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焦虑。
现在夏夏虽然暂时用涂了血脉之力的结界挡住了外面的人,但洞里的谢玄青还没醒,现在事情也变得和我记忆中不一样了,我也不确定谢玄青什么时候会醒,要是他隔个十天半月才醒过来,光是这每天往结界上抹心头血,就能活活把夏夏给熬枯了。
而且,就算谢玄青醒了,在这样被困在结界里的情况下,他还会爱上夏夏吗?
会不会直接把她当成贼人给“噗嗤”一刀杀了。
我心里还在琢磨着之后的事,便见对面的谢濯微微侧头,对耳朵上的方块说:
“秦舒颜,让那只狐妖走。你留下。”他吩咐老秦,“等她心脉之力稍弱,撑不住结界时,你立即进去,带走她。”
他妈的狗东西。
我恨得咬牙。
但我立刻在我耳边听到了秦舒颜的回答--是夏夏没有关上阴阳鱼,她那边结界也没有隔音,所以虽然她现在已经守到了谢玄青身边,但还是能听见冰窟外,老秦的声音。
老秦有些不太情愿:“我如何知晓她心脉之力何时能变弱,若有个十天半月的……我翠湖台生意不做啦?”
这是个爱财的老狐狸,之前还拿过我上好的灵石的呢。
我当即就勾起了唇角,心想任你什么狼妖狐妖,到底是敌不过金钱的力量,这联盟,还是没我与夏夏的牢靠。
我知道,谢濯,或许有本事、有力量、有秘密,但他,没有钱。
我与他都是几百年的仙与妖,早便过了要吃喝拉撒的阶段,平日里,我是为我的兴趣爱好攒点灵石,什么买点吃的啦,玩点小玩意儿啦,昆仑军备处象征性的俸禄灵石,对我来说足足够用。
至于谢濯,他不花钱的。
他一不吃喝拉撒,二没兴趣爱好,养在家里比种窝草还简单,连水都不用浇的。
就是管得太多……
我笃定一个连花钱都不会的谢濯定然挽留不住一个贪财的狐狸,脚尖刚快乐的晃悠了两下,对面谢濯开口:
“昆仑北外三百里,有个灵石矿,你帮我,我之后告诉你具体位置。”
我闻言,愣了一瞬,那边的老秦倒是麻溜的回答:“嚯,大手笔,冲你这句话,我誓死等到她撑不住。”
而我则气得当即从地上蹦了起来。
“谢濯!你还藏私房钱!?”
一个灵石矿!
矿!?
他知道竟然从没告诉过我!?
虽然他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过我……
但那可是灵石矿!
修行之人除了靠自我修行,还可以从灵石中提取天地灵气,而后融入己身,充盈神魂,化为自己身体中的魂力。
平日里,几颗灵石,或许对修行没什么作用,但灵石矿可不一样,开采下来,既可以出灵石作为钱财货币花销,还可以让人在里面修行,事半功倍,若找到极品灵石,更是可以炼制法器符咒,这可是天下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有了灵石矿,四舍五入等于拥有了金矿,法器矿,外加一个取之不竭的灵力源头。
谢濯与我夫妻五百年,一直瞒着我,今天却为了对付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秦舒颜!?
我都不想踢石头打他了,我只想蹦到他脸上把他踩死算了。
我也确实蹦了过去,他的脸我踩不到,只得先跳到了他双腿之间,谢濯眉头一皱,自下而上的看着我。
“做什……”
我双膝一屈整个人压在他腹部上,他闷哼一声,没有说话。
我只觉他的腹部跟铁板一样,都膈得我膝盖疼。
我双手被绑在后面腾不出来,我压着他,怒视他,他也冷漠的看着我……却没有推开我。
他抬手了,只是碰了三下他耳朵上的方块,将秦舒颜那边的视角断掉了。
我盯着谢濯,心中怒火难抑:“我看咱们也别等到回到五百年后了,今天就一起死吧!”
