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流水,总也抓不住,泡在丹青笔画中一个回神,已度过数月。

    外界的消息进不来,我的消息也出不去。

    开心的事也不是没有,比如说某天清晨醒来时放在床前的话本。

    翻开一看讲得是一个书生与两个美丽女子的故事,一个是大家闺秀,知礼守节,高不可攀。

    一个是青梅竹马,少年相知,共同患难。

    我是最看不惯这类故事的,可又实在无聊便看了几个章回打发了一下午。

    梁山伯最近是越发不像话,不是带着一身酒气就是带着一身疲惫回来,偶尔一身雨,偶尔一身寒霜风尘,搭上被蛊蚕食的身体,最近越发羸弱,吃着吃着饭便倒在桌上,不知是昏迷还是睡了过去。

    最终我不耐烦地推掉整个锅碗,破碎的瓷片带着温热的饭茶落了一地。

    他修长莹白的手指紧紧按住长筷,抿住了唇,发了有始以来的第一场火,

    “你可知外面流民都在挨饿,他们见不到这种白米食蔬。”

    少爷我呵呵冷笑,两人直接吵起来。

    太学

    “今日论辩——家国,问员外有十车米,可救济百姓,是先给挨饿的流民,还是先给守城的卫兵。”

    “臣以为,国之大任,莫于使百姓安居乐业,以民为本,当先救民,儒家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为政者当以礼为先,视民如己出。”

    “臣不以为然,常言道树高千尺有根,水流万里有源,若是没有官兵维持秩序,惩戒宵小,何来百姓,况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不守住根基,何来千秋万代。”

    高坐龙椅的皇帝似有思索,小小的脸上眉头皱在一起,将目光投向与自己最亲近的司马嫣,

    “皇姐有何高见。”

    一声如黄鹂出谷,婉转幽鸣,与或清朗或沧老的男声不同,带着女子的脂粉清悦,还未开口便让人觉得语笑阑珊,

    “陛下,汉,王充有言,救火拯溺,义不得好。说的是救人时,姿势一定不美妙,虽说与本论关系不大,但太计较得失未免失了格局,若是有争论的时间不若赶紧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守城的士兵要照顾到,流民亦得照顾到。”

    “咳!”

    高堂之上的陛下一声轻咳,打断了司马嫣的话,

    “皇姐所言有理,但朕还是偏向第二个观点,政清人和,朕才腾得出手来抵御外邦,今外有鲜卑屡犯我大晋山河,朕日夜忧虑。”

    满堂儿郎高呼,

    “陛下英明,臣愿为陛下解忧。”

    司马嫣待在帘后,点着的丹蔻的十指轻轻屈起,弹了下灰,嫣然一笑。

    “呵……你数落我,梁山伯我问你,是谁扣下了那五车粮,你宁可高高坐在屋阁之中,也不会向那些流民施舍一粒米,虚伪。”

    少爷我一顿回怼,只见他仰着头望着我,起身个子瞬间压过我。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无奈地望向别处,

    “不是只有流民需要,当地的守卫,官员同样需要,凉洲已是个烂摊子,无利谁人肯奔波。”

    “说谎,你只是在妥协,在为你的懦弱找理由,在为整个世道的怪象辩护。”

    他的胳膊撑在桌上,干净发白的青衫浸入油污里,半阖上眼,疲惫至极,

    “可不可以不要在这时与我争吵,我将你关入凉洲,可我会补偿你,等这里的环境变好了,你会与在建康时一样。”

    我不!无论怎么补偿,我都在凉洲,

    “呵呵呵,可笑!”

