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濯将染了墨迹的指尖蜷入掌心,似乎想将墨迹与这名字都好好珍藏。

    我看着他动容的模样,心头也是又酸又涩。

    回忆我所见过的他的过去,这样毫无所求的善意与温热,他接受得太少了。

    我一时间心潮澎湃,想着,若我不去改变这历史走向,不触碰所谓的大事节点,那我是不是,可以在不经意的时候,给他捎去这么零星的温暖,一如夏花与小狗!

    只是,我现在顶着人的身体,我能更明确、直接的……

    “哎!”

    有人拽住了我的胳膊。

    我低头一看,是守门处,负责登记的先生。

    他瞪着我,一脸的不开心:“你的名字呢?你抢了人家的笔,写了人家的名字,就能糊弄过去了吗?”他把刚抢回去的笔又没好气的递给我,“写!你的名字!”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刚才竟是失神的要跟着谢濯一起进城了。

    说书先生的声音让刚走过城门的谢濯又回头看我。

    我笑了笑,又瞥了眼四周,见周围的军士都用一副戒备的态度盯着我,似真的将我当成了可疑人士。

    我不敢再造次,只得老老实实的接过笔,在谢濯的名字下写下了一个“伏”字,然后我笔顿了顿。

    “伏?伏什么?”记录的先生望着我。

    我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提笔继续写,当写完“阿”字,我忽然灵机一动,落笔就是一个“枸”字。

    我写得志得意满,并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折服。

    “伏阿枸?”我身后传来主神霁温和的声音,“原来是此枸。”

    我转头看了主神霁一眼,但见他态度坦然,仿佛一点没有觉得他自己说的这话有什么不对。

    于是我便也只得坦然的将笔放下,规规矩矩的往站在一边,说:“是的神君,是这个枸。”

    “阿枸姑娘,这边请,劳烦,还要接受一下检查。”主神霁讲抬了一下手。

    我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但见那边有两个军士一左一右的守着一个大镜子。

    但凡入城的人,都要到这个镜子面前去走一遭。

    我观这镜子,与我之前在昆仑西王母坐后空间里,见到的那个石镜有点相似。

    想来,这也是他们诸神的一个神器,只是平时不轻易示人罢了。

    我心里有点犯怵。

    西王母的那个镜子,我记得可以将过去的事情,直接展现在我的面前,所以我才能通过那镜子看到谢濯临死前的那些画面,那么真实,痛彻心扉。

    而这个镜子……

    会照出什么?

    我到底不是这个身体里本来的灵魄。我之所以能进来,也得亏在那生死危机关头……

    四周的人都盯着我,包括谢濯。

    我只得咬着牙往那镜子面前一站。

    镜子里,是少女的身影,穿着普通的衣裳,脚上因为受伤,还缠着有些脏了的布。

    若不是我调动了四周魂力,填补内息,这少女此时应该是站不起来的。

    但我用的是昆仑仙法,这镜子若是只查邪祟的话……

    我正想着,忽然,镜中光芒一闪而过!

    下一刻,我便觉心口一紧,四肢百骸霎时感到无力起来。

    我一时再难顾及体内内息的流转,昆仑仙法停了下来,没有魂力补充,这身体当即便无法站稳脚步,直接侧着身子摔倒在地。

    这一摔,四周的人当即警觉了起来,鹊山的军士一部分立即去隔开了身后的民众,一部分立即将我团团围住。

    主神霁神色间并无突兀之色,仿佛早已料到会是如此。

    而谢濯看着我,却有几分惊讶似的微微睁着眼睛。

    我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觉身体里流动的血液,跳动的心跳瞬间离我远去。

    微风一来,我浑身上下被吹了个透心凉的熟悉感觉再次袭来。

    我,又变成了一个灵魄……

    我愣愣的飘在空中。

    愣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回神,往下方看去。

    下方地上,少女已经昏迷了过去,将她团团围住的军士们却显得更加紧张了。

    那负责登记的先生则是握着笔,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口中念念有词着:“我就看出这女子不对劲,她果然不对劲,她可千万别跳起来咬我一口呀……”

    主神霁站在军士包围的圈里,沉着眉眼,细细打量地上的少女。

    而谢濯则站在军士包围的圈外。

    我见他在圈外站了一会儿,竟也不走,反而穿过军士的包围,走了进来。

    “这位公子……”

    军士们想要拦他,主神霁却轻声道:“无妨,让谢濯公子进来。”

    谢濯便站到了少女身边,他看了看地上昏迷的少女,又望了一眼面前的镜子。

    “这是什么镜子?”谢濯问。

    “能照出……”主神霁看了眼四周,见民众已经被军士隔开了很远,他方才轻轻说完了口中言语,“能照出邪祟之气的镜子。”

    谢濯闻言,微微皱眉,他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镜子,又看着地上的少女:“她不是邪祟。”

    “邪祟与公子此前在外面斩杀的伥鬼不同,他们极善隐藏。公子或许未看出来。”

    谢濯沉思片刻,复而又摇头:“我知道,我见过邪祟,邪祟与伥鬼的区别,我也清楚。但……”他言辞坚定,“她不是邪祟。”

    主神霁闻言,倒颇有些意外的看向谢濯:“难道公子能一眼看出何人身中有邪祟之气?”

    “我看不出,也时常被邪祟迷惑,这一路来,已经被暗算过不少次了。”

    “那公子何故如此笃定?”

    谢濯默了许久,他望着主神霁,肃容道:“她的眼睛,像狗一样。”

    此言一出。

    主神霁沉默了下来。

    空中的我,也沉默了下来。

    我的眼睛,像狗一样……

    怎么了?狗是不会被邪祟之气感染吗?

    还是眼睛像狗的人,能辟邪吗?

    谢濯你这个回答,真是让我开心不起来……

    许是主神霁沉默得太久了,谢濯便又解释了一句:“她不会是。”

    却给不出任何凭证和理由。

    主神霁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鹊山石镜,确实不能完全鉴别邪祟,它只能鉴出面前之人,气息是否有悖天道,虽不是万全之法,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以此物镇守鹊山之门,希望能将邪祟据在鹊山之外。并非我不相信公子,只是……”

    “邪祟,已经入了鹊山了。”

    谢濯打断了主神霁的话。

    主神霁一愣。

    谢濯直言:“我说了,我要办的事,是杀邪神,我来鹊山,是因为他在鹊山。”

    主神霁先前或已经猜到了一二,但听谢濯如此直白的说出此事,他还是有些头疼的微微捏住了眉心。

    “谢濯公子,可愿与我回鹊山仙宫,再细言此事?”

    谢濯眉头微皱:“我得去里面寻他,里面人很多,不能耽误时间。”

    “公子,与我讲清事情因果,断然不是在耽误时间。邪神,我也要杀。”

    谢濯闻言,思索片刻,随即点头。

    他复而看了地上的少女一眼:“这伏阿枸……”

    主神霁招手唤来一名军士:“城外的临时营地,搭好了吗?”

    “已经建好了。”

    “将这姑娘带去营地中吧。醒了之后,细细审问。若无异常,再带她来过一次石镜。”

    “是。”

    地上的少女被军士带走了,而谢濯却跟着主神霁在往鹊山里面走。

    我左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跟着这个少女走。

    虽然我现在被这石镜给弄出来了,但好歹是契合过一次的身体。我要再试一次,应该会比瞎撞别的身体要容易很多吧?

    我如是想着,只得恋恋不舍的望了谢濯一眼,随后跟着抬少女的军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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