我喊着,直接拿头去撞谢濯。
谢濯皱着眉下意识的偏头躲开。
而我却刹不住去势,他一躲,我脑袋直接往他身后的石壁上磕去……但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传来,我额头撞在了一个掌心里,这个掌心并不柔软,有些硬茧,但胜过直接磕在石头上。
我收回脑袋,谢濯的手掌还垫在石壁上,他缓缓将手放下。
他的手背因为我撞击的力量,被石头磨破了皮,但他眉眼还是冷冷的,一如什么感觉都没有似的。
“我说过,伏九夏,你要寻死……”谢濯幽暗的眼瞳盯着我,声音比冷过冬日风雪,“别让我看见。”
我冷笑:“我寻死?我不过是跟一个不爱我的人提了和离而已,这个人就疯了,想方设法的要杀我,我不过是竭力求生!我要寻什么死?”我坐在谢濯肚子上就直视着他的眼睛骂他,
“你呢?我到这边来,你先是让我直接去见夏夏,要不是我反应快,及时撤走,我坟头草都两米高了吧,而后你又利用我,要拆散我们的姻缘解除血誓,要不是我临门一脚收了手,你恐怕已经带我回五百年后把我大卸八块了吧!现在!为了让老秦把夏夏带走,啊,什么灵石矿的位置都愿意报出来了!五百年,五百年你提都没跟我提一句,自己自私自利享用那么久……”
谢濯眉头一皱,终于开口打断我:“我没告诉你,也未曾自己用。”
“这是重点吗?”我问他,“如今绞尽脑汁、费尽心机、竭尽全力、动用所有资源想杀我的人,不是你吗?谢濯。”
他唇角一抿,神色还是犹如融不化的坚冰:“伏九夏,是你提的和离。”
“是我提的!”
是的,就是这么轻易,我一通发泄本已经稍稍平息的怒火,就这样被他一句话拱了上来。
“那又怎样!?这是你想杀我的理由吗?”
他嘴角一动,想要说话。
我立即喝止:“你闭嘴!你别说了!你无非又是想说,什么剪红绳的时候,你很痛是吧!我告诉你谢濯!你再痛你也没资格杀我!你就是痛死了!你也没资格杀我!因为在这五百年的姻缘里,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已经用尽全力去维系这段关系了!我为什么提和离!……”
这句话,我忍不住,有些动情了。
多少年的隐忍与累积,我一直以为,我对谢濯,没期待了,不在意了,无所谓了,但当这话脱口而出的时候……
我还是感到了自己的可悲。
“你到现在心里还没有点数是吗?”我低着头,声音小了下来,“你什么都瞒我,身世,过往,伤口……”我自嘲一笑,“还有这什么灵石矿……”
“但如今,你为了达成你的目的,你都与老秦说了。”
我看着谢濯,如同看一团迷雾,经历了那么多时间岁月,始终遮掩不散的迷雾。
“你不是不能说,你只是不想对我说。”我问他,“一对夫妻……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过成你我这样?”
我垂着眼眸,能清楚看见他染血的衣衫,衣襟里的邪祟留下的伤口。
“谢濯。”我听见我平静的声音,在我们缘起的山洞里面响起,“我累了,想开了,终于不想探究了,你为什么非要彼此纠缠,鱼死网破?”
我抬起眼,看他,想从他深渊一样的眼瞳中寻找答案。
“你不知道爱,是不是也不知道什么叫成全?”
