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谨牵着封蜜往村口的便利店走去,村子里人口少,年轻人并不多,店里只有一个四五十岁的阿姨在看电视。

    封蜜和江谨走进店里,他们的穿着气质跟周围的场景格格不入,一眼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那个阿姨看了他们一眼,估计以为他们是路过买东西的,所以什么也没问,自然的又转过头去看继续看电视了。

    封蜜站在门口,紧紧的抓着江谨的手,有点紧张。

    江谨正想上前,就被封蜜拉了一下,江谨转头看她:“怎么了?”

    封蜜摇摇头,说:“我来。”

    这是她的事,她想自己去问。

    她上前两步,隔着柜台看向老板娘:“你好。”

    老板娘转头看她,疑惑的问:“要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老板娘只是瞥了她一眼,就转回去看电视了,不过很快,她又猛的转回来,惊讶的盯着封蜜的脸看。

    她越看越惊讶,看了好久都没挪开目光。

    封蜜被她盯的更紧张了。

    她说:“阿姨,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老板娘突然说:“你找封老师吧?”

    封蜜一愣,她惊讶的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回头去找江谨。

    江谨就站在她身后,他问:“阿姨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是来找她的。”

    老板娘说:“看这小姑娘的模样,跟灵灵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眼就能认出来。”

    江谨:“灵灵?”

    他和封蜜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一种猜测。

    老板娘不知道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叹气:“算了,不说了,你是封老师的外孙女吧?”

    她看着封蜜说:“听说你去外地上学了,小时候你脸蛋圆圆的跟包子一样,都没一点像灵灵的地方,没想到长大后,就这么像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封蜜:“……”

    这个阿姨说的,应该是林茜,林茜就是娃娃脸,而且,她说过,小时候跟着母亲回来过两次。

    封蜜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这一切都跟做梦一样。

    她前世都没有勇气做的事情,这辈子不仅做了,她还站在了这里,从一个陌生人嘴里听到这些关于母亲的事。

    这种体验很奇妙,她情绪有些低落的看着老板娘,听她说小时候林茜有多么可爱,长大后又有多好看。

    她微微笑着听,也没有纠正的打算。

    就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误会下去吧,就好像她一直都没有脱离父母身边二十年,就像大家都以为她是去外地读书,现在毕业了,终于回来看望外婆。

    说不定,她的外婆也是这么样认为的呢?

    那就最好了。

    至少不用难过伤心了。

    那个老板娘感叹了几句后,又说:“你是太久没来了,所以忘了吧,封老师的家就在那里。”

    她站起身,走到自己背后的窗户边,说:“那户,围墙上全是五星花的那栋,看到没?”

    江谨和封蜜顺着她的手指,透过窗户看过去,那栋楼就在几十米远外的地方,正好就在路边,围墙上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藤,上面开满了红色的小花。

    江谨:“看到了,谢谢阿姨指路,非常感谢。”

    阿姨摆摆手:“不用客气,有空常回来看看,封老师年纪也大啦。”

    其实这村子里,虽然建设的不错,各家的楼房也建设的好看又豪华,但其实都是一些老人留守在家里,年轻人很少的。

    像封老师那样,选择在家里养老的人很多,只不过,很多人都有子孙逢年过节会回来探望,而封老师家则一直无人登门罢了。

    江谨在店里买了一些礼品,因为之前来时两个人都没想到这茬,所以都没准备。

    他在老板娘的推荐下买了一些礼盒,然后拎着跟封蜜一起走出店门,往村子的主道路上走去。

    道路两边都是自建楼房,有些是豪华一些的小别墅,有些是普通的两层楼房,菜园子随处可见,时不时还有鸡鸭鹅从旁边走过。

    江谨惊奇的看着这些小动物,突然,他神情一顿,指着不远处说:“阿蜜快看!是牛!活的!”

    封蜜本来还很紧张的,被他这一打岔,紧张的心思都没有了。

    她也好奇的看过去,一头大黄牛,身后跟着一条小牛,正慢吞吞的从对面走来,两个没见过市面的孩子立马紧张的退到路边,给大黄牛让路。

    黄牛慢吞吞经过时,瞥了他们一眼,江谨又是一阵激动,他小声说:“阿蜜,它看我了!”

