性质还是监督性质的秘密工作。
对于邓珂此行,朝中看好的、不看好的各占一半,不过他们的看法不会对结果产生任何影响。
当邓珂顺利平叛的消息传回朝中,还是引起了满朝哗然。
所有人都对着她翘首以盼时,她却突然放出消息表示自己受了伤,需要修养一段时日才能回京。
这毫无疑问是句假话。
京中看邓珂不满的人本就不在少数,很快便有弹劾她的奏折被递到新帝案上,认为她居功自傲,需要好好管教管教。
知道实际情况的新帝一边叹着气,一边将这些奏折尽数压下,同时还得分出些许心力,将实际情况告诉宫外的青玉。
其实不需要他递消息,青玉也可以猜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在广见离开前就给过他忠告,要他别拖邓珂后腿,显然这并没有什么用。
新帝送来的信验证了青玉的猜测。倒下的不是邓珂,是广见。
广见在能做到的范围内帮邓珂做了不少事,耗费过多心神的后果就是,事情一了他便彻底病倒,连坐着马车赶路都有些困难。
等他彻底恢复过来、能回到京城,已是一个月以后。
平叛是大功,论功行赏一事却让新帝犯了难。
他有心将邓珂抬到她应在的位置上,然此举怕会引起传统派不满,不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就在这时,新帝想到了广见。
他会让广见去协助邓珂,是此人死乞白赖求了小半天的结果,但这时候倒可以利用下。
广见四舍五入也算传统派的,只要给两派代表人士对应的赏赐,也许在名义上就能平衡得过去了。
于是新帝干脆利落地将自己颁下的密旨公之于众,告诉所有人此次平叛是由广见和邓珂相携完成,功劳也是一半一半,故而两人都得到了晋升。
邓珂无一官半职在身,回京后直接便回了家,圣旨颁到了她家中,至于广见的那一道,是颁到他所在的礼部。
广见领完圣旨,还没来得及表达或喜悦或平静的心情,已被几个同僚围住,他的顶头上司之一也在其中,倒是让他不好找借口直接溜走。
被同僚冷落好一段时日,这时候却忽然成为众人的焦点,还让广见怪不适应的。
他半是认真半是敷衍地应付了一阵,可算等到上峰说出想说的话。
“阿见,本官作为你的长辈,认真劝你一句。你那姐姐做事实在太过出格,广家肯定是容不得的,你还是尽早从家中脱出来为好。”
对方连这种话都说了出口,广见便连那一半的认真都拿不出来了。
若是上峰不提,他还真想不起来这位是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之一,对方管他的闲事也许是出于好意,只是这份好意他承受不起。
“大人如此关心下官,实在让下官十分感动,但这是下官的家事,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广见淡漠的态度让上峰眼中露出愠色,后者脸上挤出个笑容,只是笑容中冷意较多:“既然你心里有数,那本官也不再说什么了。”
言毕,他拂袖便走,再没劝诫晚辈的兴致。
这位长辈是第一个向广见提出自己友善建议的,此后还有无数像这长辈一样的人,反复跑到广见面前同他强调他和姐姐道不同,应早日脱干净关系才是。
在这其中,与广见本家有关系的占了绝大多数。
若不是青玉沉迷于读书、平日里根本不赴夫人小姐们办的宴会,还会有许多女眷到她跟前,不着痕迹地强调同一件事。
不过,青玉还是让府中的丫鬟去打听了些消息回来当乐子听。
毕竟读书真的很无趣,闲暇时需要点消遣来开解心情。
这日青玉听乐子听到一半时,广见脚步匆促地进了她院中,她透过开着的门正好瞧见了他,便向着他招了招手:“进来吧,有事找我?”
广见没有直接说明来意,但看他的这副样子,青玉一下就猜到是与什么关系的事了。
能让他欲言又止止又预言的,也就是邓珂的事儿了。
“好了,别扭扭捏捏的,和邓姑娘有关的事儿,只要你说了我一定会帮。”青玉指指旁边的木椅:“坐吧,自己倒点水喝。”
广见依言坐下,靠着半杯茶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方才开口道:“姐姐,难得有机会,我想去见邓姑娘一面,看一眼就成。”
听着他语句中透出的那股子可怜劲儿,青玉眉头一皱:“你们二人都在朝中为官,平日里竟然连个碰面的机会都没有?”
提及此事,广见重重地叹了口气:“邓姑娘被陛下看重,是在宫内当值,为天子近卫。”
而他身在外朝,从得此封赏的那一日起,就再没见过她哪怕一面。
青玉暗自估摸了一下。
天子近卫其实是个好差事,在此之前,还未有女子能担任此职。这对邓珂来说是好事,就是苦了某些相思人。
青玉看了眼广见:“所以……我能帮你什么?”
“咳咳……”广见避开了青玉的目光,尽量用最正经的语气进行了解释:“陛下托人告诉我,今日邓姑娘不必当值,她前些日子曾说过,下次休息要去给妹妹买份礼物。也许姐姐会知道,邓姑娘会到哪里去买?”
青玉思索片刻,倒真有了个想法。
几天前邓瑜跟她讲过,城西有一种切糖很好吃,她让府中仆人跑了几趟都没买上,邓瑜便在信中将此事同姐姐说了。
既然要给邓瑜买礼物,说不定邓珂便会到城西去。
“我也许知道,你快喊人备马车,先说好,就算到时见不到人也不许怪我。”
广见根本没有听她把话说完的耐心,已经踏出门去。
青玉将背到一半的书往桌上一摔。
出门也好,这破书她是半天都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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