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月沢佑抱着瑛太站起来,  怀中的人没有了一口气的支撑,软软地躺在他的怀里。

    律司见状,  “春先生,我来吧。”

    月沢佑摇了摇头,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后背一道阴影出现,在他身后低语:“果然是口才了得的五条春,没想到连松内瑛太的术式都无法杀死你,不过不用担心,  接下来,  还有好戏在等着你……”

    黑色的阴影紧紧贴着月沢佑,  枯枝一样的抓住笼着他的肩膀,  逼近他的脖颈。

    律司瞳孔紧缩,  立即出手。

    黑色的阴影在律司的攻击下来破裂,  月沢佑抱着瑛太转过身,  往后退去。

    破裂的阴影勾起诞笑。

    夏油杰操控咒灵,  将阴影一口吞下。

    月沢佑神色不变,他早有预料,果然,  羂索也在暗中潜藏着,  这道黑影是羂索的传声筒。

    而仿佛要回应他的猜测,远处地咒术协会忽然传来砰得爆炸声。

    这是……顶楼的花园?

    律司道:“刚才旧协残党不仅攻击了春先生,也在宴会的各个地方发起了攻击。”

    月沢佑皱眉,将怀中的瑛太塞到了手下手中,带着夏油杰几人赶往顶楼。

    顶楼的小花园也有宴会,  他们是政客或者咒术师带来的家属,  他们赶到时,  参加宴会的家属瑟瑟发抖挤在角落,几位咒术师与出现的诅咒师战斗,保护着普通人的安全。

    羂索站在旁边,津津有味地观望着战斗,十分闲适,他看到五条春带着人上来,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哟~”

    他歪了歪头,“我是该叫你五条悟,还是叫你五条春呢?”

    他这话一出,惧怕地躲在一旁的女眷们,望向月沢佑的眼神还没来得及露出惊喜之色,便忍不住先露出几分惊愕。

    五条春的死亡闹得沸沸扬扬,五条悟成为咒术协会代表一事也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羂索是什么意思?

    月沢佑根本没管这些眼神,他只盯着羂索,神色暗了下来,“真是厚脸皮,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果然,旧协残党与瑛太的合作,发起的攻击,都是羂索在背后策划。

    春身后的人鱼贯而出,将羂索围了起来。

    羂索勾唇笑起来,

    不等他说话,巨型藤蔓拔地而起,在宾客们的尖叫声中,向羂索冲去,将他的身体牢牢地束缚住。

    被束缚的羂索丝毫不慌,反而挑眉:“不速之客也是客,你的待客之道,还真是有些粗暴。”

    月沢佑没有说话,他的手下已经出手攻向羂索。

    一个特级咒灵出现,挣破藤蔓,将羂索拯救出来,阻拦住前来攻击的咒术师。

    羂索对旁边的争斗视而不见,只是看着月沢佑:“不要急,春,我可是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月沢佑知道羂索是千年的老怪物,实力深不可测,以他们现在的人数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羂索的目标是他,他被这么多人保护,羂索动手也会被牵制,无法杀死他。

    所以,这个大礼是什么?

    月沢佑让手下收手,避免无谓的争斗,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羂索,等待着他口中的大礼。

    羂索依旧穿着夏油杰的袈裟,露出笑容,像是一个演讲家般张开双臂。

    “现在,在千里之外的宫城市,有一辆急速行驶的电车,电车内大概有两千多人,此时已经被咒灵挟持,在三分钟后,咒灵就会在这里大开杀戒,想必咒术师现在赶过来也来不及吧。”

    羂索脸上露出尽在掌握地笑容,对月沢佑伸出手:“而唯一能阻止他们的办法,就是你……春!”

    他看向月沢佑,亲密地叫着他的名字,他温柔地提出建议:“只要你在这里死去,我保证会立即让咒灵停止行动,怎么样?”

    月沢佑冷冷看着羂索的表演,“这就是你针对我的计划,你未免也太天真了吧,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空开白牙的假话”

    “是不是假话,你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羂索笑着示意。“想必,宫城的警察正在疯狂地寻找咒术师,困在车厢内的人也将这件事宣扬到网络上了吧。”

    羂索看向律司。

    律司并不急于拨打电话,而是看向月沢佑。

    月沢佑知道既然羂索这样说,就很有可能是真的。

    而拒绝陷入敌人的圈套,就是完全不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

    不过是一千多个普通人,死了就死了,涉谷之战,死灭洄游难道死的比这少吗?