    封蜜点头。

    老黄牛在江谨的跟前,突然拉了一坨便便,江谨:“…”

    “阿蜜,它,”

    他无语的说:“它……算了,”

    他一把拉起封蜜的手,说:“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快走吧。”

    封蜜被江谨弄的,又紧张又想笑。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到这种乡下,别说牛了,他们连活着的鸡鸭鹅都没怎么见过。

    看它们成群结队的在田里跑来跑去,也觉得很有意思。

    江谨说:“阿蜜,这里空气真好,以后老了,我也想在这种地方养老。”

    交通便利,环境也不错,除了没有医院外,其他都非常好。

    封蜜没说话,她看着越来越近的那栋房子,心里很紧张。

    封老师家的房子,是两层的自建房,外面贴着蓝白相间的瓷砖,院子里建了一米多高的围墙,围墙内外都种了很多不知名的花。

    周围的人家都在院子里种菜,唯独这家人,种了各种彩色的花,远看近看都非常美。

    围墙的门没关,两个人来到门外,江谨个高,他的视线直接越过围墙,跟里面一面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对上了视线。

    那个中年女人拿着水管,在给院子里的草坪浇水,她也看到了江谨,被江谨突然出现的脑袋吓一大跳。

    她愣了几秒钟,随后隔着围墙问江谨:“你站在那干什么呢?”

    江谨礼貌的说:“我找封老师,请问这里是她的家吗?”

    那女人一听这话,脸色便缓和下来,她说:“对,是的封老师的家,门没关门,你进来吧。”

    封蜜因为太矮没能露面,等她跟在江谨身边走进去的时候,那个女人才看到她。

    那个女人疑惑的看了他们两个人一眼,见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盒,还以为是封老师的学生:“你们是封老师的学生吧?这两年都很少见到有人来看望封老师了,你们稍等一下,我进去叫她。”

    江谨和封蜜都很紧张。

    江谨看着那女人进来屋子,他才低声说:“看来这个封老师,还真是个老师啊?”

    按照那女人说法,应该是个桃李满天下的人。

    封蜜紧张的抓着江谨的手,根本都说不出话来。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刻,她知道紧张也没用。

    但还是掩饰不住的手抖。

    江谨察觉到了封蜜的紧张,其实他也很紧张,毕竟他这四舍五入,就等同于见封蜜的家长了啊!

    他也要手抖了!

    没让他们都能多久,那个女人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修剪植物的剪刀,她走到院子里,把剪刀放下,说:“封老师听说有学生来,很高兴,她还特意换了衣服,现在让你们进去喝茶呢。”

    两个人一个劲的跟这个女人道谢,然后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

    屋子很宽敞,布置的也普通,就是普通的沙发,木质的书架,以及很大的落地窗,窗台上放了很多的盆栽,都开着鲜艳的话多。

    一个头发银白的清瘦老奶奶坐在沙发上,她带着眼镜,后背挺直,坐姿端庄,这看起来不像是普通老师,更像是什么老艺术家,让人看了就下意识挺直脊背的那种。

    封老师听到声音后,她抬起头来,首先就看到了江谨,没办法,江谨又壮又高,实在是很占地方。

    都把封老师家从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给遮挡了一半。

    封老师带着眼镜,仔细的看了江谨一眼,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但是,不像是她的学生。

    她微微笑了一下,说:“你这一看就不是跳舞的,怎么还骗小张说,是我的学生?”

    她说的小张,就是那个给她护理小花园的中年女人,虽然是质问的语气,但是她神情和蔼,语气温和,倒一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

    她说着这话,就又去看封蜜。

    封蜜此时已经愣在那了。

    这种情况,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她看着这个老奶奶,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某种情绪很强强烈,让她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又该说些什么,她的掌心里全是汗,紧张的脸色有些发白。

    随着封老师的目光转向她,她整个人就僵住了,也跟封老师对视,心脏砰砰的跳动。

    江谨本来还想解释说,自己没有冒充学生的,是那个张姨误会了。

    但是,当封老师的目光看到封蜜的时候,屋子里的氛围就突然变了。

    封老师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封蜜,封蜜被她盯的冷汗都下来了。

    紧张的紧紧抓住江谨的手。

    封老师足足盯着封蜜看了好久,封蜜有点顶不住了,她迟疑着开口:“我……封,封老师,我……”

