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国之京,名曰盛京。
盛国,为东南大陆诸国最富,盛京也是最为繁华的城市,比之乾国沐都、越国云京,都要更胜一筹。
在盛京之中,离皇城不到一里地的地方, 有一个通体刷着黑漆的三层建筑,周围无半棵杂草,肃杀庄严。就连飞檐之上雕刻的动物,都是各种凶兽。
在那漆黑如墨的大门前,有一对石狮,可不是寻常那种憨态可掬的镇宅狮子,而是张着血盆大口作扑击状, 呼之欲出,凶态毕露。
门上高悬一匾:军部。
没错,这里就是盛国军部,大盛最高军事决策机构,由蚩王韩隽主持。
这位与周士凯地位相当的蚩王,可不像明王一样,靠祖辈福荫才身居高位,而是纯粹凭着一身的本事,爬到了这一步。现在才四十出头,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
可以说在盛国朝堂之上,除了皇帝,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果非要找出第二个人的话,也就是宰辅杜翀,勉强能跟他平起平坐。
韩隽放荡半生,平日里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了青楼里,虽然掌管军部,但日常事务一概不管。除非有天大的事,他才会去露个面。
军部顶层, 最高级别议会堂。
这是自河鼓道会战虎头蛇尾地草草了结之后, 几个月以来,蚩王第一次出现在军政会议上。
议会堂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卷宗,没有一个敢抬头的。
韩隽的心情不好,没人敢触他的霉头。
在与会者身前的一张张大案上,堆满了各种案牍,全部都是关于东境战事的。
坐在最高位的蚩王身前,也有两份卷宗,他扫了几眼之后,就扔到了一边。
一份就是关于之前河鼓道会战的战后分析,上面并没有过多描述那寥寥几场小规模战斗,而是将大量的笔墨,用在了会战为何会草草结束的分析之上。这份颇为厚实的卷宗,署名者是镇东将军顾青山。
这是顾青山遇刺之前的一段时间,秘密上报给朝廷军部的,现在终于摆在了韩隽的面前。
这上面用词犀利,毫不客气地写出了顾青山对明王的不满与怀疑, 他认为那场会战的仓促收尾,绝非是因为什么粮道被截的狗屁理由。
在卷宗最后,他明确、肯定、直接地指出,周士凯放弃会战,就是因为小明王,而且极有可能周岩没有死,而是被活捉,乾国凉军以此为要挟,和他们的东境之主,暗中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
顾青山的这份指控,极其严厉,他是在明确控诉盛国三位一字王之一的周士凯,通敌卖国。
如果这份案宗公之于众,造成的恶劣影响暂且不说,必然还会引起极其严重的后果,甚至可能会造成东境与朝廷的割裂。
所以顾青山递上来的这份卷宗,一直被压在了军部,没有处理。
但由于韩隽现在桌上的第二份案卷,导致了不得不又把顾青山之前对周士凯的指控拿了出来。
这第二份卷宗,正是顾青山遇刺的简报,以及刚刚送达的详细呈报,由明王周士凯亲自署名。
在这份八百里加急呈递军部的卷宗内,周士凯将顾青山遇刺案,直接定性为凉军所为。
主犯三人,凉州军策司司座楚河、百虎营主将徐从虎、白羽营主将狄延胜。
而且周士凯还把顾、司二人的头颅,在大涌关主城门上随风飘荡的事,也写得清清楚楚,这无疑印证了这事是凉军的手笔。
韩隽面无表情地坐在高位之上,就算是跟随他最久的下属,也不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什么来。
其实顾青山的死活,他不是很关心,当初朝廷派他去东境,韩隽就知道,这个空有一腔忠勇的直臣,迟早得被周士凯弄死。
他在意的,是司滔的死。
死了一个能臣,那就再培养提拔一个就是。可死了一个忠心耿耿的九境武者,那对盛国军事的打击,是不可估量和无法弥补的。
韩隽终于动弹了一下身体,然后缓缓开口道:“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堂内的军部高官们,顿时一阵紧张,没有一个敢先开口说话的,生怕哪句说错了,惹蚩王不悦。
“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韩隽又说了一遍,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但下面的官吏们一个个都紧张了起来。
一句话重复两遍,他们知道,这是王爷非常不高兴的表现。于是众人开始硬着头皮开口,发表他们各自的观点。
“必须报复!凉贼此举,是视我大盛无人!”
“对!可怜顾将军一世英明,竟然死于这群宵小之手!”
“我们应传令东境军,再次开始全军动员,准备新一轮的会战!”
“依我之见,咱们也该制定个暗杀计划,楚河、徐从虎,这两个人杀掉哪个都是大赚!”
这些人叽叽喳喳的,越说越激动,好像就要撸胳膊挽袖子去东边手刃仇敌了一般。
但说了半天,这些军部的大人们,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提明王周士凯的。
谁都知道,这次顾青山和司滔出事,无论是遇刺的时间还是地点,都太过蹊跷。
乾国人怎么会知道他们要去狩猎?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地上百人潜进猎场?这些事情要是深究起来,明王无疑洗不脱嫌疑。
但是谁敢提?没人敢提!
虽说他们都知道蚩王爷极其厌恶明王爷,但王爷之间的事情,又岂是他们能插手的?
天知道在座的这些人里,哪个是明王的人?要是在这说了人家几句坏话,最后传到了周士凯的耳朵里,那可是有被点天灯的可能。
没人敢冒着得罪周士凯的风险,来讨好韩隽。毕竟那位性情残暴的明王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韩隽的眉毛皱了皱,正要说什么,一个小吏推开紧闭的大门,小跑进来。
按理说,这种级别的军政会议,没有特别大的事,是不能打扰的。
小吏满头汗水,跑到了韩隽的身前。
“怎么了?”
“王……王爷,宰辅大人来了。”
韩隽一挑眉毛,“杜翀?”
“正是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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