    月沢佑冷笑,但是手心被瑛太贯穿的疼痛隐隐作痛,瑛太控诉的眼神还留在他的脑海。

    他瞥向律司。

    律司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打开手机询问,果然在咒术协会内部确到这件事情,律司以防万一,和当地警察通了话,焦急的声音而听筒中传来。

    “是是,是有这件事情,宫城的咒术师正在飞速前往,这件事情在网上也开始发酵,但是在三分钟内,咒术师可能无法到达……”

    在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即使律司没有开免提,众人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月沢佑肯定,三分钟之内,咒术师绝对无法到达,而且羂索车内安排的绝对是特级咒灵,普通咒术师根本不是对手。

    瞬移咒具也支撑不了东京到宫城的距离,那么长距离的传送,除非是五条悟亲自出马……

    在典礼开始前,他就将狱门疆给了惠,为的就是防止羂索出现。

    上次这么多特级咒术师出手,都无法杀死羂索,所以只能让五条悟出手……

    他让灰野一直跟在惠附近。

    月沢佑什么也没说,他知道,夏油杰一定明白该怎么办。

    确实,暗处悄悄离开,去往楼下的宴会寻找伏黑惠。

    月沢佑神色不便,继续冷静地和羂索周旋。

    “你觉得我会自杀?”他嗤笑。

    羂索不以为意:“我当然觉得你不会自杀,你这样和咒灵合作也想活下去的人,怎么会主动求死呢?可是这不是正合我意吗”

    羂索慢条斯理地说道:“五条春,想要获得多大的荣誉,就意味着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咒术协会刚刚宣布成立,你说出的誓言言犹在耳,而不过半天的功夫,霓虹便出现这样大规模的咒灵伤人事件,你觉得你的咒术协会还会有丝毫信用可言吗”

    月沢佑眯着眼睛看向羂索,他知道羂索跟他学会了。

    操控人心。

    而这时,月沢佑脑海也响起系统的声音。

    【宿主人气结余:根据您的人气值结余,您的人气可以为您抵挡377年的世界排斥之力。】

    377年。

    月沢佑眼神微暗。

    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性命,他辛辛苦苦才获得成功,怎么可能在最后时刻为了一千多个普通人功亏一篑。

    对面的羂索装模作样地抬起手,嘴角带满了看好戏地戏谑:“对了,还有两分钟,还有两分钟,你所有的成就,你所筹谋的一切都将化为烟消云散,所有人都会知道,五条春,你是个骗子,你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毫不犹豫地牺牲了一千多个普通人……”

    羂索看向挤在一旁的女眷身上,走过去,笑着说道:“女士们,你们不觉得现在的场景很有趣吗?还不快拿手机记录下现在的场景,伟大的咒术界骗子,身败名裂的瞬间。”

    女孩们惶恐不安地看向羂索,看了看羂索,又看了看月沢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夏油杰也找到了伏黑惠,半个小时前,还一片优雅祥和的宴会厅已经变得一片狼藉。

    夏油杰将灰野带到伏黑惠面前,“解除狱门疆。”

    伏黑惠微怔,看到夏油杰,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顶楼花园。

    顶楼的风将所有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月沢佑看向羂索,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千年的老家伙学的很快,吃过一次亏后,就将他的手段学了十成十。

    面对这样千里之外的威胁,即便是他也感觉棘手。

    忽然,他笑起来,态度亲近,一改方才的剑拔弩张:“羂索,你的目的不是获得真人,获得狱门疆吗?”

    “虽然真人已经被夏油杰吸收,但是你知道,我有一个可以夺取他人术式效果的咒术师,只要我开口,杰一定会将咒术给你,我们何必闹得这样难看?”

    “哦,你真的有那么好心?”

    月沢佑笑容和煦,“当然,羂索,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你想探寻人类的无尽潜力,想要创造咒术的全盛时代,我现在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让更多的人成为咒术师,不是吗?”

    “那你为什么关闭死灭洄游了呢?”