他看着我,黑瞳里全是我。
是歇斯底里后,疲惫无力的我。
他似乎咬着牙关,似乎按捺情绪,他似乎悲伤,也似乎难过。
他说:“我不知道。”
四个字,偏执得可怕。
仿佛是深渊里拽住最后一丝希望的困兽。它咬着牙,喘着气,明明奄奄一息,明明双手已经被那名为希望的丝线割烂。
“我不成全。”
他的执拗,我不明白。
为何五百年时间,他看起来平平淡淡,冷如坚冰,不过剪了条绳子,说了句和离,他便疯成了这样。
但一如我方才所说。
我累了,想开了,不愿探究了。
我只想掰开他的指尖,把那根黏在我身上的丝线抽走,然后离开他的身边。
“那就继续吧。鱼死网破。谢濯,这是你选的路。”
我放了狠话,他沉默接受。
“嗯……那个……”我耳边阴阳鱼里,传来了夏夏有些犹豫尴尬的声音,“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你们夫妇之间的感情,也不太愿意想打断你们这对怨偶的交流,但我这里似乎有件事情更加重要……”
我微微偏过头,看向一边,脑海里夏夏那边的画面在我意识里再次清晰。
“谢玄青……好像要醒了……”
靠在石壁上的谢玄青,呼吸微微重了起来,睫毛也轻轻的在颤抖。
“不要掉以轻心,别让他帮你当坏人杀了……”我说完,立即想了了一件重要的事,“这个阴阳鱼你赶紧摘了,放远点,别让谢玄青看见了,这是谢濯做的,上面有他自己的术法。”
“哦哦!好!”夏夏立即往冰窟洞口走。
“结界记得阻隔外面的声音与光线,别让谢玄青发现外面的老狐狸。”
“好。”夏夏走到冰窟口,很快完成了我交代她的事,冰窟外的声音与光都被挡住了,她手中点起了一簇火光,照亮了她的周围,她开口,“最后,我只有一个问题……我要怎么才能不被他当做坏人?”
我一默,看着面前的谢濯。
谢濯通过我的话,大致知道了那边的情况,也从方才与我吵架的情绪中走了出来,皱眉不言。
我一本正经的对夏夏说,“相信命运吧,希望他对你一见钟情。”
“他不会。”谢濯如是插嘴。
我瞥了谢濯一眼,没搭理他。
“夏夏,靠你了。”
“好,为了五百年后能活着,我努力。”
那边画面断掉,应当是夏夏摘掉了阴阳鱼。
我的世界安静下来。我看了一眼眼前的谢濯。
我膝盖还压在他腹部上,姿势很近,心与心却隔得很远。
我现在也不想打他了,谢玄青醒了,我的命运被掌握在了另外一边。我只要在这里等着夏夏给我发来成果就好了。
我扭着身子,想站起来,退到对面石壁去,却不曾想,我刚挣扎着站起,谢濯一抬手,拽了我一把,我又“扑通”一下,膝盖跪倒了他的腹部上。
硬邦邦的,一点也不软……
“做什么?”我冷眼看他。
他这次倒是哼都没哼一声,一言不发,直接抬手,指尖再次拂过我的头发,碰到了我耳垂上的阴阳鱼,我一愣,偏头要躲,可已经来不及,谢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的阴阳鱼摘走了!
“谢濯!”我怒斥,“你做什么?”
“缴械。”他如是说着,把我的阴阳鱼拿在手里。
“还给我!”我挣扎要拿嘴去拱,想用嘴把我的阴阳鱼抢回来,但他却把手伸过头顶,我一拱,重心不稳,整个人扑倒在了他怀里。
我心里那个气!
仰头看他,只看见他的硬朗的下颌线。我恨不能用嘴在他下巴上狠狠咬一口。
“你、卑、鄙!”
我盯着他的动作,见他将阴阳鱼藏在了他的左手袖子里。
我又扑腾了两下,挣扎无果后,直接被他的右手从他身上拽开了。
谢濯闭上眼,开始调息。
我见状,挣了挣身上的绳索。这是老秦留下的术法绳索,它压制了我的术法,让我挣脱不得。我只得也蹭着石壁,开始调息。
只希望在谢濯抡得动盘古斧之前,我能先恢复力量,挣脱绳索,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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