    洁白如荑的手撑在桌面上,我仰着头讥笑,半眯着眼,目光轻蔑又堕落,

    “你以为欺骗自己就能心安理得了你以为妥协就能获得安宁吗今日是我看透你们明日便是别人,以后便是千千万万的人,总有人会来反抗,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放完狠话后,当夜的燎原之火来得格外猛然,少爷我手指抓住床幔,身上的人衣衫缭乱,目光沉溺又专注,完全坠入浓重的夜色与缠绵的情爱中。

    灯芯被风吹灭,床幔被他拉下来,月色之下那只手别无选择只能拽住青衫落拓的衣领。

    少爷我迷迷糊糊想

    ——读书人,真是一肚子坏水。

    蜡烛悄然燃尽,少爷我起身指尖碰了一下唇角,嘶得一声吃痛,我捞起在床上闭目养神的人,狠狠摇了两下,一脚踹下床,气得将枕头扔下去。

    他骨节分明,透着莹白的双手撑着床沿起身,一幅纵什么过什么的模样,起身倒了两杯热茶,伸出手递给我一杯。

    我惴惴不安接过,缩在床上,捧着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喝起来。

    偷偷看他一眼,他的衣衫凌乱,领口大敞,乌黑的长发潮湿地贴在莹白如玉脖颈上,微微仰着头,唇色终于染上一点血色,苍白又美艳,如月下的妖,干完坏事带着一脸餍足等着下一个倒霉鬼。

    希望下一个不是我。

    ……

    也没别人,哦还是我,那没事了。

    我托着腮想,

    就是这样的人,打服莫子初,将少爷我抢回来。

    少爷我郁闷地灌掉剩余的茶水,生无可恋。

    真是——身边的人,一个能打的也没有,关键时刻都靠不住。

    还有,少爷我就这么不明不白……

    敲!打住,这么说简直自贬身价,应该这么说,

    “哎!病怏子……”

    他冷飕飕望过来,一点也不讲刚才的情面,少爷我立马改口,

    “那个我是说梁山伯你就这么不明不白跟着我吗”

    他又老神在在闭上眼,沉默不语。

    “那个我可是有未婚妻的。”

    “那不重要。”

    “也是啊就是以后别人提起我,啧就是,该怎么说啊……应该是祝英台的郎君,相公,再说说你梁山伯,大概最多提一句同过窗,百年以后少爷我也该与家人葬在一处,那个小盒子里肯定是我和祝英台。”

    这数月来,少爷我的宗旨就是我不开心,他梁山伯也别想开心,他不开心,我就开心。

    他拍案而起,目光燃起熊熊火焰,抱着我摔在床上,扯两人的衣服,他的胳膊撑在我头顶,询问我,

    “文才,我们要真的在一起吗”

    “那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他起身,用手将散落的长发拔在身后,头顶束发的授带被风扬起,

    “百年以后,我们的结局会由谁来书写谁又知我爱上那个建康的小公子我们的结局又为何让后人来写”

    他踏着一地清辉月华走了,只有丝丝缕缕如墨般的长发被风吹乱,也是我唯一望见的。

    我靠在门上,想着同一个问题。

    我的结局在后人笔下,是什么模样

    第二日,才睡醒便有人来报。

    “公子,大人请你过去,祝家那边来人了。”

    少爷我火冒三丈,气得一脚踢在桌子上,痛得抱脚乱跳,

    “你让梁山伯给我滚!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拿我当什么!”

    那小厮哈哈哈赔笑,又说了一句,

    “那个李良平李大人今日有些反常,说什么都要见梁大人,身边跟着一个少年。”

    少爷我用我那不大聪明的脑袋想了想,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莫子初把李良平给挟持了。

    我要不去梁山伯可能就直接把人抓起来打死了。

    莫子初啊莫子初,你真是在坑害我的道路上越来越熟练了。

    造孽啊!

    我靠在椅子上,仰起头,墨色的发坠了一地,玄黑厚重的衣衫垂在地上,抬起指尖晶莹的手指一声叹息,万般无奈,

    “告诉梁山伯,我马上过去。”

    那小厮不敢多看,匆匆退了出去,真是奢靡到极致,颓废到艳色的美感。

    就像一堆掠夺而来的珠宝,带着与生俱来、金钱的罪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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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才兄,别这样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人鱼多多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176章 啊!罪恶的金钱-见过文才兄,文才兄,别这样,笔趣阁并收藏文才兄,别这样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