    封老师突然摆了摆手,示意封蜜不要说话,她一直挺直的背脊微微弯了下去,她摘下眼镜,伸出双手捂住了眼睛。

    两个年轻人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微微耸动的肩膀,两个人都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出。

    封蜜看着这样的老人家,不知怎么的,眼泪也瞬间留下来。

    江谨看了看封老师,又转头看了看封蜜,他赶紧把礼盒放下,伸手给封蜜擦眼泪。

    老人家情绪激动,但好在,她很快就缓和了情绪,她拿手帕擦了擦脸,重新把眼镜带上,说:“不好意思啊,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让你们见笑了。”

    她说着,又盯着封蜜看,其实直到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了某种猜测。

    只是因为在生活中,遇到了太多的不幸,她现在已经对生活不报期待了。

    所以,她情绪还算平稳,只是她悄悄站起的身子,以及微微亮起的双眼,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在失望多次之后,今天,她对生活的某种期望,仍旧重新燃烧了起来。

    她还不死心,想再问一次。

    她看着封蜜,轻声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上下打量着封蜜,说:“你这身段,适合跳舞。”

    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倒像是我的学生了。”

    她也是在试探,所以才拿学生这个理由来当借口,其实她心里明白,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谁也不是她的学生。

    如果她的学生长成眼前这个小姑娘这样,她不可能记不住。

    甚至她的亲朋好友们,都会一眼记住的!

    封蜜低声开口:“我叫封蜜。”

    封老师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她双手交握着,又往前走了一步,更近距离的看着封蜜的脸,温柔的说:“你也姓封呢?”

    封蜜看着站在跟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一时间泪如雨下,其实到了现在这一刻,她已经确定了。

    眼前的这个老人,就是她真正的亲人。

    老人家的表情,语气,那小心翼翼生怕吓到她的态度,都是她以前以为拥有,却没有真正感受到的亲情。

    封蜜在这个时候,突然泪如雨下,她哽咽着开口:“外婆,我回来了。”

    封老师站在那,她的眼泪也下来了,但是良好的仪态修养让她没有克制着,没有崩溃。

    她说:“我就知道,再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

    她缓了一会儿,才伸手握住封蜜的手,紧紧的,她说:“你跟你妈,真的很像!”

    她伸手抱着封蜜,两个人就互相靠着,哭了很久。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江谨尴尬的站在一边,看着这个情景,他真是又尴尬,又紧张,还很担心老人家的身体状态。

    毕竟这样哭下去,万一老人家身体受不了可怎么办?

    幸好,这时候那个张姨干完了活,从外面进来了,她看到这情况,吓了一大跳,赶紧跑过去扶住封老师,说:“哎呀,封老师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子?”

    封老师被她扶着坐下,但是目光依旧没有从封蜜的身上离开。

    她激动的抓着小张的手,说:“小张,这是我家灵灵的孩子,你看她,是不是跟灵灵很像?”

    小张是个临时工,每天定时来给封老师做饭和护理小花园的,她不是本村的人,没有见过封老师的女儿,但是她在打扫房间的时候,看过灵灵的照片。

    她此时转头去看封蜜,刚刚没有仔细看,现在仔细一打量,她一拍大腿:“哎呀,还真是!”

    她说着,就转身走到靠墙的书柜上,把架子上放着的一个相框拿过来,边看相框,边还盯着封蜜看,她感叹的说:“哎呀封老师,你们家这美人的基因还是祖传的呢,你瞧瞧,这母女俩可真是像啊!都那么俊。”

    小张不知道灵灵的女儿抱错丢失的事,她跟别人一样,以为封蜜是在外地上学生活,这次回来看外婆来了。

    她还对封蜜说:“小姑娘叫什么?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对了,这个是你男朋友?”

    张姨一句话,三个人都沉默了。

    封老师后知后觉,把眼镜重新带上,用审视的目光去看江谨。

    江谨:“…”

    就压力很大!

    本来刚刚不还是感天动地的相认剧情吗?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火就烧到他身上了。

    封老师一开始看他的眼神,明明是很温柔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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