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筱说:“你还年轻呀。”
言外之意是,何必现在就这么拼。
“你不懂,余筱,”何亚多吸了口气,摇了摇头,“很多东西如果年轻的时候都不拼,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她低了低头:“是吗?”
或许是的。
“是的。”他端起桌子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手指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说正事吧,关于这次采访,你有什么想法,和我聊聊。”
余筱“嗯”了一声进入工作状态,把手中的资料翻开一页掉转方向放到何亚多面前,手指着其中一段文字说:“其实这次的采访并没有很复杂,主要是围绕你的作家经历来展开的,我拟的问题大多也都关于写作方面,等过两天大纲出来以后我会发给你,你先提前准备好基本上就没多大问题。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主编给我的资料里显示,需要提问几个有关你的私生活问题呢?这是经过你同意的吗?你的性格应该挺反感自作主张这种行为吧。”
何亚多沉吟片刻,不急不缓回答:“是经过我同意的,我觉得没什么关系,只是聊聊生活而已,又不会泄露我的个人隐私。我写书有好几年了,的确有收到不少读者留言说想要了解一下现实生活中的我,这次,也算是给自己一个能和他们走近一些的机会吧。”
余筱的手指划到下一行文字:“你还需要本人出镜。”
他还是微微点头:“我知道。”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难以置信:“还需要录制视频给你的读者一个惊喜彩蛋。”
“余筱,”何亚多喊了她的名字,“我都知道。”
余筱再也坐不住:“为什么?你不是一向最讨厌这些东西的吗?”
他不合气氛地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她顿了顿,眼神飘忽起来,有些话明明已经涌到嘴边了,可无论她怎么努力也说不出口来。
“直觉。”好半天,余筱才干巴巴地憋出这两个字来个。
她要怎么说,说你没必要为了我这么委屈自己,说我不值得你这么做,还是说你不要对我太好,我会得寸进尺的。
她是迟钝,不是傻。任凭他何亚多再怎么嘴硬,她也看得出来他是为了她才答应主编的这些无理要求。
她明明知道,他心里也一定清楚,可就是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说出来。
“何亚多,”一番思想斗争过后,余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气委婉地说,“我知道你工作很忙。”
他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而且,我也不是你的谁。”
听到这里,何亚多掀了掀眼皮,缓缓开了口:“所以呢?”
余筱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竭力压下胸口闷疼的感觉,语气近乎失控:“所以,如果是你不喜欢的事,就不要为了我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去付出了。”
不值得。
……
空气有一瞬间的死寂。
她从来没觉得和何亚多呆在一起能这么不自在,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
这么多年了。
余筱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这是第一次有勇气说出这些话来。
因为何亚多的做法,让她感觉自己是被施舍怜悯的那一个。
她是喜欢他,她小心翼翼的爱是卑微,但那些都不代表她要懦弱无能的接受别人的馈赠。
许久之后,余筱坐在椅子上,只感觉连脚趾都已经开始冰凉,才突然感受到何亚多不知何时起了身,来到了她身边。
他的手,很轻很慢地落在她的肩膀上:“余筱。”
“是我让你难过了吗?”
他的声音很低,哑得可怕。
余筱的情绪太过激动,很多东西零零碎碎的堆叠在一起,这时大山一样压在她心里,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但她知道自己真的很难过。
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后,余筱抓了抓头发抬起头,眼尾湿润有些泛红,她轻轻拨开何亚多的手,嗓音很轻地说:“没事。”
她飞快站起身胡乱抓起桌子上的资料,气息还不太稳地对何亚多说:“我先走了。”
随后没有停留地转身就走。
室内又恢复了宁静,好长时间都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何亚多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高大的身体深陷进柔软的皮椅里,他把手掌盖在眼睛上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又烦躁地拍了拍后脑,发出一声长叹。
完全意料之外的走向。
他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前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盒上,缠绕的绳子被他饶有兴致地系成了一个蝴蝶结,放在这个位置只有他能看到。
就在余筱进来之前不久,何亚多还一直兴奋地拿着它上下打量,观察着有没有哪个细节不够到位。
他还细心打好了腹稿,如果直接说要送给她她一定不会要,就决定说是原本想送给助理罗明的圣诞礼物———他托朋友从云南带回来的玉石小佛像。
但中间出了些差错,又不想浪费,于是想要送给她。
何亚多想象着余筱收到这份礼物时的表情,一定是开心的,激动的,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红晕的,她会小心收下然后对他说谢谢,她一说话时嘴角边的两个梨涡就会若隐若现————是他最喜欢的小梨涡。
这个场景很美,美到只要稍稍一联想就能让他心头悸动。
可是现在,它碎了,拼都拼不起来。
一切都搞砸了。
……
张若然蹬着两条腿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看,此时的情节正是最高/潮部分,她极其专注地咬住嘴唇,一颗心随着剧中人物的一举一动而忽上忽下。
猛然间就看到余筱捂着嘴巴从书房里跑了出来,张若然刚想开口叫住她,下一秒却停住了。
因为她突然发现余筱通红的眼睛,和脸上极其难过的表情。
余筱也看到了张若然,但她现在没有丁点心情和小姑娘打招呼,只是加快脚步视若无睹地往门口走去。
直到余筱重重摔上大门,张若然才慢慢从沙发上起身。
她过了好久才敢来到书房前,敲了敲门,轻声问:“哥哥,余筱姐姐怎么了?她好像哭了。”
“你们……发生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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