    羂索没有一丝动容:“五条春,我的计划最大的变数就是你,你破坏了我的计划,我可不是真人,夏油杰那样会受你操控的家伙,现在的我也想让你尝一尝所构筑的一切,获得成功后,又被彻底毁灭的滋味。”

    羂索眼底的冷漠告诉月沢佑,他根本没有谈判的余地。

    五条春脸上的笑容微淡,这个狡猾的老家伙,是铁了心要和他作对了。

    羂索故作善意地提醒道:“还有一分钟,五条春,你要怎么选择,我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他笨拙地打开的手机,上面记者紧张的播报一声声传过来。

    “……万分幸运得是,诅咒师与咒灵,现在还没有对普通乘客动手,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月沢佑看向顶楼的入口位置,如果夏油杰成功解放五条悟,一定会来这里通知他,可是夏油杰还没有过来,说明狱门疆现在还未解除。

    他相信夏油杰,相信自己的手下正在全力解决这件事情。

    他现在与夏油杰对持,不做任何举措,这一千人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活下来。

    就算这一千多人死了,霓虹政客大多都支持咒术协会,到时只要随便找出一个人顶替,舆论造势,让大家更加仇恨诅咒师,将对咒术协会的影响降到最低,也不是不可以……

    月沢佑冷漠地思考最坏的情况。

    为那一千多人去死,月沢佑第一时间排除了这个选项……

    可是手心被瑛太刺穿的伤口抽疼着,不断地分散着他的注意力,让他不断想起瑛太临死前的眼泪。

    他的目光落在羂索身后,柔弱无助的女孩们挤在一起,脸上盛满了惶然无助。

    一千多不是数字,而是一条条如眼前般鲜活的生命。

    他目光又移到笑眯眯地羂索身上,那张和夏油杰一模一样的脸庞,带着缝合线。

    为什么羂索会获得这具体身体?

    是夏油杰和羂索定下束缚,以自己的性命拯救了他……

    他为什么此时此刻,会站在这里?

    是因为他在临死时,意识到他一直追逐活下去,忽略了身边爱他的人。

    顶楼的风吹过他的身体,又吹向广袤无垠的夜空,他站在咒术协会的最高处,将眼前的一切,将远处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意识到,他要做的已经不是羂索给他的选择了,而是一场内心的抉择。

    他为了悟,为了夏油杰、为了身边的人想要创造一个新的咒术界。

    这条道路寄托着他的为亲人构筑的理想,也寄托着自己想要活下来的私心。

    它们互相融合,密不可分。

    现在羂索在他面前,将这份理想与私心一分为二。

    如果选择活下去,那就将这份理想踩于脚下,如果选择理想,他就应该抛却自己的私心,做出利于理想,利于大义的最优选择……

    月沢佑脸上的笑意一时间淡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苟延残喘,挣扎了那么长时间,已经抓在掌心中的生命,怎么可能再次放弃……

    怎么可能!

    “你要怎么选择?”眼前的羂索仿佛看穿了他内心深处的卑劣,笑着等待着他的选择。

    月沢佑看向羂索,他怎么可能为这一千多人去死?!

    “好吧,就算我愿意选择死,你又怎么保证,你一定不会伤害他们?”

    他听到自己问。

    理想……私心……

    羂索惊讶,“哦?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是想牺牲自己,保护那些普通人吧?你下令让咒灵夺去那些普通人性命时,还没有这么温柔?”

    月沢佑浅浅的笑了,长长地睫羽垂下来,遮住瞳孔,神色再温柔不过:“因为我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为大家创造一个更好的咒术界啊,我又怎么能亲自破坏他。”

    不,他只是想活下去。

    这一点羂索倒是相信,不过还真是出乎意料,羂索深深地凝视着月沢佑的眼睛。

    就此能除掉五条春是个出乎意料的结果,也是一个更好的结果。

    “我言语承诺,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选择袖手旁观。”谨慎地羂索依旧试探。

    “你这样没有诚意的交易,却想让我付出性命,我拒绝的话,就算你宣扬的举世皆知,也不是我的错吧?”月沢佑做出要反悔的模样。

    羂索左思右想,五条春的要求合情合理,他是在不愿意放过可以杀死五条春的借口,点了点头。

    “老规矩,定下束缚好了,现在还有四十秒,我们就定下束缚,只要你死了,我就保证不能伤害那些普通人一丝一毫,否则……”

    “否则,你将与我同亡。”

    “好。”

    两人一拍即合,在剩下的时间内快速定下了束缚。

    顶楼的风越来越大了,吹得发丝不断摆动,月沢佑想了想,一步一步,走到顶楼的护栏之上。

    楼顶上所有人都看着月沢佑,悲伤、复杂、欲言又止。

    律司亦步亦趋地跟在月沢佑后面,难得失去冷静,声音颤抖着喊着春的名字。“春先生!”

