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原本躺在车里睡觉的李肖强一个激灵,压在他脸上的渔夫帽也随之滑落在一旁的副驾上。他坐起身一手拂了拂脸,一手从裤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备注然后接通了。
“喂。出什么事了?”
“老李,你还在kl20那边调查零件被盗的事吗?”
李肖强打开车窗,看着窗外绵延的山岭和微微泛白的天回了句,“对。”
“我接到一通人口失踪的报案电话,失踪地点离你们那不远,我一会儿把资料和失踪地点发到你手机上。”
“行。”
他挂了电话,回头看着后座上还在睡的两人,拿上副驾的帽子抬手扔在后座上,“还睡,起来干活了。”
后座上的二人同时醒来,都是一脸迷糊地看向李肖强,其中刘奇跃问道:“是那个小偷出现了吗?”
“人命关天,赶紧拿冷水把脸洗了。”李肖强扔了一瓶水给二人,自己重新启动了车,目光落在后视镜上,“还是白展做事利索,没他还真不行。”
刘奇跃低头用湿毛巾擦脸,然后又将毛巾递给身旁的方卓对着李肖强说道:“老李,展哥最快都要后天才回来,我们尽量不给你拖后腿。”
李肖强刚准备从内包里拿出一根烟,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发现来电的人是曲朗丹增于是接通了。
“曲朗站长……”
曲朗坐在电脑前,看着电脑上几个暗淡的小点神色凝重,“李警官,我这里更新过后,发现又有一台仪器设备停止运作了。地点是在叠溪界里,最后工作的时间是昨晚凌晨一点。”
“好,我知道了,昨天我们在lk20现场发现了明显的脚印,但是这几天下雨,一些作案痕迹都没了,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嗯,我的人这几天为了修仪器,自己的事都耽搁了。你们经常在山里跑路上注意安全。”
李肖强点头应声后便把电话挂了。
“老李这又出事了?”
“是啊,”李肖强将烟送进嘴里,“不知道又是哪一个漏网之鱼躲在山里不肯搬出来住。穷的吃不起饭只能靠偷为生。”
方卓发问:“人口普查的时候怎么会漏掉?”
“这里是罗库,又不是城市里面,在户的肯定有存档,但是有些黑户就不一样了,”刘奇跃往前凑了凑,“老肖,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怎么没遇到过,”李肖强点上烟,单手操作着方向盘,“现在是偷零件,以前是偷铜丝,那会山里的供配电站的电线还用的是铜丝,铜值钱,都去冒着生命危险去偷,拿出去卖一次就是几百块钱呢。”
“我以前在城里警局实习的时候,也听说过这种事情。”
李肖强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杵灭在烟灰缸里,“这一次,抓到这个人说不定还能将河泉市那些违法收购的团伙一网打尽。但现在我们先去找人要紧。”
董煦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了,只觉得周围的树木逐渐的稀疏起来,终于有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渗透了出来,他跟着女孩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而后却踏上了一段单向轨道。他惊讶地低头看着地上早已锈迹斑斑的铁轨,再一抬头时发现小女孩已经走远。
小女孩走的极快,于是他一路小跑,由于从未走过轨道,险些把脚崴了。
他一瘸一拐地跑到女孩的身侧,“你要带我去哪里?”
女孩恍若未闻,手里死死抱着昨晚的包袱,脚下跨过一根又一根枕木大步往前走。
董煦见此只好跟着她继续往前,但再往前是一个隧道,他偏头极其努力的想要看清隧道上的名字,可因为雨水长期侵蚀早已没了原来的样子。
很快,他跟着女孩走进了漆黑的隧道。突然一滴水滴在了他的额头上,使他吓得往后一跳,随后发现是水后才松了一口气。
大概走了有十多分钟,终于看见了洞口,他欣喜地跑到女孩身前率先站在洞口处,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怔在了原地。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河流,时而有薄雾从河面飘过,他往前走了几步,便见到脚下的铁轨在距离他五十米外的地方断开了。顿时,他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他回头寻人时,那女孩却拉过放在隧道口的粗麻绳然后熟练地先是在手腕上绕了一圈,随即顺着绳子滑了下去。
“喂!”董煦跑了过去伏在铁轨上看着女孩顺利的落地大喊一声,“你别丢下我啊!”