    他不相信春先生会真的自杀,他一直运筹帷幄,将所有计划,一定还有后招吧,驻扎在宫城的咒术师还在努力,只要能够拖延时间……

    而且不过是一千多人,春先生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他们牺牲。

    春先生不是冷酷的、自私的吗?

    继续这样下去啊!

    所有人都在望着月沢佑。

    月沢佑站在上面,环伺四周,看到了慌乱茫然地女孩子们,看到了焦急的律司和手下,看到了……

    时间还剩下十秒。

    他现在依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明明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睛的第一秒,他就一直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着、奋斗着……

    现在他所追求的,他所渴求的,他所深深祈盼的……已经被他紧紧攥在手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弃?

    忽然,一声呼和。

    “春!”顶楼的门被打开,虎杖冲了进来。

    那张爽朗朝气的脸上带着惊喜与忐忑,单纯地望着他,为他或者而感到喜悦。

    他是漫画的主角,他代表着正义善良,勇气和无畏。

    月沢佑最后一丝犹豫被挣断。

    既然选择了理想,那就一往无前地做到底。

    虎杖一直和惠在一起,他冲上来,说明狱门疆已经被解开。

    只要有悟出马,一千多的普通人安全了。

    所以现在,不是为了一千多个普通人了,而是为了杀死羂索。

    【系统,我还剩三十多年能量,现在的肉身死了,我可以买一副新的躯体复活吗?】月沢佑在脑海中问道。

    【……】系统沉默了瞬间,【系统无法判断。】

    月沢佑笑了,那就赌一把吧。

    羂索此时面露狐疑,不解为何虎杖会突然知道五条春的真实身份。

    而就在这时,月沢佑忽然说道:“羂索,你知不知道一种叫同生的术式,中术式的人,互相捆绑的人会同生共死。”

    “什么?”羂索狐疑地看向月沢佑,反应过来立刻操控咒灵想阻止月沢佑。

    可是月沢佑比他的速度更快,在羂索惊怒的神色中,向后倾倒。

    一开始困住羂索的藤蔓便是他的领域术式,他在羂索身上打下了印记。

    他怀疑系统大概就是想要玩弄他吧,给他的术式,领域能力竟然是这样。

    想要杀死敌人,却是以为自己的性命为代价。

    他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用,他怎么可能为了杀死敌人而丢掉自己的性命……

    可是现在是杀死羂索的最佳时机。

    “春!”

    “春先生!”

    “五条春!”

    为了每一声的呼唤,每一个呼唤的人。

    强烈地失重感传来,他们的面容越来越小,他的心为死亡瑟缩不安着,可是他却勾起唇笑起来,他想起很多很多被自己遗忘的画面,

    小时,调皮的悟拉着他走到街上,挖了一勺糖度百分百地蛋糕给他吃。

    他无可奈何地吃下去,被甜到打激灵,悟在一旁幸灾乐祸笑。

    更小时,他为了活下去,磨破掌心,日日的练剑,长老对他洗脑,让他保护悟,于是他便对所有人说,我练剑是为保护悟……

    可是悟却保护了他,于是这份想要保护弟弟的心情不知何时就成了真。

    高专时,硝子夏油杰一脸地无奈包容他们恶作剧……

    毕业后,惠小时候,小小的人,支着脑袋照看生病的他……

    剧情开始后,虎杖入学时,冲他笑着说,我要努力去拯救更多人。

    去找悟的那个下午,那天的夕阳悠然又温柔。

    高专的每个学生,死去的咒术师,死去的瑛太,每一个憧憬望着他的普通人……

    他想起了自己下定改变咒术界的初心,不是为了保护他们吗?

    现在,五条悟前去拯救普通人,他跟扰乱一切的羂索同归于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落地的失重感从后背传到五脏六腑,在他彻底放弃咒术保护的情况下,五脏六腑都随之碎裂。

    好痛——

    鲜血从他的身体流出,呼吸在此刻都仿佛成为一件格外艰难的事情。

    他望着一片黑幕的天空,血液染红了他的视野。

    烟花似乎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真是寂寞的天空。

    他仿佛听见有人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伏黑惠和灰野解封了狱门疆,他快速攀登着楼梯,向顶楼冲去,却看见一道黑影从窗户落下。

    他的身体一下僵住。

    宫城市

    五条悟出现在急速行驶的电车上,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他的救援,他撕裂眼前的咒灵,在所有人畏惧的目光下,猛然间,他似乎感受到什么,他的动作猛然一顿,蓝色的眼睛流出一行泪水。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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