董煦慌了神,他站起身去扯了扯那根绳子,顺着绳子看向它的起始点,发现这根绳子提早就拴在了一根粗壮无比的树干上,于是他心一狠,按照着那个女孩的方法,紧接着他往下看却被高度给吓得往后一缩,他咬紧牙关闭着眼睛将重心压在了绳子上猛地往下一跳。
“啊——”
快要落地时,董煦手松早了,于是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并且滚了几圈。他五官紧皱在一起,后背传来的剧痛使他不由龇牙咧嘴。他缓和了一会儿才捂着腰从地上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他抬眸看了看左右,而后缓慢转身脸上的表情逐渐僵住了。
轨道之下,仅有土地一方,透风板房一间。
在董煦瘸着走了过去的时间里,从板房里不断传出妇女的咳嗽声,他走的越近便能越清楚的看见板房里的一切。
这间板房只有一个成人的高度,同样也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板房的主人正躺在破旧的凉席上,而身上却盖着崭新的棉絮。此刻,女孩就跪在凉席上给妇女擦拭脸上的血迹。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在确信自己头顶是铁道后他又回头看着那一片河水。
这时,小女孩端着盆子从他身边绕过,之后来到河岸边拿出衣物放入水中清洗。
董煦蹲在女孩身边,“你妈妈得了什么病?还有,你家就你和你妈妈吗?”
董煦见女孩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普通话,看样子应该没有读过书,也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
想来也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站起身打算四处走走,于是他回到了自己摔下来的地方,发现前面又是一片树林。
经过昨晚的事他对树林有了恐惧,所以再也不敢踏入一步。
他又绕回到板房前,屋内传出阵阵腥臭味,屋内妇女仰面安静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看上去没有了生气。
他用手捏住了鼻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将手放在了妇女的鼻子下,在感受不到呼吸后,他猛地将手抽回。
这时,女孩平静的抱着盆子准备往里走,他急忙拉住她,犹豫片刻,半张着嘴巴,“死……了。”
女孩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挣脱开他走到了妇女身旁,熟练地用湿毛巾为女人擦脸。
董煦知道尸体在这阴湿的环境最多两三天便会腐烂发臭,他不想给这个女孩留下童年的阴影,而又刚巧看见了地上的铁铲,于是他拿着铁铲跑进了树林,他专门挑了靠近板房的土地,然后开始挖坑。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他终于将坑挖好了,他直起身抹去头顶的汗。
女孩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蹲在河岸边洗着沾有血迹的衣服,董煦便趁此机会扯住凉席的两角将妇女从板房里拖了出来,或许是噪声太大了,惊动了女孩。她跑过来用力捶打着董煦,嘴里还用依山语骂他。
董煦抓着女孩的手腕,提高了声量,“我不知道怎么说依山语,但是你现在当着她的面喊一声妈妈,你看她有没有反应?”
女孩直接上嘴咬住了董煦的手,下口很狠,破了皮。
董煦疼的直叫唤,他松开了凉席,女孩也松了口。
董煦低头看着鲜血直流的手背,狠狠地骂道:“行!你有种,我不管你了!好心当成驴肝肺!”
董心遥一直坐在车里不肯出来,什么东西也不吃,不知道是在担心董煦还是在惩罚自己。
吴钊在车外很焦虑无措,因为迟迟不见高巍和丁思月回来。
“小遥怎么样了?”
吴钊一听声音便激动地转过身去,“哥,你终于回来了。”
丁思月目光越过吴钊看向后座里抱膝的董心遥,“她没出来过吗?”
“嗯,从你们去找董煦后她就一直坐在车里,一口东西都没有吃过,她这样下去……”
“我去……”高巍正准备上前,手腕却被丁思月给拉住。
“我去更合适。”
她话音刚落,便打开了车门注视着里面埋头抱膝的董心遥,“是我。”
在没有听见排斥的声音后,她坐了进去并带上了门。
“董煦现在是平安的。”
听后,董心遥抬起了头,凌乱的头发紧贴在脸上,眼眶红肿,眼里害泛着泪光,“真的?”
“真的。”
董心遥扑进了丁思月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思月姐,这真的不是我想要,都是我的错……如果、如果当初我听你的劝或许不会有今天。”
丁思月带着安抚意味拍打着她的后背,“一个人犯错很正常的,也总是在做错事后才会后悔。好好的珍惜你哥哥,他的爱不在言语。”
之后丁思月从车内出来,身后还跟着董心遥。她抬眸看向吴钊,因为哭过的原因,嗓子沙哑:“小钊哥,我有点饿了,想吃东西了。”
“好!”吴钊将手里早已经为她准备好的饭菜递到她眼前,“外面风大,饭菜很快就冷了,你坐在里面吃就行了。”
“嗯。”
丁思月走到溪边与高巍并肩而立,“董心遥我已经安抚好了,你也别太担心。”
高巍呼出一口热气,“董煦他……”
然后丁思月注视着他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包烟,她不禁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别抽了。”
高巍一怔,他垂眸与丁思月对上了眼,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蹙紧眉头猛然抽回了手,紧接着又将烟盒放回了包中。
见此,她悬在半空的手微微握拳收回,但不知为什么心里一阵难受。
高巍看着昨日的牛群在溪边喝水,思来想去还是沉声问了一句,“丁思月,你还记得一个叫阿桑卓的女孩吗?”
丁思月仔细回想了一下,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了,怎么了?”
高巍摇了摇头,“没事,我们还是再去找一圈看看有没有董煦留下的痕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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